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遮住的喘息》烬日

4、阮袅袅死了

　　天色破晓，钢厂锅炉腾出的白烟熏走了最后几颗星星。
　　梧桐街道人影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工人上班顺便把孩子送去学校。
　　这里教学质量在泽安市居然还排中上，可能是因为孩子父母经济实力差别不大，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很难形成什么歪风气。
　　“同学们，距离中考还有七天，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清透微哑的声音传满校园。
　　阮清正在台上作为学生代表进行中考前动员讲话。
　　台下很多女生带着激动爱慕的眼神看着台上的少年。这个面容俊俏的翩翩少年是他们学校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学生，是梧桐街钢厂子校所有老师学生心里的骄傲。
　　他们钢厂子校的学生不比城里的精英差！
　　傍晚回到家，灯居然在开着。桌子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鸡蛋炒西红柿看起来仿佛酱油有点多了。
　　阮清有点诧异，阮袅袅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小清回来啦，赶紧吃饭。”阮袅袅按下一泵香水，掩盖了米饭的香味。
　　“今天他们正式决定把厂子卖给顾总了，晚上要一起组个局，顾总还点名说我必须去呢，哈哈。走啦走啦来不及了。”
　　“妈，晚上早点回来。”阮清打断了她。
　　“好好好，哦哟，我们小清还知道关心我了。”说着，阮袅袅踏上高跟鞋急匆匆的走了。
　　小时候阮清可黏阮袅袅了，无论她干什么，总有一个粉白团子奶声奶气的说“妈妈，抱我嘛”。
　　阮清六岁那年，彭文达上班时失误摔进六百度的锅炉，死不见尸之后，他更黏阮袅袅这个唯一的家人了。
　　直到阮清渐渐长大，越来越成熟，看见阮袅袅从外面背回来一个又一个名包，每天晚上打扮的漂亮迷人然后出门，他感到害怕陌生，直至厌恶。
　　多少个夜里，小小的阮清蜷缩在被窝，看着窗外巨大恐怖的梧桐树影哭泣。
　　他不懂，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听话的好好学习了，将来挣大钱，养活自己和妈妈，为什么妈妈不能再等等呢？
　　直至清晨，阮袅袅也没有回家。
　　阮清等了一夜。
　　人们都说阮袅袅思念亡夫，才在深夜去钢厂锅炉那里，哭花了眼不小心掉下去了。也有说阮袅袅和男人乱搞，良心不安，感觉对不起彭文达，不想活了自己跳下去的。
　　那天吃饭的一行人都坚持说阮袅袅中途就走了，谁也没想到她会去锅炉那里。
　　阮清泪花都笑出来了，他妈什么样他最了解，虚荣肤浅，爱美爱钱，这样的人更惜命，怎么可能在那么重要的饭局先离开，怎么可能思念亡夫或者自杀。
　　可是，她怎么就也死在锅炉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