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外公的腿伤 ...
-
永安城秋风瑟瑟，伴随阵阵细雨，软软的拍在路人脸上，带上凉意却令人心舒。
永安二中苦命的高二和高三学子提前一星期开学，因此整整两栋楼，哀嚎声大到老师以为学校进猴子了。高二一班更是惊现一群野生原始人，乱跑乱窜，狂补暑假作业。
“老天诶，这么多暑假作业要补到什么时候啊！！”蒋舟皓怨天怨地怨气撞铃，嘴里不停埋怨，手上还在不停抄，字都快飞天上去了。
文景亦只是笑笑，一言不发，盯得蒋舟皓脊背发毛，他停下笔讪讪回头：“景哥，你这样盯别人看，他们会以为南方没有夏天的。”
“嗯？有么？我在发呆。”文景亦无奈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抹布擦桌子，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擦完又把抹布折好放回去，伸手进口袋里摸纸巾擦除桌上的水渍，一套操作下来给蒋舟皓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不是没见过文景亦的洁癖，但这属实又再一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
蒋舟皓调侃道：“景哥，你这洁癖也太严重了吧？以后可别拿笔都要隔个手套嘞。”
“没这么严重，你抄你的作业，我睡会儿，老师来了叫我。”说完，文景亦坐回位置上倒头就睡，手遮住耳朵两耳不闻窗外事。
文景亦枕着手，因为脑袋侧着睡被拉出一条异常明显且流畅的下颌线，虽说困，但一点儿都感受不到睡意，根本睡不着。
他闲来无事地睁眼看向窗外渐小的雨，看着看着，窗外就闪过了一个圆溜的身影。
班里传来凳子划拉开的刺耳的声音，然后瞬间安静。
几秒后，语文班主任袁姗姗脚下踩着风火轮冲进了班里。
“抄！作！业！的！给我站起来！我都看见了！”声音大到楼层都要抖一抖。
文景亦被吓一跳，脑袋从课桌上弹了起来，一下就撞到转过头来要跟他讲小话的蒋舟皓。
他捂着鼻子硬是没敢叫出声儿，文景亦慌慌张张地从抽屉里抽了几张纸递给他，压低声音：“抱歉抱歉，没事吧？疼不疼？”
“没事儿……景哥你头挺铁……”蒋舟皓接过纸，转头擦鼻血去了。
蒋舟皓原本声音不大，但自从班主任踏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就跟太平间一样安静，发出一点声音都被放大。
有人实在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紧接全班都绷不住了。
“蒋舟皓就是活该，天天找别人讲话，遭报应了吧。”袁姗姗一发话，班里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袁姐你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蒋舟皓擦鼻血，还不忘回话。
“对的，所以刚刚抄作业的我全拍下来了，是要我一个个念名字体验一下社死现场，还是自己去操场跑七圈呐？”
音落，凳子又发出犹如太平间闹鬼的划拉声，全班站起来了一半的鬼。
作为一个体贴又圆润的班主任，秉承“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教育心态，成功和一班这些出类拔萃的顽固少年打成一片，也是一班学生心中唯一的“白月光老师”，被学生亲切唤为“袁姐，老袁”。
文景亦看着这一震撼的场面，默默把头撇向窗外，看见从云里出来的太阳。
好早的跑操，壮观。
三分钟后，操场上惊现一群拖着步子跑圈的怨鬼，跑道外还站着驱鬼的老师，和一群没被附身的看戏的学生。
“跑起来呀，别跟个僵尸游街一样，快点的！”袁姗姗吸了口刚点的热奶茶，还不忘催促一下。
“前面的慢点啊！我要死了！”
“我日了啊死学校，为什么要提前开学，我手上安个马达都写不完！！”
“谁又给我说脏话了，再说我把你们嘴都撕了。”袁姗姗严肃道，“不准说脏话，加四圈。”
又是一片断气的哭嚎。
文景亦站在跑道外，脚边放着袁姗姗给全班三十四个人的奶茶，活脱脱一个搬砖机器。
“景哥，你快拿一杯喝啊，等下那群饿死鬼跑完给你抢得连渣都不剩。”金睿蹲下来从塑料袋里拿了两杯，把另一杯递给他。
“谢谢。”文景亦接过奶茶，插上吸管吸了一口。
“学校也太没人性了，暑假就放半个月还提前开学，试卷一大堆，两个星期下来我黑眼圈比上学还重。”金睿站在他旁边，生怕讲话被袁姗姗听到，还刻意用手挡着嘴说。
似乎是知道文景亦真的话少，金睿叭叭到那群跑了十一圈的饿死鬼扑上来抢奶茶，暑假试卷这个话题才结束。
“大家别抢，一个一个拿，欸别打了那两个，奶茶要洒了！”
一班的学生大多精力旺盛，每天即使再多的作业，该疯疯该闹闹，丝毫不影响少年好动的活力。
文景亦后退几步，手里拿着只喝了一口的奶茶，刚要转身回班，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走边打。
“外公，怎么了？”文景亦放轻声音问。
“景亦，你快回来一趟，外公摔到腿了，现在好像动不了了，怎么办啊。”电话那头传来保姆因为焦急而带上了点哭腔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会摔到腿？良姨你别急，你先打120，不要慌，我马上到。”文景亦安抚良姨的情绪，急匆匆加快了脚步。
他一路从操场狂奔到校门口，期间还不忘给袁姗姗打电话请假，把奶茶扔进垃圾桶，飞快签了假条就冲出保安室。
南方秋季的天气并不稳定，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出太阳，属实是连天气预报可能都摸不准。
文景亦打车到别墅只用了十分钟，刚下车就听见由远及近的救护车警笛声，他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文景亦打开家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外公。
“我都说了我腿没事儿，你白哭啊，你哭了我心慌的很，快起来。”外公伸手想把跪在地上的良姨扶起来，又怕她哭的更伤心，没敢动她。
文景亦赶忙上前，把良姨从地上拉起来，轻轻拍她的背安慰：“良姨，不是你的问题，救护车已经到了，外公可能只是扭到脚了，没关系的，你不要怕，没什么大事的。”
“我真没啥事儿，不就摔了个楼梯，干嘛还打120啊？”外公捂着腿还在嘴犟。
文景亦苦笑着把良姨安顿好，医护人员刚好进门。
“患者怎么样了？家属是谁？”医生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拿出绷带给外公绑好，又开始给他冰敷。
“我是家属，老人下楼扭伤脚了。”文景亦从客厅的抽屉里拿了银行卡和病例，外公疼的呲牙咧嘴，听到这句话又反驳他：“没扭伤啊，谁跟你说的哟！”
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抬着外公的腿把他扶上担架，文景亦拍拍良姨的肩，再次安慰道：“良姨，真的没事的，外公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他身体硬朗，不会有事的，这几天你做饭给外公送过来就好了，没关系的。”
良姨擦了擦眼泪，点点头目送救护车离开。
—
市中心医院。
外公吊着一条腿躺在病床上，文景亦坐在一旁削橙子。
“我都跟小良说没啥事了，她哭啥呀？我又不想来医院，干嘛还打120？”
“因为你从楼上下来扭伤脚，良姨担心你。”文景亦掰开橙子塞到外公嘴里，“外公，你都说一上午了，休息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水。
“你和你舅舅忙，没人陪我聊天啊，小良跟我又聊不熟，你好不容易陪陪我，我嘴闲不住啊。”外公吃着手里的橙子，又夸道：“真甜，要是老伴儿在就好了。”
病房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外公的妻子在他们结婚的第十周年患癌去世，人走的时候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安安静静的，心跳检测仪响了足足三分钟才有护士过去查看，那时候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文景亦把水放到桌上，笑道：“外婆一直在您身边的。”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文景亦掏出手机，“我去接电话。”
病房外的走廊尽头，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尘埃漂浮在空中，若隐若现。
“舅舅。”文景亦接通电话，指尖轻轻敲着手机背面。
“景亦，外公怎么样了？伤的严重吗？我刚办完案子，你们在哪个医院？”电话那头传来张祁阳的声音，好像还掉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文景亦垂眸，刚刚削橙子的手有种浓重的粘腻感，他忍得实在难受，边走向洗手间边对张祁阳说：“在市中心医院，外公只是扭伤了，没什么大事，可能又要在医院躺几个星期了。您要是还忙的话，我先照顾外公吧。”
张祁阳听到没事，语气缓和了许多：“没事就好，我忙得实在走不开，你下午回去上课吧，你嫂子下午就赶回来了。”
“好。”
嘟嘟——
文景亦把手机放回校服口袋里，挤了两泵洗手消毒液反复搓，直到手被搓到发红，他才抽了纸巾擦水。
没一会手机又响起来，文景亦皱皱眉，还是接了电话。
“景哥你去哪了哦？我们都下两节课了，你外公不会又生病了吧？”是蒋舟皓。
“没有，只是扭到脚了，没事的，你们好好上课，我下午就回来了。”文景亦没等他再回答就挂了电话。
文景亦慢吞吞回了病房，外公见他开门，兴冲冲的喊道：“景亦快过来，这老头还不信我有这么俊的孙子，你看看，这就我孙子。”外公骄傲地把文景亦拉到隔壁病床跟前炫耀。
文景亦有些蒙，呆呆地朝隔壁床的老人招手：“爷爷好。”
……笑得有些僵硬。
隔壁床的老人看起来有些消瘦，颧骨下有一条明显的刀疤，眼窝凹陷，眼神透着说不出的锐利。
他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起文景亦，片刻后，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诶哟这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咋个瘦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我孙子性格也跟个小姑娘一样，但人家那叫温柔懂不懂？”外公拍拍文景亦的胳膊，让他坐下来陪俩老人唠嗑。
聊了一早上，文景亦才知道隔壁床的老人是个退役军人，手臂被子弹打到骨头，动不了，前些天又摔到腿进了医院，老人边说边笑，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都是再小不过的事情，反倒是文景亦换上一副苦瓜脸。
直到中午，文景亦接到舅妈的电话下楼接她。
舅妈是事业女强人，常常出现在各个著名商业领域中，文景亦第一次见到路妍颜是在她和张祁阳订婚的前两个月，二十五岁的路妍颜浑身都透露着精明聪慧，外公喜欢得不得了。
路妍颜站在医院大门前，手里提着水果和给外公新买的衣服，肩上还夹着手机打电话。
文景亦快步走到她面前，主动提起水果：“舅妈好。”
路妍颜点点头，拿着手机继续通话，文景亦领着她来到三楼骨科住院部，安安静静地等路妍颜挂断电话后打开病房大门走进去。
“外公，舅妈给你带了衣服和水果。”文景亦把水果放到桌上，叮嘱他不要乱动腿，不要逞强，想吃什么给良姨打电话后就打车回了学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外公的腿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