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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刀尖起舞 ...

  •   萧长安自然是不认得殷商的,只能从他的步法、举手投足的气势,判断出来人亦是一名高手。

      故而亦以江湖规矩回了一礼,轻笑道:“如此就有劳这位大人了。”

      这边闹出这般大动静,早有人报知了斛律光。三名被扭断手臂的北羌王军疼得脸色青白,也忍着不敢发声惨呼,乐府的萧长安和神獒营的殷商却是旁若无人般交谈商议,便当作这三人不存在一般。

      斛律光听得急报,知北羌王军为了舞伎,与乐府和神獒营起了冲突,立即过来。

      但远远地看到这般情形,他立刻驻足,扭头吩咐道:“去把那三名伤兵拉下去带走,叫军医给他们正骨。”随即脚不点地,掉头便走。

      夜枭得令,又不解地道:“殿下,我们不去弹压我们的王军么?或者至少要作姿态给乐府和神獒营点颜色看看,否则这一路我们岂不是完全抬不起头,被这些南朝人压着打?”

      夜枭所说的,正是这类事情通常的解决手法:自己人犯了错,一方面要弹压申饬,以显示己方自有规矩军法,不劳他人代为管教;另一方面不论有理没理,哪怕色厉内荏也要张扬姿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以防对方以为自己是软柿子,步步紧逼打蛇随棍上。

      斛律光能在北羌仅居于皇帝斛律金之下,当然不会是省油灯,换了平时岂会这般任人修理他的手下。

      斛律光重重冷哼一声,道:“不要紧,目前权且忍他们一时,等过得长江后,咱们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迟。”

      斛律光当然知道自己本该出面,但他已和萧长安交过手,知道这人丝毫不给他面子,手底下功夫亦硬朗得超乎他想象。自己此刻若撞上去,无非是再被冷嘲热讽一番。

      因此唯今之计,是先忍,等过了长江到得北羌境内,便是自己的地盘,那时要对付这支孤军深入的使团,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夜枭登时会意,低声道:“我去传令给我们的王军,告诉他们很快便不必再忍。”

      这边阿秋却也日夜留心队伍状况,须臾不敢松懈。

      按北羌王军的气焰,和斛律光的狼子野心,即便只是为了打击南朝,以挽回这些日子在建章城的大失颜面,也绝不会放过折辱和打击这支使团的机会。

      这些时日他们肯好好听教听劝,无非也是因仍在南朝境内,势不如人而已。

      阿秋甚至有想过,在饮水中偷偷下毒,先除去一半的王军,届时敌我对比力量悬殊,则这支北羌卫队亦再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但又怕下如此重手后,斛律光以及北羌的反应难测,迁怒南朝。

      万一一怒之下,索性派重军前来接收使团,展开严厉报复,辄反而是害了他们,破坏了本朝的投降大计。

      阿秋早年以刺者身份行事,踏遍南朝十三州时,当得上是横行州郡衙内,百无禁忌,要杀便杀。

      直到如今,却觉得凡事束手束脚,方知一件真理:世间诸事,守护比破坏要难得多了。

      破坏可以百无禁忌,想到什么便去做,善后都是别人的事。

      而守护却是要反复权衡利弊,精确计算,不可出任何差错。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跳舞。

      过得长江后的第一晚,按早已厘定的路线,使团将在中州的州府驿馆过夜。

      自进入中州郡域,望到城头插着的北羌王旗开始,使团中随行的北羌王军已经明显地开始躁动。

      在抵达中州城之前,军中便已起了好几起纠纷,皆是为了饮水、喂马之类的小事。

      北羌士兵挑衅神獒营,神獒营依然地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半点没有北羌军想象中的,一过长江便会失去士气,懂得看眉高眼低的状况。

      这些北羌人有所不知的是,神獒营士兵多半都是建章城内的官宦子弟,权势二代,当年气焰之嚣张,也只有五世军门的东光侯府压得住,从来只有别人看他们的眉高眼低,几时轮到他们受旁人的气?

      在亲眼见证了大司乐阿秋与他们的主帅裴萸、副帅裴傲在校场内的决斗后,这支军队的军心是有所改变的。

      至少再不会如从前般,视乐府女流为随意践踏的存在。

      而到五十六名神獒营将官被上官玗琪选入太乐署习《韶》、《武》后,神獒营便隐有将乐府视为兄弟营的态势,哪怕其中主要仍以女子为多。

      这也是为何此次顾逸派遣护送她们的军队,不是御林军,而恰好便是神獒营。而那五十六名入选《韶》、《武》的神獒营将官,竟然尽在其中,这绝非巧合。

      这都是阿秋这么多天留心下来发现的事。

      这几次的口角、纠纷,乃至于推推搡搡,都被双方各自的小头目喝止了。而上层的萧长安、殷商乃至于斛律光,只作不知不闻。

      阿秋心知双方都是耐着性子压着,暂时不令事情闹大的意思。

      但此种种矛盾,终会在合适机会下爆发出来。这是这支北羌王军以及斛律光此来南朝,屡屡碰壁后必然要讨回的场子。

      因此这过得长江后的第一夜,阿秋便格外小心。

      亦多次暗中嘱咐同屋的姐妹,夜晚无事绝不可外出。

      舞伎们都各自通气,大家都打起了十二万分小心。即便落寝,也不敢取下头上淬毒的珍珠发针。

      张娥须、崔绿珠的床离阿秋最近,她们亦感受到了今夜不同往日的紧张气氛。

      崔绿珠悄声地道:“我今日去厨房后取水时,听得他们北羌人以胡语正密密交谈着什么,眼神还不住地往我们这边瞟来。怎么办,我有些害怕。这些人都不是好人。”

      阿秋安慰她道:“无事的,神獒营的大哥们会保护我们。我们人比他们多,他们不敢怎样。”

      心中却也犯难:这些北羌人似乎学得乖了,也有谋定后动的意思在里面。他们以胡语交谈,必然是在商议筹划什么。今夜若有事,恐怕然不会再是三五人的纠结挑衅,而会是全军的哗变。

      张娥须也道:“怪就怪在这里。我们的神獒营比他们人数多,所以他们这一路都还算老实,怎地到了现在,就这般躁动?”

      阿秋心想,那是因为咱们已经到达了北羌国境,只要两方军队闹起来,斛律光以北羌宁王之尊,随时可调当地州郡驻军前来,以作乱名义将我们全部拿下。那时要杀要剐要安任何罪名,都随他悉便。

      而此前在南朝境内,情形倒转过来也是一样的。北羌军连同斛律光之前隐忍,也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如若这支王军在南朝境内出任何事,斛律金的百万铁骑必然立刻踏破南朝门户,但那时他们自己已经死了,有人为他们报仇又有何用?

      她心中如此想,嘴上却只能安慰她们道:“少师让我们前来纳降,却不是让我们前来送死。我们若死在这里,也是毫无意义。因此,我们应当相信他自有安排。”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是战栗。因为主一国之政者,常未必能想得到一道命令颁布下去,最终落实到具体情况会是什么样子。

      顾逸令左右二相带山河图、祖龙剑和《韶》、《武》国乐前往北羌纳降,于国家礼数本无任何问题,且是非常妥当。又趁机将斛律光调回中都,使其不能再留在南朝分化瓦解,兴风作浪,无论怎么看都是极其高明的谋划。

      他又怎会料想得到,这一路却是给阿秋她们埋了这么大一个祸根。

      张娥须忍不住唉声叹气道:“就是不知少师怎么想的,竟让这支如狼似虎的北羌军一路跟着我们。还有那个狡诈如狐的北羌王爷,唉。”

      阿秋默然片刻,而后方才答道:“也许正是为着我们的安全,才会让斛律光护送我们。”

      崔绿珠和张娥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失声道:“让他护送我们,还安全?”

      阿秋沉沉地道:“照这一路行来的情形,若我们之中并没有这支北羌王军,以及打着斛律光的旗号,恐怕沿途便会遭遇州郡乱军的劫掠。”

      北羌此番号称集结百万大军南下,但其中杂糅了五胡各部兵马,即便就是北羌本部,也是分别听令于大汗以下的五个头领。他们向来将征服视为打劫发财的机会,劫掠暴行时有发生。甚至自己人亦会为着谁先得着金帛女子互相打起来。

      如今长江以北,原属于大衍的城池已经尽落入他们之手,中州即是其一。但看上去,北羌人似并没有得着多大便宜。

      以中州而论,城中大多凋敝,空室居多,想是百姓一早得着讯息便已纷纷搬离。

      照如此看,如若一路向北而行,他们这支既有金银玉帛,又带着众多美女的使团,若没有斛律光这张虎皮,怕是无法躲过一拨又一拨的胡族乱军。

      阿秋又道:“如斛律光本人所说,他已算得胡人里边最通情达理的一个了,他若愿意,仍能约束军纪。若换了别人,只会更肆无忌惮,大开杀戒。”

      这些天里,她看得出来,斛律光最大好处,便是仍在北羌军中拥有极高威望。他一言既出,哪怕再违反北羌军的本性,他们也肯照着办,而不是先对本部军官反抗起哄。

      这也是大家一路能和平走到此地的原因。

      崔绿珠打了个颤,道:“我一看到他那双眼睛,就不寒而栗。哪怕他样子再和蔼,我也只觉得害怕。他虽然外表看着也不错,但我知道他和小萧,还有公仪大人、殷校尉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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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许个愿:天上掉收吧~~~我这一胎是哪吒,虽然怀的时间长,但肯定会顺产~ (隔壁预收《双宫恨》,腹黑冷厉嫡女VS狼心狗肺昏君, 主题:男人嘛就是要经常虐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