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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东方的天空已经从墨色变为深蓝色,几缕红霞点缀在天幕之上。

      本该已经有鸟鸣声的林子此刻却寂静无声,泽城月池只能听到自己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呼吸越来越难了,嗓子里好像有一团火,小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坚持住,月池!”泽城明子拉着月池的手,两个人一起朝着东方跑去。

      她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只知道跑——跑到没有生命危险的地方。

      所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

      泽城月池今年十四岁,和爸爸妈妈,姐姐弟弟一起住在神社里。

      他们家世代守护供奉月神的神社,月神在神话里并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神明,但他们家依然对月神保持着不变的信仰。

      月池出生的时候,非常巧合地出生在了月神的诞辰,因此,父母时常称她为“月神的孩子”。

      她的姐姐泽城明子,今年十七岁,父母刚刚给她物色了一个靠谱的结婚对象,再过一个月两人就要结婚了,明子这些天在家里待嫁,眼神和话语中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月池的弟弟叫泽城健,今年十岁,像这个年纪的所有小男孩一样调皮,但是有时又很体贴懂事。

      月池的父母平等地爱着他们三个,月池觉得,再也没有比他们一家更幸福的家庭了。

      可是现在,所有的幸福全部灰飞烟灭了。

      昨天晚上,月池和家人吃过晚饭之后,就去睡觉了。

      她又梦到那轮明月了。

      她不信自己真是什么“月神的孩子”,不过邪门的是,她从小到大,经常会梦到那轮明月,清清冷冷地挂在天空中。

      而今天,月亮给她的感觉格外凄凉,月光仿佛都带着寒气……

      她被吵醒了。

      奔跑声,推搡声,尖叫声……隔着门,月池听不真切,只觉闹哄哄的。

      “哗啦”一声,她房间的门被拉开了,明子背对着月光,站在她门口。

      明子好像刚刚跑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也有一层汗,她脸色煞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神色慌张地站着。

      月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明子一把从被子里扯了出来,拉着她就往外跑。

      月池被拽得一个踉跄,狼狈地跟着明子一起跑。

      “姐姐,怎么了?”月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子哆嗦着开口:“家里有坏人进来了!我听到弟弟的惨叫声,还有妈妈的哭声,我们赶紧跑!”

      月池的脑袋“嗡”地一下。

      ——什么?她好像没听清,什么被杀了?

      他们一家人住的屋子位于神社的后方,明子没有选择朝着大门跑,反而是在走廊里七拐八拐,没有方向地乱跑。

      不,月池很快反应过来,明子不是在乱跑,而是——

      绕了一个大弯子,朝着门口跑去。

      深秋的天,两人都只穿了一件睡衣,连鞋都没来得及穿,月池被冻得瑟瑟发抖,只好咬着牙努力跑,把木质地板踩得咚咚响,试图用跑步来让自己暖和一点。

      月池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跑去哪里,她只知道,跟着姐姐跑,跑出大门,一切都还有机会。

      两人终于跑到了大门附近,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被夜间的风吹过来,直往人鼻子里钻,月池感觉一阵恶心。

      大门口的门槛上趴着一个人,门里面的地上也倒着一个人。

      血腥味越来越重,月池的脚湿了,借着月光低头一看,她的白袜子已经彻底被血染红。

      她打了个哆嗦,明子手颤抖着把门槛上那具尸体搬开,那人心口破了一个大洞,满脸的血污。月池认得他,他是神社平日里看门打扫的大叔,人非常和蔼,现在竟然死状如此凄惨。

      月池不敢多看,明子拉着她继续往外跑。

      月池想,只要跑出去,就可以——

      “嘎吱……嘎吱……”

      她背后传来地板被踩踏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格外从容,闲庭信步地在地板上走着。

      月池身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明子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两个人颇有默契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用尽全力往外跑。

      神社外面是一片树林,这里除了他们没有人居住,过去月池有多喜欢树林带来的静谧,现在她就有多痛恨。

      她们连呼救都不敢,生怕那个坏人发现她们俩。

      这个坏人是谁?他们家里的人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住得也很偏僻,不可能有仇家半夜来杀人。

      原来人真的到了危机关头,反而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情,她现在只觉得有些茫然。

      突然,前面的明子停下来了。月池一下子没刹住车,撞到了明子的背上。

      “姐姐,怎么了?”

      明子不回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月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皎洁的月光下,站着一个……人。

      之所以这么迟疑,是因为那个人的头上长了两只类似于牛角一样的东西,脸上长着奇怪的纹路,眼睛也像野兽一样细长,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们俩。

      月池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在他们家杀人的凶手。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勇敢,听母亲讲那些武士大战妖怪的故事时,她总觉得要是自己是那个武士,肯定比他还勇敢。可事实是,她现在双脚宛如被钉在了地面上,一点都动弹不得,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原来,还漏了两个……”对面的人开口,声音尖锐刺耳,非常难听。

      明子顿时伸出手臂,挡在了月池前面,护住了她。

      她们刚刚听到的脚步声还在身后,这么一会,这个人就已经到了她们前面,可见他的速度非常快,逃跑已经不现实了。

      其实明子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突然一场灾难降临在她头上,她还没有来得及悲伤,就被迫直面杀人凶手。

      月池和她,都会死的吧……不,如果这个人一定要杀她妹妹,那就先踏过她的尸体。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朝着她们俩扑了过来,明子转身,抱住了月池,牢牢地把月池护在了怀中。

      “噗嗤——”

      “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明子微微瞪大眼睛,低下头,看着那只手贯穿自己的胸口,几乎将她的心脏捏碎。

      不是很疼,她想。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月池,同时大叫道:“跑!”声音宛如被狼咬住脖颈的鹿发出的最后的悲鸣。

      月池已经不会思考了,她转身就跑,根本不敢回头。

      “真是令人感动,姐妹情深……”尖锐的声音滑过她的耳边,她感觉后颈被人吹了一口气,顿时浑身汗毛竖起。

      ——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真的就死了吗?

      月池不甘心,却没有反抗的余地。

      预想中的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好像听到了奔跑的声音,不同于她们力竭奔跑的重音,这个声音非常轻,好像来人只是脚尖在地上轻轻点了一下。

      “水之呼吸·四之型·击之潮。”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

      月池僵硬地转过身,月光之下,一个人在一跃而起,手中的刀泛着蓝色,宛如狂躁暴烈的海浪,一瞬间就将男人的头砍下。

      带给她们姐妹俩无尽恐惧的男人,几乎杀了他们全家的男人,就这样被一招砍下了头。

      刀的主人落地,背对着她,她只看见那人穿着一件中分小褂一样的羽织,一半是红色,一半是蓝绿交错。

      ……得救了。

      刀的主人回过头来,月光为他的脸镀上了一次朦胧的影子,恍惚之间,月池真的觉得他是传说中的月神。

      他的脸很清秀,肤色白皙,看起来和月池姐姐差不多大,还是个少年的模样,淡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月池的身影。

      只是此刻,月池来不及跟他道谢。

      因为不远处,“坏人”的身体居然在消散,而她的姐姐明子,就躺在地上,睁着眼睛。

      月池哀嚎一声:“姐姐!”

      明子还没有断气,她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正汩汩地从胸口流出来,把身下的草地也染成了一片鲜红。

      明子的眼睛很缓慢地转了一下,最后聚焦在了月池的脸上。

      “姐姐,我们去找医生,我一定会把你救活的,你不要睡觉好不好,我求求你——”月池已经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夺走她的家人?!

      明子很想让月池不要伤心,让月池好好活下去,可是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身体越来越轻,好像灵魂要飞出体外了。

      明子只好露出了一个笑容。

      ——月池,不要为我们伤心,好好活下去,姐姐永远爱你。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带着恬静的笑容,就此入睡。

      看到明子闭上了眼睛,月池反倒冷静下来了。

      这一定是她做的梦吧,从明子推醒她开始,就全是梦,她还没醒过来。

      等她醒过来,爸爸妈妈,姐姐弟弟,都还活得好好的,她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一定是这样的……

      月池捂住脸,痛苦地呜咽着。

      心痛到无法呼吸了,她连大口喘气都做不到,也做不到嚎啕大哭。

      深秋的凌晨很冷,她的心也很冷,冰凉彻骨,让她几乎不想活下去。

      突然,一件羽织披在了她身上。

      “……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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