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日光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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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问我的心到底在不在，问我怎能不遗憾就丢失了爱，而我的泪，怎么就流下来？
五岁，夏日里的温暖遇见
遇见七月的时候，夏天的年纪还很小。
在夏天的记忆里，那似乎是夏季里的某日黄昏，有着漂亮的暖橙色夕阳和染着胭脂色泽的苍白天幕，而自己就是在看书时随意地仰起脸的间隙，看见了那由他母亲带着走进自家院落的小小女孩。彼时她着一袭棉布的吊带裙，以一脸比白色裙子还要干净的表情朝他微微笑着，清凌凌的眼睛里泛着琥珀的光彩。
那一瞬，仿佛看见的是坠入人间的安琪儿。
“夏天，她是七月，以后会和咱们一起过的。”母亲拉着那女孩子走到他面前，嘱咐道，“她比你要小，你可得时时护着她。”末了将她的手搁进他的手里。
掌心叠着掌心。属于女孩子的柔若无骨的手带着浅浅的暖意，让他稍稍有点愣神，过了长长的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嗯。我会的。”
母亲温和地笑，伸过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乖。那我先去帮她收拾一间屋子，你和她就熟悉一下吧。”而后便朝屋里走去。
他在原地呆呆地僵了一会儿，才迟钝地想起自己是不是该和她讲点什么：“七月，你是叫七月对吧。有没有人讲过，你的名字很有意思。”
女孩子仍旧笑着看他，还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
“七月，我们的名字好像很搭呢。七月和夏天。”
唔，七月和夏天么……女孩子偏过脑袋想了想，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后，方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夏天像是有点懂了她的意思：“你……没有声音么？”
七月再次同意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夏天的心里竟隐隐难过起来。
那么漂亮的七月，竟是不被声音眷顾的孩子呢……
“没有关系哟七月，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再害怕什么了。”脱口而出的句子，会是允诺么？
漫天铺展的暖色调光芒里，七月看着眼前表情认真的男孩子，心里如海啸般翻涌的不安忽然就消失了。她慢慢地朝夏天扬起了小指。
“嗯，打钩钩。”夏天扣起她的尾指，阳光地笑。
那一年，五岁的七月遇见了八岁的夏天，于是属于他们的梦境便也就此绵延。
九岁，向日葵盛开的夏天
时光荏苒，瞬间四年。
“七月，七月……”放课后的夏天并没有推门进屋，而是在门前就唤起了七月，“和我一起走吧，咱们去四周随意走一走。你想要去哪里？……七月？”许久也不见七月和从前一样推门扑进自己怀里，夏天微蹙了眉去背包里摸钥匙开门。
光线阴暗的屋里很安静，是那种没有人时死寂的安静。
“小丫头，到哪里去疯了。”夏天走进门，一眼就瞥见桌边没有收起的信封。信封很厚，里面像是装满了什么，另一边则是一张薄薄的汇款单。夏天上前把它用手指拈起来。
汇言部分很干净，就简单的几个字：“七月，不要委屈自己。”寥寥数字与庞大得骇人的汇款数量对比得无比悲哀，清清楚楚地表示着亲情凉薄。
夏天搁下汇款单，锁了门朝外面狂奔而去。他知道七月在哪里了。
七月，一定在花田。
乡间错综复杂的小路上，小小的男孩迅速地朝前奔跑着。纵使已经那么累那么累了，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哪怕一秒，唯一仅存的思维，就是想赶快到七月的身边。
没有他陪着，那丫头肯定会更难过的呢……
你知不知道，四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多大限度地了解另一个人么？
那么你相不相信，在四年的时间里夏天已经记熟了七月一切的小习惯。
他知道七月在夏天最喜欢的装束是款式简单的白色裙子，他知道七月因为自小就不能讲话的原因所以才会格外喜欢音乐，他也知道七月每次觉得难过的时候，都会去那片花田。
那片从春末夏初起就会漫天繁花的花田，是他带七月去的第一个地方，也是七月至今最为喜欢最为迷恋的地方。
四周透明的空气里早就悬浮着夏花透明的香气，夏天在绚烂的花丛前驻足，很容易地便在最盛大的一处花间望见了七月的侧影。她安静地环着膝坐在那里，眼睛定定地看着空气里虚无的一点，表情宁静得有点哀伤。
夏天静静地望了她的侧面轮廓一会儿，心里涌起浅浅的难过。
在他们一起上课的那座学校里，七月一直是很风云的人物。她本就是很漂亮，且一直那么优秀，况且自她进校的第一天起别人就知道她有一个在读高年级的很厉害的哥哥叫夏天。在那些人的眼里，七月向来便是备受瞩目的令人羡慕的女孩子。
但夏天不曾忘记过，七月实际并不是他的妹妹，她只是他母亲的闺蜜自小寄养在他家里的孩子。没有了漂亮优秀的那个光环，在他眼里最真切的七月，就只是那个会撒娇的会在想起自己母亲时悄悄哭泣的小小女孩。
夏天稍稍静下自己的思绪后也走进了那片花田，随后挨着七月的肩席地而坐：“七月，是不是觉得很难过？如果觉得难过呢就哭一次吧。我陪你。”
尾音散尽的那一刻，夏天的肩上便有了重量。温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他衬衫的肩部，逐渐渗透为透明的水痕，七月扯着他的衣袖哭得无声无息。
看着她满是浓厚难过的眼睛，夏天唯有拍拍她的脑袋表示理解：“七月，你心里的难过我懂。乖，我不是答应过你会一直陪着你么。”在此时此刻，这是他能给她的唯一的温柔。
等七月慢慢地哭累了，就会倚着夏天的肩休息，和他一起看那温暖得仿佛能令人安心的夕阳。那时的夏天总是会唱点什么，但是他最喜欢的那一首曲子听起来一直透着浅浅的忧伤：“……彩色的路标，禁止通行的警告，天空之下我们轻得像羽毛……观看了一颗流星坠毁了，所有的人还为此而难过，抱怨这城市日光太曲折，只有日光还唱着歌……”
视线朝四周切过微小的角度，七月像是看见了什么，摇了摇夏天的手臂朝远远的某处指去。沿着她手指的方向，夏天极简单地准确定了位：“七月，那株花是向日葵，是你第一次来我家里那天我自己种下的。你也觉得那花很有意思吧，据说它的花盘永远是朝着太阳的呢，看起来很有生命力对不对？”
“七月，你就像是一株向日葵。”温暖细致的手掌落在七月的发梢，夏天看着那和夕阳的颜色如出一辙的向日葵微笑，“能在困难的日子里把微小的幸福编织成最漂亮的花。”
七月仰起脸望向夏天轮廓清晰的侧面，继而微微笑。
在七月的心里，夏天，就是太阳。
那是她不想讲，也没有能力讲给他听的心理。
十三岁，半苦半甜一半的歌
那年夏末的时候，乡里有一户人家的女儿出嫁了。举办婚礼的那天，夏天带着七月悄悄躲在教堂后面的草丛里一起看那盛大的仪式。
“夏天，你是否愿意娶七月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夏天跟着教堂里司仪的声音一起慢慢念着，继而肃颜道，“我愿意。”
“七月，你是否愿意嫁夏天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夏天仍旧和着司仪的声音，眼睛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七月。
七月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愿意。
夏天还是一如从前明朗地笑着，朝七月伸过左手。七月微微一愣，慢半拍地将自己的手搁进夏天的手里，随后看着他将之前藏在右手掌心里的草戒指戴上自己细巧的无名指。那一刻，他的声音很沉但还是那么好听，带着能令冰激凌落泪的温度：“七月，你要记得我讲过的话，我要娶你。就请你等到我和你长大的那天。”
指间的草编戒指透着稚气，七月摩挲着那编织尾处稍觉粗糙的绳结，和夏天定下许多年以后的约定——
夏天，我愿意等你。我会等你。
年纪间隔着的三年时间差，长也不算是很长，但总是会令夏天和七月有着一点小小的离别。例如七月小升初时，夏天恰恰考进了另一处的一座高校，这就意味着七月将要一个人面对以后的三年时光。
有人曾经和七月讲过，初中是一段最容易令人改变的时间，记得那时的她还笑着摇摇头，不信。可是后来七月渐渐懂得，改变原来真的是那样容易的一件事情。一件对你意义非凡的事，与一份势必要改变的决心，就是如此的简单。
那么七月在三年的时间里最想要改变的，就是自己对夏天的依赖与喜欢。
许是在夏天的庇护下过了太久，七月起初根本就不懂人心复杂。带着一脸干净而透明的表情，将心里最真切的想法写在眼睛里，那样单纯的处世方式怎能长久？男孩子倒是喜欢七月的那份纯白，那么别的女孩子在样样不如她后又怎能不心生嫉妒？
于是没有声音的缺陷与时不时绕路过来接她一起回家的夏天，便成了别的女孩子闲来无事时攻击她的绝佳材料——
“七月，你是不是不懂，对于夏天那样优秀的男孩子而言你会是累赘。”
“七月，你喜欢夏天，那么你就不会觉得不能讲话的自己配不上他么？”
一句一句谎言，七月看不懂那里面隐藏着的虚伪。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夏天，而后更是日渐疏远起夏天。最早时夏天还以为是七月要忙学业，后来便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七月，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某日还是抓着她想要问个清楚。
七月避过他询问的视线，摇头。
“那么，你究竟喜不喜欢我？还是你就是把我当做是你哥哥？”
仍旧是摇头，接着是点头。
夏天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心里汹涌起海浪般的难过：“可是我喜欢你。七月，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妹妹那样的喜欢。”
七月安静地仰起脸看着他，眼睛里是坚定。
“那么，就把我今天说过的话，全部忘掉吧。”
那一刻，七月清楚地看见了夏天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
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告诫自己，一定要成为夏天的骄傲，一定不可以让那个从小护着她的夏天失望。但是此刻，她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
——夏天对不起，我不想做你近乎完美的生命里，唯一而永久的缺憾。
夜里的时候七月戴着耳机听歌。很安静的一首歌，轻轻的和弦里面有纤细的女声在唱着：“……你的明天有多快乐，不是我的，我们的爱是唱一半的歌……”
黑暗里，七月悄悄地掉下了眼泪。
十六岁，从不曾消失的再见
夏天十九岁的时候，还是有了自己固定的喜欢的女孩子。那不是七月。
八月初时夏天收到了他理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于是他的几个兄弟便嚷嚷着要为他庆祝。也就是在那场酒席的席间，七月第一次看见了那个夏天一直和她提起的女孩子。
肯定是很漂亮，声音清清浅浅的透着温和，举手投足间更是带着一份落落大方的气质。女孩子对人的态度很亲切，在知道七月是夏天的妹妹后还特意和她聊了几句。
挺不错的，并且和夏天看起来也挺搭。七月那样想着，在别人对夏天的一片祝愿声里也随着大潮握着玻璃杯朝夏天微笑。
手里的玻璃杯触上夏天手里的玻璃杯时，是叮的一声极清脆的声音。七月透过玻璃杯里浅桃色的果酒，清楚地看见自己对面的夏天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难过。
声音落地，满座喧哗。
七月从座椅与圆桌的间隙里慢慢地站起身子，朝夏天稍微点了一下头后便拎着自己的背包离了席。走的时候，也要强地没有回头去再看一眼夏天。
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事，也并不能怨夏天。七月知道。
自小便一起长大，她怎么可能会不懂夏天对她的喜欢。但就是因为懂得过于清晰，她才不愿意去放任自己成为夏天那漫长的爱情时光里唯一的污点。她心里实际是再清楚不过的，夏天总会遇见比自己要好很多倍的女孩子。
就像是几年前，夏天曾对她说：“七月，你就像是一株向日葵。”那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虽然对于向日葵而言太阳便是它的全部，但是对于太阳而言，向日葵却并不是它存在的意义。
于是她便假装自己不懂，于是她便一直抗拒着夏天对她的喜欢，于是最后的最后，夏天便如她所希望的那样，撤消了她喜欢他的资格。她不会忘掉，那天的夏天是以怎样的绝望表情看着她嘶吼：“七月，你是不是满意了呢？七月，我不会再喜欢你！再也不会！”
的确，不会有人能一直喜欢着谁。就算对方没有回应也仍旧喜欢，那本就太傻的一件事情。
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年的夏天，小小的男孩子一手抓着书，以一脸比阳光还温暖的笑意自此搬进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而那句“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似乎在那时便注定了是年少时一句最真切的戏言。
七月在夏日的午后阳光里仰起脸，便是满目日光苍白。
夏天，Bye bye——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日光倾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