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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镜花缘梦笑中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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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栏而坐,恰瞧见了在水中悠游的鱼儿,便遣了蓑溪取了鱼食来。
这群小精灵似的东西在水底着实无忧无虑,欢快的紧。
“你倒自在。”头顶蓦然出现的一个声音道。
回首,曲华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他拿过青阳手中的鱼食,随即便悉数洒在了水中,看着水中慌乱的鱼群,哈哈大笑。青阳蹙眉,有些不悦。
他依旧望着水中的鱼儿,开口道:“喜欢吗?”
青阳望着他,慢慢收紧了拢在袖中的手指。他转首,一双桃花似得眼凝着她的手,目光有些凛冽。
“我问你喜欢吗?”他加重语气,欺身向前道。
青阳不悦,起身便要走,却被他擒了手腕,挣脱不得。她冷冷的看着他,怒道:“放开!”
他却不理,一只手狠狠箍住青阳的颈,沉声道:“本公子问你喜欢吗?”见她不说话,他的手又了力道。
青阳勉强维持着一丝呼吸,缓缓垂了眸,不再看他的癫狂。
许久,他慢慢的收回手,在她耳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柔声道:“明天带你出去踏春。”说完,便在青阳额角轻轻一吻,起身扬长而去。
青阳安静的看着手背上消失的莲花,灵力被封印了。
他在警告她。
窗外的太阳渐渐沉了下去,亭台下的湖水渐渐泛红,又悄悄染黑。
中间,蓑溪跟雨晚来过几次,都被青阳喝退了。
她仰头,看见浩淼的夜空,心中冷的骇然,生命的线紧紧攥被人手中,若是不在意,便已掐断,半分由不得自己。
空气沉闷的厉害,并着湖中的水也一起阴沉起来,黑洞洞的,像一个张大嘴巴等待食物的恶鬼,看不到底,很害怕。
夜半,又起了风,混带着丝丝的细雨,扑打在身上,濡湿了整个身子,寒噤噤的。
清晨,青阳果然发起了热,曲华裳闯进来的时候,她的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空得很。他一把将青阳从床上拽到地上,怒吼:“起来,别给本公子装死…”看着他盛怒的脸,一张一合的嘴唇,刺耳的声音,忽然都变的好遥远,好清静。
接着,青阳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祁玄,母亲,秋楚白,好多好多的人,来了,然后又走了,独留青阳站在原地,依旧孑然一身。
青阳惊醒,额头已是凉凉一片,身子在不由自己颠簸。意识再次回到脑海里,才惊觉自己在一架马车中,曲华裳正坐在对面冷冷的看着她,见她醒了,将手中的毛巾扔过来,语气阴冷;“你不是想走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能走到哪去?”
她擦擦额上的汗渍,看了他一眼,闭唇不语。曲华裳突然喊停,随即将人裹挟在臂弯跳下车。青阳奋力挣扎,他却箍得更紧。她大口喘气看着他,咬牙切齿:“曲华裳!!!!”
他觑了青阳一眼,不顾她的挣扎,拖着人就向前走去,阴森森的:“你瞧瞧这是谁?”
青阳抬眸,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女子蜷在路旁,瑟瑟发抖,女子的面前放着几个堆满死鼠的盆,周围弥漫了腐鼠的恶臭,四周的人纷纷掩鼻远观,青阳看得几欲作呕,极力挣扎。曲华裳箍紧了手臂,朗声道:“胭脂,看看谁来看你了。”
青阳浑身一震,停止了挣扎,脑袋嗡嗡作响。
那女子听到后,慢慢抬起低垂的头,看到人群中的曲华裳,呆滞的眼睛闪了闪,便疯了一般撞开人群冲了过来,身上的黑蛇似的铁链哗哗作响,彼时还未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铁锈色的链子满是斑斑驳驳的黑色。
青阳禁不住向后退,曲华裳却箍紧了她,用力向前推到那个女人的面前。青阳大惊,瑟瑟的向后退,却依旧被她抓了裙裾,跪在地上,竭力嘶喊;“公子,公子,我错了,我错了。”
青阳掩鼻挡住冲天的恶臭,呆呆的看着地上污泥一般的人,胸口的憋闷更甚,耳边一片嗡鸣之声。
曲华裳上前来,随即这恶臭便被一阵脂粉的香气掩去,青阳险些仰倒,曲华裳伸手收紧她的腰,笑吟吟;“胭脂,你问问这位姑娘肯不肯放过你?如果她能放了你,我自然无话说了。”
青阳望着他,脑中空的更为厉害。
闻言,她更用力的抓着我的裙摆,“姑娘,姑娘,行行好,放过奴吧!”说着,便在跪在地上叩首,一个接一个,地上的灰土便混着粘稠的血凝成了暗红的血块。
青阳呆呆的看着不停磕头的的燕脂,挣开曲华裳的手,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胭脂身上,低呐蚊声:“放了她吧!”
曲华裳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捏起她的下巴,戏谑道:“你说什么?”
青阳却避开他的手,咬唇低声道:“求你…放了她。”
曲华裳笑的更开心了,“放了她?你有什么理由,什么条件让我放了她?”
青阳低首看着胭脂期盼的眼神,说不出半分。
“走吧!”曲华裳一把拽起她,便向外走去,人群又慢慢地拢在了一起,慢慢地隔开胭脂绝望的眼。
“怎么?同情了?”青阳低首,不语。
他兀自一笑,“其实,我更想把你拴在这里。”一句话,是那样的风轻云淡。
吵吵嚷嚷的街,来来回回的人群,头像是要炸开一般的疼痛,青阳迷茫的看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所措。
“让开!!!!!!!!!!让开!!!!!!!!!”
听到喊叫,青阳抬起头,漫天的尘土冲天而起,还有慌乱慌乱躲避的人群,曲华裳突然伸手将她按到怀中,再挣脱不得。隐约间,她瞥见一队身着褐色盔甲的骑兵正向这边来,服饰很怪异,但是很熟悉。
随着马蹄声的清晰,人群像潮水一样的推搡了过来,曲华裳扣紧她的头,一动未动。
待马蹄声远去,他收回手,径自向前走去。
青阳看着他静默的背影,慢慢收紧了拢在袖中的手。那骑兵的身上的图案,倒看看着是凫溪一族,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傍晚,青阳随曲华裳回了漪澜阁,用过饭,也未离开,一个人站在湖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阳站在他身后,“你到底是何人?”
闻言,他回过身,看着她,慢慢的笑了起来,幽幽开口:“青阳,鸾鸟未啻一族只有你跟我了”
心底一颤,看着他笼在阴影里的这张已相距久远的脸,怎么会?
他绕了绕一缕落在胸前的散发,继续说道:“未啻莲姬,当年因为你,女床山鸾鸟族险些被单家父子屠戮殆尽,可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们即将胜利之际,却被钦伓乘虚而入,趁此将整个妖族收入麾下。为逃避钦伓追查,如今单氏一族隐姓埋名隐居于此。可悲我未啻一族仅剩你我二人。我,女床山鸾鸟族的九皇子,未啻翼,为求庇护,隐匿在这肮脏之地,为求自保,却不得不改头换面投靠于灭族仇人。所以,青阳,我挣扎到现在,是断断不会因为你而功亏一篑。至于单家父子,只能由我亲手动手。”
“未啻翼,你疯了吗?以你的能力你如何去杀钦伓,如何去杀单家父子”青阳厉声道。
他挑眉,脸上慢慢晕开了一抹笑意,反问道:“那你又如何能杀得的了他们?”说着用手指了指青阳手上的红莲,反问道:“就凭这个?”
随即,他轻蔑的看着她,说道:“君上,我奉劝一句,别妄想离开,今日你也看到了,不光凫溪族与女床之山鸾鸟族,就连钦伓也正在大肆的追捕你,你母亲秋无垠被困于阳山之巅是出不来的。若你今日从这流曲华殇阁踏出半步,必死!”
青阳颓然的靠在桌旁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颗心更是在油锅里滚了又滚,瞬间手便在止不住的颤抖。
走到门口的曲华裳回身见到青阳如此,唇畔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你以为,在这流曲花殇,没有我的允许,谁敢死?”
脑袋轰然一声就炸开了。她按在桌上节节断甲寸寸戳在指尖,痛意一脉脉的窜到了心底。胸口滞涩感尤甚,一口血撑不住吐了出来,看着白色罗裙上斑斑点点的红,眼前忽然蒙上了一片黑,再无任何知觉。
好似又开始做梦,清晰地过往一幕又一幕的袭来。。
恍恍惚惚,记忆一次又一次的压过来,好憋闷,好像记起了所有,又好像记不得。意识一遍又一遍的在清晰与模糊之间徘徊,游游荡荡。
一枝半开的冰莲花倏然出现在掌心时,青阳蓦然惊醒,身下已是濡湿一片。
帐外,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游移不定。撒花金丝纱帐投出的黑影渐渐变得清晰,映在昏黄的烛光中,忽然有了一丝的寂寥。
习习的暖风穿过帐子拂了过来,撩起低垂着的薄纱,露出了一丝的空隙。帐外,曲华裳,目光灼灼。
青阳缓缓垂了眸,胸口还是疼得难受。
曲华裳将帐子收起,坐在床边,静默不语,他用力握住青阳有些冰冷的手,缓声道;“莲姬,我们的阖族覆灭。纵然你闯下如此大祸。但无论如何,我都想保下你,也为鸾鸟族留下这一支血脉。如此,也是对我们族人有个交代了。”语气似泣似悲。
青阳紧闭的眸忽然簌簌流泪,他伸手拭去她流到唇边的泪,指腹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她的唇。见她躲避,他转而握紧她的手,强迫她与自己抵额而坐,颤声道:“我一直以为这世间只有我茕茕孑立。每每夜深人静总会惶恐不已,我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实在是艰辛的很。还好,你回来了,我好高兴啊!”青阳抽咽着拉过锦被盖住满是眼泪的脸颊,不知过了多久,仍啜泣不已。
清晨,蓑溪进来,看青阳还还未起,走到床边轻轻唤起她,“公子说姑娘病了几日,一直未进食,怕姑娘禁不住饿,吩咐奴婢炖了燕窝来,姑娘可要用?”
青阳深吸几口气,翻身穿衣下床。雨晚带着几个丫头过来伺候了青阳梳洗。盥洗后,早有人捧着一碗燕窝候在一旁,青阳接过,慢慢吃了起来。待用完,就着侍女手中的茶盏漱过口,又用手帕细细擦了擦唇角。
膳后,便待在房中陪着小绿玩。这小东西,几日未曾见,倒像是长大了不少,托在手心,已不像之前那般轻飘飘,倒有些沉沉甸甸的了。青阳点着它的头,嗔怒道:“你这小东西,我在那生病,你倒把自己养肥了,真真没良心。”
小家伙倒也不躲,任由着人戳,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直让青阳笑弯了腰。
“姑娘。”蓑溪忽然叩门道。
“何事?”
“清歌姑娘来看您了。”
青阳微微地蹙眉,她来做什么,“说我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是。”
栏外平静的湖水映着白花花的阳光,折射出点点银光,有一种忽近忽远的美丽,青阳却再也没了欣赏的心情。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原以为是蓑溪,并未回身。
“姐姐。”青阳回眸,却是清歌,彼时的初晴,放下手中的小绿,蹙眉看向她。
清歌看看飞走的小绿,兀自坐下倒了一杯茶,娇笑连连:“姐姐身子不适?”
青阳挑眉,眸华转向湖面,仍然并未理会。
她却是不在意,仍是兴致盎然:“姐姐这般拗着自己,何苦呢?”
青阳有些不耐烦:“你有何事?直说无妨。”
她咯咯笑几声,近前来,低声耳语:“姐姐的那丸药。…”
青阳眸华略略扫过她的耳垂,果然,空空如也,双手一摊,无奈道:“如今我灵力尽失,恐怕你身上的聚灵咒也难以维持了。”
见她脸色大变,青阳自袖筒中掏出一枚甘栀丹递于她,嘱咐与她:“这药虽助你维持容貌,但亦可噬其骨化其肤。你谨慎着些用。”
“歌儿”
青阳与清歌齐齐看向门口。脸色有些说不出的阴郁的曲华裳正蹙眉看着她们。清歌略略地有些惊慌,将甘栀丹急急地掖进袖中后迎了过去,语气委婉缠绵:“裳,你怎么来了?”
曲华裳笑着拥著她,目光温柔似水,拢了拢她鬓角几缕散发, “我听奴才说你来这了,便来这寻你了。”
清歌带着喜悦偎到他怀里,娇娇怯怯,低声道:“我不过是闷烦了出来走走,可巧听姐妹们说青阳姐姐身子不适,便来瞧瞧。哪值得你特特来寻我来了。”
曲华裳依然温柔笑笑,并不说话。青阳淡淡的看向水中游曳的鱼儿,莫名的,有些惆怅。
清歌前来道辞,青阳笑着颔首, “以后常来玩。”她笑着应了,遂与曲华裳相偕而走了。
一时间,屋里又剩了青阳一个人。呆呆的望着门外,怔怔的,有些难过。
正发呆,曲华裳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站在门外,一言不发。青阳将脸转向外面,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泪痕,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