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兄弟科举娶夫郎》陈万山

49、大婚（下）

　　初八一大早，天还黑着，何家人就早早起来了。何大看了看天儿，估摸着已寅时过半，拿了串鞭炮到家门外点了起来，意思是告诉村民主家已经起了，大家可以过来了。

　　放完鞭炮，他转身回到院子里，家里人已经都起来了，人人穿着新衣，脸上洋溢着笑容。

　　温氏她们先把几个大锅都烧了起来，煮上热水。

　　鞭炮声刚落，离得最近的王婶儿一家就来了。

　　她一进门就笑呵呵的高声喊道：“他婶子，你今儿都迎来孙媳妇了，就别干活了！”

　　何老太从灶膛前直起身，故意假装生气道：“好，你个王翠花，今天还敢嘲笑我，小心主家不给你饭吃！”

　　王婶儿哈哈大笑，她和她儿媳妇赶紧上前接过何老太柳泉手里的东西，“这早饭我们做吧，你们今天是主家，就等新娘进门就行了，我们来干活。”

　　农村红白喜事别人来帮忙都是要管饭的，昨天村民们来忙了一下午，晚饭就是在何家吃的，今天何家也要早早的为大家做好早饭。

　　说话间何山一家也来了，住得近的陆陆续续都到场了，女人们进厨房把昨天炸好的肉排复炸一下，烫一锅青菜，下了两大锅白水面条，每人碗里一块肉排，青菜自己加。做好后，招呼院子里和街上收拾车马的男人进来吃饭。

　　大家一人一个碗，端着站在院子里，厨房里，甚至站在大街上一边比划迎亲的路线一边唏哩呼噜吃饭。

　　迎亲要赶早，还得赶紧做中午的酒席，大家早饭都是尽快吃，吃完好腾出手忙活。

　　只有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们还端着个碗慢悠悠的往嘴里塞面条，看着大人们忙得进进出出的。

　　辰时刚到，唱礼的礼官高声喊道：“吉时已到！众儿郎们启程迎亲了！”何三随即点燃了挂在墙上的一挂短鞭炮。

　　大家不免又一阵骚动，队伍最前面的乐师们开始奏乐，何二低头又检查了一遍包里的红包数量，然后赶紧招呼道：“何照呢？何晨何辉呢？赶紧走了走了，出发了！”

　　何照扶着自己的帽子从家里跑出来站到了骡车旁边，“来了来了，二叔。”后面跟着何晨何辉。

　　何晨何辉今天是男傧相，负责帮何照写催妆诗，挡酒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三个人到了之后，礼官又往队伍后面跑，看后面准备的咋样了。

　　后面何石头正在忙着让迎亲人上车，柳泉和张枝枝已经坐到了牛车上，还有何石头他媳妇儿等几个年轻妇人都是要去接亲的。

　　牛车后面是何家租的村里另一家的牛车，用来拉郑洋那边陪嫁的喜被和家具什么的，再往后是何家从镇上租的花轿，四个轿夫也是镇上请的，他们去时抬空花轿，回来时郑洋只坐到镇外边便会换乘骡车。

　　何大把骡车车厢重新刷了遍漆，又用大红布给它包了起来，门帘也是换成了大红色，里面是温氏做的全新的垫背。

　　队伍最后是村里的的青壮年们，都穿着新衣，仪表堂堂。男方去迎亲的时候去的年轻人越多，代表这家人在村里越能说上话。

　　因为何家今天办的是流水席，全村人都能来，何照何晨又一看就是有大作为的，大家都来蹭蹭喜气，因此这队伍就巨长无比。

　　二顺子，栓子什么的都在，何照外婆家几个哥哥弟弟也都来了，赵鑫海则在队伍前面和何照他们闹着玩。

　　礼官看队伍差不多了，就赶紧高声喊道：“出发！”

　　乐师们吹的吹，打的打，更卖力了。

　　何老头何老太和留在家里准备酒席的人们在门口笑呵呵的目送他们走远。

　　赵鑫海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圆领袍，笑嘻嘻的说：“照哥，你今天真帅，这婚服真好看！”

　　何照今天穿的是一件大红色带暗纹的锦袍，贵气逼人。温氏原本给他准备的是一件普通的锦袍，没啥亮眼的地方。有了赏银之后，何老太拍板拿出五两给两个孩子置办婚服，她孙子结婚就要穿最好的！

　　何照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婚服，满意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何晨上前搂着赵鑫海脖子说：“你啥时候结婚让你阿父也给你准备一件！”

　　赵鑫海一脸嫌弃的样子，“我又没有意中人，结什么婚啊！我阿父说了随便我，只要我找个自己喜欢的就行，嘿嘿……”

　　何晨捏住他的嘴，给他捏成了鸭子嘴的模样，“那就祝你去县里读书之后尽快找到你的意中人吧！”

　　赵鑫海伸手打掉了何晨的手，又咧着嘴和何照讲话。

　　他们出发的早，天还不热，到了镇上就直奔慈善堂去了。

　　镇上早起开门的店家嘀咕：“乖乖，这谁家娶亲？这么这么多人来迎亲！”

　　到了慈善堂，队伍落定了，慈善堂这边一个年轻小伙子看礼官示意，赶紧点着了手里的鞭炮。

　　鞭炮声一结束迎亲就算正式开始了。

　　郑洋在屋里听着院子里热闹的动静，从床上站起身就要够着头从窗户往外看。被郑娘子一把抓住按床上了，“坐好！今天你可不能乱动！”

　　虽然郑娘子动作够快，但郑洋还是看到何照了，他心想，何照今天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一点，有一点点好看，红色真显白啊……

　　郑娘子快手快脚的给他盖上了红盖头，再三叮嘱他，“可不许自己掀！等到夫家了等着照哥儿掀！”

　　郑洋不耐烦的点点头，“娘，你一早晨都说了好几遍了！”

　　郑娘子笑骂道：“臭小子。”

　　院子里何二在给围着的孩子们撒喜糕，大红纸里包了白面红枣蒸的喜糕，用麻绳捆得紧紧的。

　　孩子们开心的在地上抢来抢去。

　　郑洋房间里几个大一点儿的哥儿和姑娘已经反锁了房门，要求何照做催妆诗，郑洋紧张的攥紧手里的袖子，心想这算啥刁难啊，臭呆子最会作诗了，平常就动不动给他写。

　　果然何照那边张口就唱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催妆诗，但这些小哥儿和丫头也没那么好打发，“早听说何公子文采斐然，但好事成双，何公子今日不如就借着婚期的数字，做个八首，给我们开开眼！”

　　何晨一听，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果然不能小瞧这些女傧相，他们原本只准备了四首，觉得绝对够用，这下和何辉赶紧抓耳挠腮的现场作诗。

　　最后总算凑齐了八首，女傧相们打开了房门。

　　众人推着何照赶紧往屋里走，去接郑洋，何照一进屋就看见郑洋穿着和他同款布料的婚服坐在床上，心里不禁一阵感动，上个月临时更换的婚服，郑洋又不擅长针线，想来这一个月他是吃了大苦头的。

　　何晨看何照突然发呆了，赶紧推推他，把手里的喜带递给他，“大哥，快去把嫂子接回来啊！”

　　何照回过神来，接过喜带，几步走上前，把另一端递给了郑洋，低声道：“我来接你。”

　　郑洋在盖头下看着那只出现在视线里的手，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接过了何照手里的喜带。

　　他旁边送亲的慈善堂的小哥儿赶紧扶着他站了起来。他蒙着盖头不好看路，到掀开盖头之前都只能由傧相扶着走路。

　　何照牵着郑洋刚到房门口就被来看热闹的人堵了不让走，这是闹喜，大家过来堵门要红包，里面大人小孩儿都有，大家主要来沾个喜气，并不是要冒犯新人。

　　郑娘子赶紧招呼人撒喜钱，叠好的红包里包好了一枚铜钱，郑娘子在院子里撒，众人只顾低头抢红包，没人让路，何照他们还是出不来。

　　何二赶紧在院外高声喊：“撒喜钱了！撒喜钱了！快来抢啊！”说着把包里的红包掏出来往路两边使劲撒，里面抢红包的人瞬间被何二那边吸引过去，何照他们赶紧从院子里出来了。

　　何石头和何三那边也过来说，嫁妆装车已经装好了。

　　何二便让柳泉他们赶紧招呼送亲的人上车，别误了回去拜堂的吉时。

　　柳泉笑着扶着郑洋这边送亲的婶子们一个个上车。

　　礼官跑前跑后，确定什么都收拾好了，就催着乐师们重新吹打起来，迎亲队伍开始往回走了。

　　路上遇到拦路要喜糕的小孩儿，何二都会从包里掏出来给他们一人一个。

　　等出了镇子，郑洋就要换乘骡车。

　　何照探身进去，把他从花轿里抱了出来，他什么也看不到，只好两只手紧紧攀着何照的脖子。

　　何晨在一旁嘿嘿笑，想故意逗何照几句，被何二躇了一拐子，老实了。

　　何照几步把郑洋放到了骡车上，上面已经有一位小哥儿也是郑洋的傧相帮他打好了帘子，他伸手扶过郑洋，把他扶进车厢里坐好，又帮他整理好婚服，然后出来和另一个送亲的傧相在车厢前面坐好了。

　　队伍又开始重新出发，接回了新娘，大家心思也都放松了一点，队伍里的小伙子们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唱山歌，有的人唱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也跟着嚎。

　　柳泉他们在牛车上笑着看这群年轻人打闹。

　　队伍刚到村口，就被早已等待的建青几兄弟接着了。

　　他们打发最小的建伍赶紧回去给长辈们报信，建伍人小，噔噔噔的往何家跑。

　　到了之后就喊“爹！迎亲队伍回来了！”

　　在喜棚下喝茶的长辈们，赶紧起身，安排接亲。

　　建伍把直径半米的鞭炮卷从棚子下搬出来，挂在了何家门口的枣树上，五百响的鞭炮从树上一直拖到地上好长一段。

　　等迎亲队伍站好了，他看礼官给他抬手示意，他取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了吹，点燃引线后掉头就跑。

　　鞭炮噼里啪啦炸了起来。

　　等鞭炮声结束，何家安排的卸嫁妆的上前卸嫁妆，迎客的上前迎客，何照则护着郑洋下了车，众人看新娘子下车了，都想往前凑着看热闹，何山二儿子见状又赶紧拎着篮子，往人少的地方撒喜糕，“抢喜糕了！抢喜糕了！”

　　何晨何辉又要护着来送亲的郑洋的傧相，又要给何照他们开路，累得一身汗，总算带着他们挤出了人堆。

　　郑洋虽然看不见，但还嘿嘿笑，觉得还挺好玩。

　　等他们进了堂屋，何老头何老太何大和温氏已经坐好了。

　　礼官喊着祝词主持完了拜堂，郑洋被送进了婚房。

　　年轻人争先恐后的往婚房里挤，想去闹洞房。

　　在喜婆婆的吟唱中，何照用秤杆慢慢挑起来了郑洋的红盖头。

　　盖头滑落，只见郑洋对他嫣然一笑。

　　他瞬间惊呆，虽然已经在脑海中模拟过郑洋身着婚服的样子，但现实中还是会被他惊艳。

　　郑洋看他又呆呆的看自己，心里纳闷，这人咋又犯呆啊……

　　建青见状调侃，“照哥儿这是被自己媳妇美到了啊？”

　　众人哄笑声一片，何照红着脸放下了手里的秤杆，转身拿起昀哥儿托着的两只酒杯，一只递给郑洋，一只拿在自己手里，和郑洋绕过手喝了交杯酒。

　　他特意叮嘱了昀哥儿，把酒壶里的白酒换成了果酒，这样郑洋喝着不会呛到。

　　喝完交杯酒，何照就被早已虎视眈眈的小伙子们架了出去，说是今天要灌他个一醉方休。

　　何晨何辉跟在后面嗷嗷叫，赶紧去给何照挡酒。

　　婚房里的大家都散去外面吃酒了。昀哥儿笑呵呵对郑洋说：“嫂子，你累了吧？你先歇歇，我去给你端菜！”

　　“嗯！”郑洋一脸兴奋的点点头，他早晨起来到现在就吃了一个喜饼，都快饿死了。

　　昀哥儿转身去厨房端出来特意为郑洋留好的饭菜。

　　何老太前一天特意交代过给郑洋留饭。她年轻结婚那会儿何家没有长辈，何大水也刚挣到钱，啥规矩也不懂，把她娶回去之后就让她一个人在婚房饿了一天，自己倒是和兄弟喝了个痛快，气得她前几天没少收拾他。

　　何家流水席做的是十二个菜，大荤有红烧肉，烧鹅，红烧鸭块，素的有炒菜苔，醋溜白菜等，分量还大，吃得一时宾客尽欢。

　　农家喜事一般八个菜，一个大荤，两个小荤就不错了，何家这水准让大家吃得都直呼过瘾。

　　昀哥儿用托盘跑了两趟才端完所有的菜，就这儿，郑洋那份还都是给他用小碟子盛的。

　　郑洋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菜，惊讶的说：“咱家生活水平这么高啊？”

　　昀哥儿噗嗤乐了，“不是，平常也不这样，这不是哥哥们得了赏银嘛！”

　　“噢！”郑洋恍然大悟，“来来来，你和我一起吃，我一个人吃多无聊啊！”

　　昀哥儿犹豫了一下，说：“行！我去和娘说一声。”说完就要往外走。

　　郑洋在后面喊道：“昀哥儿，回来的时候带壶果酒。”说着他指了指放交杯酒的红托盘，“就那个。”

　　昀哥儿想了想，那果酒也不醉人，应该也没啥。于是爽快的应道：“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