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月》张怀远

8、争吵

　　自从听了街边那两人的对话后，贺之善便一直心不在焉，马安平和她说什么也只是敷衍地回个一两句。马安平当然看出来了，但不知为何她突然如此，想出言劝慰，却又怕因为说错话惹小善生气，于是便当作看不懂，颠颠的跟着她。
　　马安平送贺之善回家，临走前叮嘱了几句，贺之善也只是默默地点头，不顾马安平异样的眼光，回去了。
　　回屋看，贺之月仍坐在榻边的小椅上做活，贺之月见贺之善回来了，拍了拍受伤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迎她：“今日怎样？集市里许多好玩的吧？”
　　然而，回应她的并非贺之善欢喜的神色，于是她黛眉微蹙，问：“跟马大哥闹别扭了？”贺之善摇摇头“那是想要的没买到？”贺之善又摇摇头。
　　贺之月一时间有些懵，不知该说什么，正是语塞时，只听贺之善开口道“阿姐，我今日听到一些关于王固的言论。”
　　“王固？”一时没反应过来，嘴上重复了一边，语气诧异，随即恍然道“是爹旧时的死对头？他怎么了？”
　　“他如偿所愿，拜相了，现在…”想到此，回忆如洪水涌出，她脑海忽浮现旧时贺府的种种温情，父母告诫与抚慰仿若犹言在耳，犹在肌理。这些化作一把利刃，刺向贺之善的心口，她叹了口气，道“现在应该叫王丞相了。”
　　贺之月蹙眉。
　　良久，她抿着的唇轻启，神色淡然道“王丞相如何，于你我又有何关系，如今我们只是无名之辈，平平淡淡的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令贺之善难以置信的是，如此冷漠的神色，和话语，是贺之月摆出说出的…
　　回想父亲死前的情状，不说可怖，尤言可悲。为何父亲清高一生却死非其所，贺之月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何尝不恨，何尝不怒？只是她已不是昨日相府贵女，今日她茕茕孑立，如何与朝廷，与当朝宰相抗衡？
　　贺之善在之前的日子里一直以为她够了解贺之月了，今日谈起此事，她才发现她根本不懂贺之月，且从头到尾都没有懂过一丝一毫。
　　她不敢相信阿姐竟如此冷漠无情。
　　贺之善的脸颊因愤怒而红热，额头青筋直跳，却忍耐道“父亲难道就如此冤死？我不甘心！”
　　贺之月撇过头去，不再看她，或者说，不敢看她，声音闷闷的“既来之，则安之。”她的背影颤抖着，连带着气息和声音“小善，你别忘了，你我早已不是相府的金枝玉叶，早不能一呼百应了，你我没有父亲，就如同水中浮萍一般，活着尚且艰难，又谈何报仇？”
　　屋内安静了许久，贺之月叹了口气，说“今日的话题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
　　贺之善倔强且愤怒道“父亲生前虽然严厉有余，温柔不足，却是个好父亲，好臣子。从未对不起你我，也从未对不去百姓，为父为官，他没有一点不是，父亲就这样死了，除非我也跟着去，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
　　贺之月猛地回头，只见其泪眼模糊，鼻尖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接连掉落，道“阿姐没有别的亲人了，阿姐不能再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