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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双重生 ...

  •   “裴公子。”

      萧彻终于走上前来,立于明昭身侧,以笑颜问候。只区区一个站位,一个笑容,裴瑜瞧得出来,他在向他示威。而明昭只愣愣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联想到初一日他的告白以及送至谢府的请帖,而明昭以去医馆为拒,实则却来赴萧彻的约。

      三个月,错过的这三个月,终究还是招致太多的变数。

      裴瑜颔首,“萧世子。”

      他迈步上前,立于明昭跟前,“阿昭,好久不见。”

      距上次见面才六日,根本不是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来这里?”明昭勉强问。

      “我来上香。”

      “祝你好运。”

      “长安的七夕很热闹,可以游街,看花灯,看舞龙,希望你玩得愉快。”他点头,“我先告辞。”

      裴瑜先走一步,他看得出来明昭的为难。许是他的告白太过突然,让她无措,而萧彻又总在相逼,逼着她去认清某一个事实,而后必须作出选择。

      明昭不懂也懂;她其实想得到,只是还不愿意去想。

      他不想逼她;尽管他已经在逼她。

      今日的大雁塔,明昭既然未应约,他其实没必要来;明知萧彻在等他,为了某一个目的,他还是来了。

      于是才有刚才那一番三人对立的局面。

      明昭还在原地,周遭人来人往,她的心情很乱。她隐瞒了裴瑜,也欺骗了他。

      “走吧。”

      明昭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虽说早前她想卖惨求萧彻取消七夕之约,但萧彻未应,她自然要赴约;即使出现今日的情况,尽管她早已意不在此,她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丢下萧彻。

      虽然裴瑜的出现扰乱了她的心绪,萧彻于她而言仍是很重要的朋友;他助她太多。

      明昭跟上萧彻,心不在焉的她才一抬头,竟发觉她早已落萧彻十步远。他脚下跟生风似的,刺溜一下还在扩大两人的距离。明昭不得已匆匆追上他的步伐,又见他在往大慈恩寺走,她一个咯噔,几个迈步冲上去,立马抓住萧彻的手臂,“不是说不去寺里了么?”

      裴瑜也去了寺里,她可不想再遇上,让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阿昭,你没说原因。”

      明昭心底一个凉飕飕,见萧彻垂眸,她于是顺眼望去,才发觉她的双手正牢牢抓住萧彻的小手臂,把衣服都抓皱了。

      她赶忙松手,十指有点不听使唤,“抱歉。”

      萧彻转身即走;步伐却放缓了。

      他有点变了。

      明昭默默随其身后,心中腹诽。从前的萧彻爱贫嘴,张扬寸进,明艳得很,今日却怪气得很,莫名的不好交流。明明六月三十骑马时还好好的,不过六日未见,怎的忽然变了性子?

      大慈恩寺其实没什么好玩的,天色已经暗下来,红灯笼高高挂,殿内红烛尽烧,从外头看去,慈祥的佛像映照暖黄的烛光,于殿外黑乎乎的夜色相映,颇具阴森森的气氛。

      佛像在笑。

      明昭曾在佛光寺待过两个月,晚上不知去过多少回大雄宝殿读经书,听讲座,那时感觉尚好;如今怎的倒觉得多了些鬼气?

      萧彻没去拜佛。
      他去了姻缘树。
      萧彻要求姻缘。

      这个认知让明昭微微心慌。她离得较远,只打算远观,并不想凑热闹,谁料萧彻侧首,朝她莞尔一笑,“阿昭,过来。”

      这是今日相见以来他露出的第一个真诚的微笑,仿佛回到过去,驱散了先前的阴沉感。

      明昭仿佛受了蛊惑,待回过神时,她已在萧彻身旁。

      萧彻明显笑得更欢。

      明昭于是壮了胆,凑去萧彻身旁瞅一眼他所写的内容,很笼统的愿望:希望我能得偿所愿。

      “这是姻缘树哎。”看萧彻那么虔诚地挂木牌,特意寻个结识的树干绑得很牢固,她没忍住多一句嘴。

      姻缘树求姻缘,他写的未免太宽泛,什么算得偿所愿呢?

      “我的确在求姻缘。”

      “可是你——”

      剩下的话哽在喉间,明昭已不知该如何发音,她的喉咙像被扼住一样,完全失声,嘴巴仍在张着。

      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萧彻侧首看她,那双眸如水温柔,定定注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明昭眼前之物皆模糊,看不清的脸,高大的树,唯独那低沉的声音最清晰,持续地袭击她的耳膜。

      “阿昭,姻缘树下求姻缘,需要带上心仪之人,写下‘得偿所愿’再挂上去,便会如愿以偿。”萧彻微微一笑,他说,“我在求你啊。”

      明昭声断。

      暗下来的天色,明晃的烛光,幽幽的树影,嘈杂的人声,朦朦胧胧间,万物皆成虚空,她的眼中只容纳得下萧彻眼底深深的注视,脉脉含情,以及唇角扬起的那抹笑意。

      砰、砰、砰——
      一起一伏之间,她的心跳在奏乐。

      铛、铛、铛——
      一断一续之间,大慈恩寺的钟声在响。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明昭回神,她挪开目光,转过身,有些语无伦次。

      萧彻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强硬地把她转回来,而后仍牢牢握住她的双臂,俯下身与她平视,“阿昭,你不需要道歉。”

      明昭闭上眼。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手臂处的力道微微加重,萧彻握得更紧,但未有痛感。她不敢睁眼,脚下像灌了铅似的,无论无何都提不起来;她想跑,可萧彻这一不做二不休的架势让她逃也逃不掉。

      明昭眼睛闭得更紧,她的睫毛微颤,面皮在跳。萧彻看得出来,她在害怕。她的害怕令他更加难受。

      “阿昭——”

      “对不起!”明昭睁眸,飞速打断萧彻的话,这一句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她无暇估计萧彻的反应,趁他无言之间恭敬地鞠了一躬,先声夺人,“萧彻,我……握现在的心情很乱,可不可以不要逼我?”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颤,她的身体不自控地抖,她在乞求;她仍弓着腰。

      萧彻没了声,良久,他握住她双臂的手也慢慢放开。一得松懈,明昭立马逃离他的桎梏,逃离他的包围圈,安全感骤升。

      她终于喘了一口气。

      萧彻看去很是失落;而明昭已无心顾及其他。

      事实上,她的头绪一团糟。

      “你——”明昭稍显狐疑。

      “我先送你回府。”萧彻打断她的话。

      明昭一听这话,什么念头皆不顾了,当即小鸡啄米般狂点头。这大雁塔她没心情看,更没心情观,何况经过方才那一遭,此时此刻的她更加难以面对他,比最初相识时更甚。

      如今的每时每刻于她而言皆是煎熬,她巴不得早点回去。

      明昭坐在马车内,看立于窗边的萧彻,听他嘱咐车夫的话。隐于乌黑夜色下,他的神情看不太清,将要启车时,明昭犹豫问:“你……你不回去么?”

      萧彻点头。

      明昭放下车帘,她按住胸口,心脏仍在扑通扑通跳,一下一下的,非常有力。

      她往车厢璧上靠,长长地抒了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裴瑜忽然告白,视如朋友的萧彻也是如此,前后两遭事情扰得她心烦意乱的。

      裴瑜很好,萧彻也很好,即使她曾经想过多种可能,那到底是想象,还是比不得事情真的发生时来得震撼。

      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二人啊。

      *

      萧彻目送马车远走,驻足片刻,他转身往寺内走去。大雁塔二楼,萧彻才刚上去,簇拥的人群中,他一眼便瞧见那个凭栏远眺的背影。

      他走过去,与他一同俯视楼下。

      沉默蔓延。

      “你还是和上辈子一样,一点儿没变。”

      “彼此彼此。”

      又是一阵沉默。

      萧彻勾唇一笑,二人对视,他眼中是冷冷的漠视,“说实话,你还挺让我意外的。”

      完毕,他转身即走,只留一道颀长的背影。

      他在放屁!
      裴瑜的确和上辈子一样,然而又有不同之处,最起码他掌握了先机,不再学会等待,把机会拱手让人。

      十年的青梅竹马情,多么深厚的感情啊,偏偏裴瑜太过隐忍,总想着会伤害,总想着时机未到,总想着会有更好的时机。于是,祖父病危,后又病亡,他北上守孝三年,也彻彻底底错过这三年,终于让他等到可趁之机。

      然而即使他与明昭成了夫妻,这段感情始终是他介怀的一个点。他知道明昭是他的妻,是他明媒正娶、相伴一生的妻,可明昭与裴瑜的这段感情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在没有他的岁月里,他们互相依靠长大,留下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那是他不曾驻足的曾经。

      如果裴瑜没有那么多的意外,他便不会认识明昭。若是相见,只怕那时她恰是他人妻。

      明昭因病早逝,他以为老天眷顾他,让他得以重生。未必是重生,只是他多了一段上辈子的记忆,让他能够力挽狂澜,再度去守候这段婚姻。

      没成想,裴瑜也重生了。

      他去了佛光寺,和明昭见了面。

      那时的他天真的以为,在明昭去佛光寺修行的那段日子,裴瑜真的来过佛光寺。这只是很简单的一次见面。偏偏七月初一,裴家举行了一场宴会,邀请京中众多贵女,明昭在列。七月初二,明昭写信推脱不想去大雁塔。好端端的,七夕将临,她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呢?

      他派人去打听才知,原来是裴瑜也约明昭去大雁塔。七月初一裴瑜在裴府,裴瑜肯定借机见过明昭,还对她说了一些话。

      至于什么话,他不得而知。

      许是重生,许多事情介入,许多态度的转变,上一世事情的轨迹也发生了改变。裴瑜的主动,他的退让,明昭的逃避,三番的僵持之下,让他和明昭的关系更加变幻莫测;所以他终于忍不住出击。

      明昭的性子也些微变了。她还是那么倔,对谢家更加抵触,对他亦更加戒备,前期在逃离,酒楼会面后决计交为朋友,她实际还是在躲。

      谢家是个屁;但谢家仍是明昭的家。

      裴瑜目送萧彻远去;天色昏暗,他其实瞧不清晰萧彻的背影。他在俯视,俯视广袤的长安城,同时也在思考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

      萧彻的重生,令他意想不到。

      难怪佛光寺一案会提前,难怪他会在明昭无援时出手,难怪他比上辈子出现得更加频繁。

      他以为他还可以等;但好像——他早就等不起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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