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重新崛起》李不贰

30、神隐之地

　　在心中暂且记下这串奇怪的字符，唐修齐继续查探这艘小飞艇里是否还有其他身份信息，全神贯注之际，没有察觉飞艇驾驶椅上似乎有什么带状的东西一闪而过。

　　……

　　它几乎是无声的，因为本就是这飞艇里的一部分，融合在金属材料里，再高端的仪器也不能检测出半点异常。

　　而此刻，它在移动，小心翼翼地朝这座金属堡垒里唯一的活物移动、靠近、弹出！

　　——突然被遏制住。

　　一瞬间，它背后涌过的分析数据流都强烈到有些许混乱。

　　那双黑眸饶有趣味地望过来，好似在打量某种新型宠物。

　　……

　　唐修齐看着被夹在自己食指与中指之间的东西——一条金属束缚带，作用是在进行高维跃迁时将驾驶员牢牢固定在座位上，不至于让其被强烈的跃迁震荡弹出去。

　　而现在，这条金属束缚带正试图攻击他。

　　似乎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有智慧生物认真防备一条束缚带，这条金属毒蛇很快瘫软下来变回无机质的死物，唐修齐瞬间从原地跳开躲过一发朝驾驶舱内发射的子弹——飞艇自带的武器竟然会朝飞艇内部发射，他也算是开了眼界。

　　精神触角果断出击顷刻间捣毁所有武器发射口，在整艘飞艇试图翻滚用自身重力压住他时，黑发雄虫一脚踹开不知何时锁死的舱门翻身跃出！

　　唐修齐后背着地紧跟着一个利索起身，再度避开朝他砸来的笨重铁块，到此为止，飞艇诡异“复活”后所有招数都彻底用尽，所以果断断开所有动静重新成为一堆金属废铁。

　　但从它试图攻击的那一刻起，这场狩猎就转换了身份。

　　几番动作，唐修齐早已捕捉到那一簇异常的信号波动，精神力紧紧跟随着它逃窜的方向飞速追了上去！

　　废墟垃圾山里，一块屏幕破碎的数据板突然亮起继而轰然爆炸，不远处，一根被震起的晶体管颤动几下，向后方那个穷追不舍的黑色身影狠狠砸去，却又在空中被无形的精神触角砍成两截。深埋在各类废弃物里的零件蠕动钻出拼装成一支老式粒子枪，射出一炮后再度散架，烟尘四起可惜没能给追击的脚步带来半点阻挠。

　　或大或小的爆炸一阵一阵迸发在这片金属坟场，仿佛那些死去的电子灵魂听到召唤，从地狱爬出试图以残躯抗衡“入侵者”，可刹那间一阵更为强悍的力量袭来，它们瞬间就换了臣服的君主。

　　再次陷入永恒安眠。

　　……

　　没有理会周围被精神触角弹开的零件，唐修齐凝神感应着那一簇信号，想起了最初在垃圾星上见到的“机械怪兽”。

　　那同样是“活过来”的金属零件组合在一起的怪物，和现在这种情况隐隐有几分相似。

　　但唐修齐依旧维持最初的想法，他不太相信废弃金属真的产生了自我意识——“硅基生命”都还只是一种畅想，十万年后的虫族要是真存在“金属基生命”，社会形态绝不会是他在星网上看到的那个样子。

　　肉\\体穿行的速度自然比不上连摩擦力都可忽略不计的无机质信号，但同样以能量形态追击的精神力却牢牢跟在后面，为唐修齐指引着方向。

　　直到周围的金属废弃物渐渐少了，那簇信号也像水滴流入海洋突然消失，精神力不甘心地扩大感应范围，可这信号来时的鬼魅，去时同样毫无踪迹。

　　片刻后，唐修齐跟了上来。

　　加大精神力感应强度，连地下几十米处的一只软体动物都清晰呈现在他的精神力网络里，却偏偏找不到那一簇异常波动。

　　黑发雄虫不禁皱起了眉，但并不懊恼，转而将目光放在信号消失的这个地方。

　　要不就是这里有什么高级屏蔽装置，要不，那簇诡异信号就是故意引他来这儿。

　　一路疾速追击，没来得及关注身边的环境，停在这里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跑出了垃圾场的范围，视野里冒出几抹绿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垃圾星上看见存活的植物。

　　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植株很绿，绿到仿佛是新刷的油漆，在浓稠日光下几乎要融化滴落。一丛丛藤蔓长着尖刺，张牙舞爪地挡在前方，因为不确定是否含有毒素，唐修齐没有直接接触，而是用精神触角拨开这团绿网，跨过去后视野瞬间变暗，瞳孔都下意识缩小。

　　这是一条由枝叶搭就的隧道，藤蔓牢牢遮蔽了头顶的天空，爬藤类的植物遍布视野齐高的地方，最底下还生长着一些形状怪异的菌菇——有腐生类的菌菇生长，说不定这些爬藤挡住的后面是树林。

　　第四星系的塔雅经过休眠充能后传递到地面的光热十分强烈，可被这绿色的网格层层过滤后也只剩下了斑驳光点。

　　从亮处突然进入暗处，唐修齐一边朝前走去，一边强制放低身体的感觉阈限，使眼睛能捕捉到更多光线。

　　空气有些闷热，仿佛压成了一团一团朝黑发雄虫身边挤来，一呼一吸间似乎都往肺部吸入了不少细小棉絮，唐修齐有意放缓心跳，这样就算存在什么未知的气体毒素他也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在细小虫鸣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微弱的光彻底消失了——这条植物通道断在了一条废弃运输隧道前，最顶上的藤蔓有些都嵌入了隧道墙面，植物与材料紧紧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有机还是无机。

　　要进去吗？

　　当然的事。

　　“后悔”和“走回头路”从来都不是唐修齐的风格，他释放出精神力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踏步迈入眼前的黑暗。

　　这条隧道主体搭建采用了石料，唐修齐摸上墙面，指腹传来颗粒触感，送到鼻尖嗅了嗅，是一股金属氧化的铁锈味，期间还混杂着某种动物腐烂留下的腥臭。

　　他随意往另一块墙面抹掉指尖的污渍。

　　阴风自头顶呼啸而过，激起皮肤上细小的疙瘩，脚边似乎有什么在轻微蠕动，唐修齐顿了顿，没察觉到攻击意图，停在原地，任由那柔软冰凉的东西擦过脚腕钻进地底，只留下一阵茸毛与肌肤接触过的奇异触感。

　　这地方，似乎已经废弃很久很久了。

　　他测不出具体年头，只能从空气中的凝涩，和脚下厚厚的腐殖层推断这里应该许久都没有活物进入，所以才留存着一股时间停滞的陈旧气息。

　　垃圾星上还有这种的地方？

　　隧道的尽头会是什么？

　　莫名地，他想起第一世在地球上看过的一部动漫电影。

　　那时他还很小，还有一双能蹦能跳的腿。

　　住在筒子楼里，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拿着捡废品攒下的几枚硬币，去楼下小卖部买用玻璃瓶装着的可乐，撬开瓶盖，凝结的水珠就会顺着瓶身一路滑落。但他最害怕的也是和卖汽水的售货员接触，每次把硬币递给那个戴着红帽子的售货员时，总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或者她是在微笑还是满脸的轻蔑不耐烦，原本熟悉的世界也突然陌生起来。

　　可他还是想去那家小卖部，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看一看装有各种小人的电视机。

　　那次也是夏天，他穿着快洗成两条破布的老头衫，从售货员手里买了根冰棍，绿豆味的，在墙角缩成巴掌大的一团，偷偷往挂在壁橱上的方盒子瞄。

　　电视上放的是画片小人，剧情刚好讲到一个小女孩坐在爸妈车上搬家去乡下，女孩抱着花，奇怪的神像在树林间微笑，树荫斑驳，一路摇晃，然后不小心迷路闯进了某条漆黑隧道——

　　“喂！那小兔崽子是不是想偷东西？！”

　　一声厉喝打断了剧情，他下意识抖了抖，低着头，紧咬着冰棍飞快跑掉了，路上是跑掉了一只拖鞋还是鞋底破了个洞？总之回到家时踩了一路的血脚印……

　　瞳孔遭遇强光的刺激，唐修齐回神，微微眯起了眼睛，终于走出了隧道——

　　一栋木屋。

　　还有木屋周围几乎要耸入天际的高大树冠。

　　这片绿色海洋望不到边际，远远看去层层起伏几乎要遮蔽天空，倏然，身后传来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唐修齐立即回头浑身戒备——

　　一朵幼嫩摇曳的黄色小花递到了他的眼前。

　　他难得有些错愕。

　　……

　　那是很小的一朵花，难以想象在垃圾星这样贫瘠的土地上也能长出这样脆弱的生命，因为根茎过于细小，显得握住它的金属手掌格外巨大冷硬。

　　唐修齐顺着阴影遮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笨重的机器人。

　　机器人的主体似乎是由某种石料制作的，因此并未生出铁锈，而是在关节处爬满了绿色苔藓，还有毛茸茸的小动物爬上爬下。它不像唐修齐在主星见到的，有和普通虫族相似外表的服务机器人，约三四米的身高和明显外露的肢节透着些高大狰狞，头部是一个半球形合金铁块，两盏闪烁的红灯应该就是充作“眼睛”的视觉传感器。

　　现在，这只机器人不知从哪儿摘来了一朵小黄花……

　　似乎要送给他？

　　唐修齐稍显迟疑地抬手接过，想了想，试探着说：

　　“谢谢？”

　　机器人点了点头，头部的红灯闪烁得更快了些，不知是不是“高兴”的意思。它迈开笨重的长腿朝小木屋走去，察觉唐修齐还停在原地，半球形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还微微倾斜，似乎在问“为什么不跟过来”？

　　唐修齐低头盯着手里的小花看了看，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算了，既然送花给他，那就不当成反派了。

　　毕竟花儿总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