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门回首嗅青梅》青灯照壁人初睡

2、相见时难亦不难

　　深秋的露水随着升起的太阳离开枝桠,蝉虫放肆高鸣.
　　霍金特一只手撑在长桌上,微卷的头发已经被打理到了后面.他的眉眼越发凌厉起来,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张扬.
　　“霍金特·休漠,我们需要你去一趟夜明岛.”
　　四周一片寂静,黑压压坐着一群人,复古的水晶吊灯灰蒙蒙中透露出明黄色的光亮.屋外稀稀拉拉的树叶拦不住阳光,摇摇的影子,打在霍金特的长睫上,浓密的黑影大半遮遮掩掩幽蓝的眼睛.
　　“没问题.”他从容的摊开手,和那些严肃苍老的面孔截然不同.

　　·几天前的卡塞亚·
　　长靴踩过黏腻的土壤,粘连的地方拔出泥土暗红的血肉.死栖涯边的树林里,积压了沉沉的瘴气.霍金特用脚尖翻开破烂的躯体.软烂的虫子像突然活了过来一样疯狂往里钻.肠胃袋内侧挂着长长的茧,吸盘紧紧勾住那一点肉.有几个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霍金特皱了皱眉:“滚一边吐去.”
　　几人忙不迭捂着嘴走了.
　　“鬼鸮,打电话给阁下,死栖虫的线索到头了,收拾一下,我们回艾欧尼.”霍金特扔下手套.摆摆手,暗示收工.

　　·夜明岛·
　　“咚咚锵,咚咚锵……”
　　锦玉楼是一个传统的大阁楼,内部盘旋而上,所可视空间大,范围广,宾客们在桌前饮酒品茶,大摆宴席,显得恢弘气派.整楼正中央是一个大舞台,布置精细,繁花锦簇.
　　“客官请随我来吧.”娉娉袅袅的女孩带着霍金特和鬼鸮进楼.
　　女孩挥一挥衣袖,招呼人打扫.金色的绸带在玉臂间滑动,上扬的丹凤眼却显得高冷十足.
　　二人落坐.鬼鸮洋洋洒洒倒满了一杯,颇有一份要敬天地父母的快意.
　　突然,霹雳乓啷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一个浅褐色长发的小男孩一脚踢在门槛上,手里精美的瓷器砸在地上,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鬼鸮手一抖,酒水摊在桌上,霍金特嫌弃的甩给他一块毛巾.
　　男孩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皮肤透露出病态的白.他咬着下唇,让本就发白的嘴唇加了一层白印子.他急急忙忙捡起散落一地的碎片.
　　“哪里来的孩子.”那个丹凤眼的姑娘走过去.
　　佝偻着腰的老婆子赶紧上来拉人:“宫画小姐,这孩子是……是老婆子在外面收养的孤儿,一向蠢笨,让小姐和客人见笑了,我这就把他带走.”矮婆讪讪地笑,搓了搓手,赶紧拽着孩子走.
　　宫画抬了抬漂亮的眉毛,毫不在意的扬了一下下巴.
　　“小插曲,海外来的客人见笑了.”
　　男孩被推推攘攘带出去.狭小阴暗的房子里,爆发出矮婆粗嘎的声音:“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带出来,你就是怎么报答我的?我就应该继续把你扔在暗疆打死,你个废物.”棍子抵在胸口,小男孩被狠狠挤到墙上,额头昏昏沉沉,血就丝丝冒了出来.被浸湿的头发耷拉在脸上,男孩一声不吭.
　　“也不知道那个海外人是不是在骗我,好不容易偷偷把你弄出来,养了这么久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病怏怏连个打杂的钱都拿不到,等拿了钱……”老婆子睨了一眼,对上正正看着他的一只眼睛,瞳仁像是在偷偷放大.矮婆啐了一口,心虚的扭开头.
　　“奶奶,我要吃肉!”
　　“哎,来了.“
　　地上的男孩艰难的爬起来,够着脖子看被刮得锃亮的锅边.屋里的男孩抖着满脸横肉跑出来,拽住干枯的头发,“呸,饿死你.”
　　他耷拉着脑袋.快点,是不是来了,再快点……
　　细细碎碎的声音似有若无的爬在草地上.
　　·
　　“宫画,今天人流大,还是要多加观察.”她的小山一样的发髻上弯着一枝牡丹,粉红娇嫩的肌肤似羊脂玉一般.宫琴端端正正的坐在台前,一点朱唇,薄而含水的桃花眼,丝毫不见一点妩媚.
　　“好的,娘娘.”宫画掀开帘子,侧身出去了.
　　节奏像雨滴一样落下.宫琴的声音拂过节奏的音符,洋洋洒洒落在花丛中,众人连连鼓掌.在众人的喝彩中掩面离场.鬼鸮动情的左手拍右手.霍金特连连咳嗽.
　　“先生你咋了?”
　　“我对丢人现眼过敏.”
　　鬼鸮:……
　　无事发生,二人吃饱喝足,等到人少了一些,准备离开.
　　“二位先生,枣泥核桃酥,京城特产现做,尝尝呢?”阁楼转角处,毛笔泼墨浇出三个字:点心铺.
　　霍金特转头看了一眼.
　　卖点心的小姑娘小脸一红:“还……还限量.”
　　“来一份吧.”
　　“好嘞,客人慢走……哎,宫画小姐,这么多花啊.”转角那一抹身影已经换上了常服,海藻一般乌黑的头发披在背上,牛仔裤的腰带拴住盈盈一握的腰肢,臂腕里正吃力的抱着一个大箱子.箱子里面的花颠簸出来,软软的花瓣触摸软软的脸.“是啊,刚从花房搬出来的,要放到六楼的大厅呢,真是要了命了.”
　　“现做的核桃酥哦……”小姑娘撅着小嘴,献宝一样给宫画看.宫画的丹凤眼弯成月牙状,“好,这就给娘娘带点去,告诉她是阿荷做的,她肯定超感动.”
　　阿荷欢欢喜喜的包装起来.
　　振动音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众人齐刷刷看向霍金特.
　　“我可能要接个电话.”霍金特抱歉脸.
　　“那边走到头,过道没人.”
　　霍金特震了一下,拿起手机走了.
　　单单一只的鬼鸮成为了中心.他挠了挠自己的头.被弃狗狗委屈脸……
　　终于,他的绅士精神战胜了被抛弃的事实,理智开始建设.“宫画小姐,我来帮你吧.”
　　宫画看了一眼瞬间成精的一米九参天大狗狗内心惊呼六个点,如下:……
　　“好的,谢谢你.”
　　·
　　长长的过道里有被故意压低的声音,“阁下,目前还没有在夜明岛发现死栖虫,要说什么奇怪的事,有一个小孩子,好像感染了……”霍金特低头,脚下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硬物.
　　“怎么了?”
　　“哦……没什么.”霍金特用脚翻开那个硬块,晶莹剔透的绿色反面微微发黑,显得有些不自然.
　　霍金特弯下腰,骨骼分明的两只手指捻起那块小巧的东西.“玉?”
　　“不,没有玉……”葱段般的玉指拽着那一截流苏,把那一串提溜出来.“额,我是说,额,这是我的.”
　　嫩生生的小脸上有一点……尴尬?
　　霍金特侧了一下脸,看到肩旁的尴尬小鬼.那朵牡丹花已经摘下来了,头发散了一半,轻盈的绕过细细白白的脖颈,挂在肩膀两侧,桃花眼铺上的水给了眼神一丝的恬静,迷茫的乖巧,有那种远离的冷静.
　　“先生,谢谢你把玉还给我.”
　　湿漉漉的小眼神盯着霍金特,霎那间时间停止了一会会,然后……
　　“没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