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秋日雾

1、立冬

　　月色独到处，更甚春。
　　周珩铺开画卷，提笔思绪片刻，在宫墙上的一株水仙上添了几点嫣红。
　　“四大世家，季家站了大哥，崔家站了二哥，江家。”周珩皱眉，看着画卷上多出的一点朱红，“江家追随父王，剩下杜家式微，但少多于无，何况杜家门生多夫子，百利无害。”
　　也难怪大哥二哥对这个杜家嫡女还算重视。
　　“殿下，杜家婢女在问马夫您的喜好。”不凌拿了颗龙眼，在手上把玩，“杜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和二殿下都在向他示好，她来问你的喜好。”
　　“不质怎么回的。”周珩在朱红那里又添了几笔，画了只朱红的猫，“虽是少多于无，杜家无论站大哥还是二哥，杜小姐也最多争个侧妃的位置。可能还得多一份危险。来我这，还可能争一争正妃，还安全一点。”
　　“不质告诉他们，殿下您喜欢每月中旬在摘星楼顶喝酒赏月。”不凌顿了顿，继续道，“一次不落。”
　　周珩把画卷递给不凌，示意他举高。周珩自己往后几步，歪着头看着，心想，还不错。
　　“明天是月中吧。喊不质去摘星楼顶舞剑。”收起画卷，投进筐里。
　　不凌咳嗽一声，忍住想笑的心思。
　　“殿下，江小世子约你明日骑马。”不凌正了正声调问，“不质要不要脱了外衣舞剑。”
　　“可以。”周珩点了点头，看着不凌压不住的嘴角，接着说，“你也一起。”
　　“殿下……”不凌抬头，脸上一股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怨念，“我监督不质吧。”
　　“我明日会去看。”
　　周珩压下嘴角，看着不凌脸上的情绪，嗯，甚是欣慰。
　　“江盛那里回，我受了风寒，不宜出门。”
　　周珩暂时不想见到江盛。
　　不凌点头，退了出去。脸上还是那份表情，视死如归。
　　周珩坐在榻上，双手往后撑，叹了口气。看着挂在窗前那棵杏子树上的月亮，想到了画卷上的猫。
　　想养猫，养只红色的，还挺凶的那种。
　　周珩坐直，又埋下头，周珩的头发不太听话的搭在他的脖颈和脸颊，有风吹进来，他觉得有些痒，伸出手想要把头发扎成一束。
　　有人提前将他的头发挽住，再身后扎了一束。
　　“受了风寒？”
　　“……”
　　“不宜出门？”
　　“……”
　　周珩往边坐了半天坐，给江盛留出个位置。
　　“你和那个猫一样。”周珩抬手指了指那个被他丢进框的画卷。
　　江盛歪头疑惑，发尾系着的铃铛，响了几声。他起身，走到书台旁，那出画，准备打开，被周珩打断，“不是那副，旁边那副，黑色的。”
　　江盛抬眸，低声笑了，拿起另外一副，打开，便听到周珩说，“杀气太重。”
　　周珩饶有兴致的说着玩，看着江盛懒懒靠着书台，月色笼住江盛的红衣，勾出他的身形。周珩想到洲京的美男榜，江盛排在第二。
　　这排行多少有点缺真。
　　“殿下。”江盛低笑，慢步走过来，半跪在周珩面前，问，“明日我换一件玄衣如何？”
　　大可不必。
　　周珩平视：“江小世子，你。”
　　没说完，压不住咳意，周珩低下头，抬手挡住，咳了几声。
　　江盛起身，深吸一口气：“殿下，这几日风大，出门带上那件大氅。”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接着说，“若是不喜欢，过些日子我去给你打件老虎的。”
　　他说的一本正经，周珩刚止住咳意，又呛到了自己，说道：“江无岐！你简直……”
　　周珩语塞。
　　江盛清了嗓子，顺着周珩的话说：“我简直，不可理喻。”
　　“那也没有。”周珩细想了半天，准备撇开话题，“舅舅身体如何？”
　　江盛拿过温度刚好的茶盏，递给周珩，又去关小了窗户。
　　“义父上次打南疆，落了病根，这种天气就手肘那疼得厉害。医师开了几副药，义父喝了有缓解但不多。”江盛看着周珩小口小口的喝着茶，十分的心思分出了两三分在其他地方。江盛喉结动了一下，接着说，“但总的来说，义父比殿下的身体好个一两分。”
　　周珩抬头，忍着怒意，看着江盛：“江小世子，夜深了，不送。”
　　江盛手勾着，摸了摸鼻尖，“嗯”了一声。
　　“殿下，早些休息。”江盛看了一眼窗，将将要动手开窗。
　　“走门。”
　　周珩实在不懂江盛为什么那么喜欢爬窗，从小养成的什么坏习惯。
　　江盛把窗关严实，走到他面前，从背后拿出小玩意，笑着说：“礼物，南疆的。”
　　少年的声音伴着轻微的铃铛声，周珩接过礼物，是只木雕的兔子。
　　“这里。”江盛指了指兔子的尾巴，“殿下动一动。”
　　周珩顺着江盛的意思，动了动兔子的尾巴。兔子的耳朵乖顺的摆了摆，甚是有趣：“有意思。”
　　“其实眼睛也会动。”江盛低头，说，“殿下，过几日，我要去北边，打一仗，要些日子。殿下。”他说着抬起眼，看着周珩，“回来给你带好玩儿的物件。”
　　“好。”周珩玩着木雕兔子，有些沉迷，听到江盛的轻笑，目光从木雕兔子里分出几分，看着江盛，加了一句，“平安归来。”
　　江盛平视，笑着点头。看着周珩又低头玩着木雕，叹了口气。
　　皇室里那些弯弯绕绕从周珩母妃去世之后压在了五岁的周珩身上。周珩母亲太像先皇后，连带着周珩也有几分相像。周帝与先皇后自幼相识相知，周珩的眉眼对于太子甚至二殿下都是给潜在的威胁。于是乎周珩在冬至被推下了水，江盛将周珩从湖里救上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已经很白，烧了两天才有些回转，之后周珩也就落了病根。
　　周帝事后也只杖责了内侍，赐死了那个推周珩下水的丫鬟，以及流水的药材进了周珩的殿里。
　　“殿下。”江盛轻声，周珩没有听到。看着周珩，他心道，周子期，长命百岁。
　　“江盛。”周珩玩了一会儿，有些淡了兴致，“你什么时候养只好玩的猫？”见江盛没有说话，“不养也没事，你快些回去吧，本殿下要休息了。”
　　江盛拉了帘子，在帘外停了半刻钟，问：“红色的？”
　　“不是红色的也行。”周珩回道，蒙着被子，声音大了些，“你快些回去吧，舅舅知道了，要罚你。”
　　江盛应了声。
　　周珩闷着被子，听着铃铛声逐渐走远，心里骂到，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