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焰火》子攸

4、食物中毒

　　手术室门口，邵廷已经坐了2个多小时，中间他感觉有些渴，却怕自己走开会和沈安错过，便到走廊尽头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瓶矿泉水。
　　他站在售货机前直接拧开一瓶，仰起头咕咚咕咚喝掉后扔进了垃圾桶，另外一瓶拿在手里回到休息椅处继续坐着。
　　昨晚他确实没再去查沈安，只知道他是个医生，却不知他竟是一名外科医生。
　　拿手术刀的沈安和刀片割喉的杀手......
　　沈安身上并无凶器。
　　邵廷靠在冰冷的休息椅上，摸着下巴兀自出神。
　　昨晚他刻意留意过沈安的表情，沈安看到周身猩红的血液面上没有任何的惊恐和害怕，反而是皱着眉一脸的嫌弃。
　　那时他是对沈安生了疑，可如今联想到沈安外科医生的身份，到是突然又说的过去了。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有无数人从沈安的手术台上得到了重生的机会，自然也会有无数人死在他的刀下。
　　成功的概率低于50％的手术太多，可太多患者除了手术并无其他选择。
　　沈安见过的生死大概并不比自己少。
　　邵廷捏了捏山根，每当他要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时，就会突然出现另外的证据证明沈安的无辜。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接受盘问时回答定然滴水不漏，人只有在生活中，才容易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请问，您是韶警官吗？”突然出现的低沉男声打断了韶廷的思路。
　　来人是一个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穿着随意却十分得体，灰白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面上然在笑却仍然保持着威严。
　　“您是？”韶廷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我姓周，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听说韶警官还在这里，所以想过来了解一些情况，相信韶警官也有事情想要问我。”
　　“院长请。”韶廷没客气，他正好想要找这个人。
　　周院长礼貌的把人引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叠准备好的资料，递给韶廷。
　　周院长没有请韶廷坐，韶廷也没坐，他接过资料，长腿一曲倚在院长的长型办公桌上。
　　“沈安：26岁，4年前哈佛医学院研究院毕业，回国进入这家医院，一直工作到现在。
　　韶廷抿唇，他没想到沈安22岁就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这么年轻就取得如此成就，完全就是个天才。
　　这家医院是花城最顶尖的，沈安若是想在这个城市求一个稳定的生活，这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周院长见韶廷没说话，继续道：“沈安是本院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外科医生，无数生命在他的手术刀下得以延续，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指正沈医生。”韶廷不会向外人透露案情。
　　周院长却继续道：“既然如此，希望韶警官不会再因为此事而影响了沈安的工作。”
　　韶廷伸出小指挠挠耳朵，有些不耐烦，这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医院的院长居然敢对自己指手画脚。
　　“老头，别多管闲事。”韶廷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把资料拍在院长的胸前，扬长而去。
　　3个小时后。
　　沈安疲惫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交代了患者家属几句，直接回宿舍洗澡。
　　——
　　沈安下手术时，韶廷前脚刚好被院长叫走，他看到休息椅上那一瓶未开的矿泉水，眸中晦暗不明。
　　韶廷再回来时，手术室的门大开着，他知道沈安已经给病人做完手术，并且离开了。
　　那老头就是故意的，他攥了攥手，转身去了服务台。
　　护士说沈医生每次下手术都会回宿舍洗澡。
　　韶廷打听了地址，来到沈安的宿舍门口，他没有敲门，等了一会果然听到了屋内传来吹风机的呼呼声。
　　腕表上显示午饭时间，韶廷想等沈安出来之后，带他一起出去吃个饭，顺便聊一聊联络一下感情。
　　他站在门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开门出来。
　　韶廷猜到屋里的人大概是睡了，又站了一会，他突然觉着自己实在无聊，双手插在裤兜里，溜达着离开了。
　　沈安是饿醒的，原本打算洗完澡躺一躺就去食堂吃午饭，没想到这一躺竟这么久。
　　幸好下午没有安排别的手术给自己。
　　沈安揉了揉额角，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
　　回办公室点了个卯，沈安这才去吃饭。
　　下班时间去食堂用餐的同事很少，他难得一个人安静的吃饭。
　　再回到宿舍时，沈安掏出手机用一个特殊的网络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接电话的是一身白衣白裤的少年，他看到沈安的电话有些心虚，可扛不住电话一直在响。
　　少年知道逃不掉，终于还是接了起来。
　　沈安人如其名，大多数时间都很安静，只不过他的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
　　“昨晚去哪儿了？”
　　少年：“主人，昨晚一个傻比跟我的车追尾了，那人缠着不让我走。”
　　“嗯。”追尾不是大事，听少年的声音沈安就知道他人没事。
　　“到现在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
　　少年笑嘻嘻道：“主人您武功盖世，天下无双，吉星高照，福如东海，寿比......”
　　说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主人，我有点急事，先挂了啊。”
　　沈安：“……”
　　他还没来得及训斥一句，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声。
　　沈安差点捏碎手中的水杯。
　　自己是太惯着他了吗？！
　　算了。
　　沈安靠在床头，拿起一本英文原版医学书，准备睡前读物，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沈安知道，即使墨羽再淘气，也不会在关键事情上掉链子，他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能缠住他家小孩。
　　其实他宁愿相信，墨羽只是一时贪玩对他撒了个小谎罢了。
　　韶廷果然没有因这一次的任务失败而受到什么刁难，只是继续无限期“放假”。
　　这次的刺杀，若没有内部人泄露消息，对方不可能这么容易得手。
　　韶廷刚回国，临时受命，国内的同事是把目标直接转交到他手上的。
　　他甚至连目标是谁都不知道，更没有资格背锅。
　　现在经手过这件事的几个部门，都在各自查找奸细，根本无暇他顾。
　　睡到自然醒，无所事事的韶廷又来到医院，他在走廊上看到沈安匆匆而来。
　　“早啊，沈医生。”韶廷笑脸相迎。
　　沈安正低头看手中的病人资料，听到声音后脚步一顿。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见到韶廷，沈安缓缓抬起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向来人。
　　可韶廷就是从沈安所有的反应中感觉到了嫌弃。
　　然后，就见沈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腕表，沉默的穿过了韶廷。
　　对，韶廷很确定，沈安就是把自己当空气一样，穿了过去。
　　自己被无视了？！
　　好像也不能完全算无视，至少沈安还对他指了指手表。
　　“啥意思啊，沈医生？”韶廷在背后喊道。
　　沈安没理他，加快脚步拐进办公室，重重的关上了门。
　　他的病人几天后手术，术前需要和病人家属还有自己的几个助手一起讨论手术方案，大家都在等他。
　　他每天都很忙，不想花多余的精力在不相关的事情上。
　　方案讨论完毕，沈安喝了杯水去食堂吃午饭。
　　下午有个手术，结束后沈安下班，回宿舍洗过澡，去食堂吃晚饭。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晚上睡觉前，沈安突然想到今天早晨的偶遇。
　　那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就为和自己打个招呼，还是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来试探自己？
　　呵，证据是不可能有证据的。
　　沈安觉着自己最近实在庸人自扰，拿起床头的书继续睡前读物。
　　这是他难得的几个好觉了。
　　翌日一早。
　　沈安刚收拾完，推开宿舍门准备去吃早饭，就看到叼着油条站在门口的韶廷。
　　看到他出来，歪着嘴笑得一脸灿烂。
　　“沈医生，早啊。”
　　韶廷说着一伸胳膊，亮出他那块骚包的限量版腕表，“今天没来晚吧。”
　　沈安：“……”
　　他昨天是这个意思吗？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对方毕竟是警官，沈安不想跟他闹得太僵。
　　“韶警官，早。”沈安抬了抬眼皮，仍然是冷淡的语气。
　　听到这声早，韶廷却像得到莫大鼓励般，支棱着脖子向屋里看。
　　沈安却毫不犹豫的走了出来，他原本就是要出门的。
　　只听“砰”的一声，沈安关上门就向外走。
　　“沈医生，我买了早餐。”韶廷举了举手中的东西跟了上去，走在沈安的身边。
　　他原本是希望能进屋和沈安一起吃，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戏。
　　“看到了。”沈安指了指韶廷还叼着着油条的嘴。
　　“这份是你的。”韶廷说着把另外一份早餐递了过去。
　　沈安扫了一眼，包子、鸡蛋，豆浆，油条应有尽有。他顿住脚，侧目看着韶廷。
　　韶廷以为沈安接受了，高兴的把早餐递了过去。
　　“韶警官，以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
　　沈安根本没打算接，继续向前走去。
　　“沈医生，总要吃早饭的不是吗？”
　　“我吃食堂。”
　　韶廷不气馁，一路跟着沈安来到医院一楼的食堂。
　　沈安起的早，此刻的食堂刚刚开门，人也不算多。
　　他来到一个卖馄饨的小窗口，刷员工卡要了一碗馄饨。
　　“沈医生，这馄饨好吃吗？”韶廷曲着一条大长腿靠在一边，歪着头问他。
　　眼睛却一直贴在沈安身上，压根没看那馄饨一眼。
　　“好吃好吃，俺这馄饨是家传的手艺，沈医生每天早上都会来要一碗。”
　　沈安没说话，里面煮馄饨的大叔却抢着介绍。
　　“是吗？这么好吃？”韶廷随意接了一句。
　　“那当然。”大叔说完又看向沈安，“沈医生，给你朋友买一碗让他尝尝呗？”
　　沈安面无表情道：“他吃过了。”
　　韶廷赶紧看向沈安，委屈道：“我还没吃饱。”
　　大叔也抬起头看着沈安：“他还没吃饱。”
　　沈安：“......”
　　在两人期待的注视下，沈安刷卡给韶廷买了一碗馄饨。
　　并且特意嘱咐：“他喜欢吃辣，多放点辣椒。”
　　大叔：“哎，好嘞，俺家辣椒炒的可好吃了，我给你多加点。”
　　沈安不知道韶廷能不能吃辣，可既然想整他，只好慢慢去试。
　　韶廷咬牙微笑：“谢谢啊，大叔。”
　　沈安吃的很少，早餐只点了一碗大份的馄饨，还是韶廷抢着给他端到桌上的。
　　想到刚才韶廷的表情，沈安对着桌上韶廷给自己带的那份早餐，道：“韶警官可不要浪费。”
　　“啊，好。”韶廷再咬牙。
　　沈安看着这人一脸的纠结，微微弯了弯嘴角，好心道：“尝尝馄饨？”
　　就算韶廷不怕吃辣，可沈安刚才教唆那大叔给加的分量也太多了，他不信这人能受得了。
　　就算受得了，他也要等着看这人把自己那份早餐都吃了才作罢。
　　无他。
　　沈安其实没那么无聊，只是希望韶廷知难而退，不管他想做什么，只希望他别再来了。
　　“哎，尝尝。”
　　韶廷见沈安对自己笑，受宠若惊的拿着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进自己口中，随即点评：
　　“嗯，还不错，味道鲜美。”
　　沈安瞪他：“堂堂韶家大少爷，真能看上我们这平民吃的馄饨？”
　　“哦？你查我？”韶廷不怒反笑。
　　“呵，花城就那么几个大家族，韶姓又少的很，不难猜。”沈安淡淡道。
　　“查了也没事，哥们可是个好人。”
　　韶廷悠闲的吃着馄饨，举手投足间竟没有任何当兵多年的粗犷和豪放，反而是骨子里带着的高贵和优雅。
　　沈安低下头继续吃饭，就听韶廷嬉皮笑脸道：“沈医生，谢谢你的馄饨，下次我来请。”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沈安差点捏断手中的勺子，头都没抬提醒道：“韶警官，粒粒皆辛苦。”
　　韶廷：“沈医生，我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沈安内心轻哼一声，只道这人是吃不下了，想要赖掉。
　　他慢条斯理的吃掉碗里最后一只馄饨，掀起眼皮想要再加一把火。
　　反正自己今天起早，有的是耐心陪他慢慢吃！
　　“韶！你怎么了，韶警官？不吃就算了，你这是演什么？”
　　嘴上虽这么说，但沈安毕竟是医生，他看得出呼吸困难的男人很大程度上不是装的。
　　出于医生的本能，沈安立刻站起来替韶廷顺气。
　　“沈，沈医生，这个馄饨里有，什么？”韶廷艰难问道。
　　“馄饨里能有什么，我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你下毒？！”
　　突然，他想到什么：“你是不是吃什么过敏？”
　　沈安突然想到煮馄饨的大叔曾向大家炫耀，为了提味，自己不惜下血本在馄饨馅里掺了少量的虾泥。
　　“虾？”两人同时出口。
　　沈安二话不说，拉起韶廷背着他就往急诊室跑。
　　急诊室医生立刻给韶廷戴上氧气罩，开始救治。
　　韶廷的症状很严重，却不是沈安的专业。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痛苦难耐的男人，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久违的无力感。
　　沈安紧紧攥着手，突然站了起来，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