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徐行》一年灯火

66、抉择

　　桑晚的婚礼虽然仓促却并不简朴。虽然亲戚都在老家，但同学朋友不少，特别是娱乐圈的明星，她特意包下一个度假庄园。

　　林晴不理解她婚纱都是租的，却舍得包下一个度假庄园，后来知道庄园冲着有很多明星到场，给了个很优惠的价格，好看不贵是桑晚婚礼的宗旨。

　　西式的草坪婚礼，桑晚穿上租来的婚纱，美丽加分倍，幸福不打折。李智平时穿着随意，打扮起来卖相也很不错，最起码比老肖要高帅些。

　　等到晚上宴席时，桑晚又换上传统龙凤褂，红色烈烈，金色高贵，头上簪有传统繁复的首饰。
　　李智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跟着桑晚一起拍照合影敬酒，来者不拒，笑容就没下过脸。

　　林晴心里有点八卦，希望老肖来吧，让他尝尝新娘琵琶别抱的滋味，可又怕场面会不会难看。不希望老肖来吧，又觉得少了场看好戏的机会，也是可惜。

　　最后，老肖人没出席，倒是包了个大红包，让别人带过来。

　　她觉得自己也够无聊的，看来是小说看多了，时过境迁这个道理难道还用说嘛！

　　再说男人这种动物比女人健忘多了，连感情深厚的多年夫妻，在妻子逝世后，三个月半年就结婚的比比皆是。

　　像父亲那样的男子凤毛麟角，在这个时代简直比大熊猫还稀有，而且也并不讨女人喜欢。

　　杜鹃后来劝她多去看看杜玫，说她也有很多难处，只生了一个女儿，老公在外面有人，还生了个私生子。多亏她厉害，否则早就离婚了，人财两空。

　　杜鹃还是老派思想，总认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孩子就得无条件原谅父母，何况杜枚想给笔钱作为她的心意，都是私房钱，也不容易。

　　她听后内心半点波澜都不起，早已过了期待母爱的时候，她实在分不出时间和心思再去关心那么多。

　　对徐行是否参加，桑晚与她意见并不同，桑晚觉得他们夫妻总归要一起来的，宾客都是凭邀请函进出，保密性可以放心，再说只要动作不亲密谁知道他们俩什么关系。

　　林晴却对上次张大嘴的事心有余悸，生怕旧事重演，不大希望徐行出席。最后折衷下来，两人一起出席，但座位分开，徐行有点不高兴，可觉得再反对，连出席的机会都没了，埋怨了句“你真是个女暴君”，就不再多说什么。

　　宴席时分开，回来时却是一车，林晴偷瞄他几眼。轮廓分明，如同刀刻，高挺的鼻梁，优美如同刀刻的下颌线，柔软嘴唇，听说嘴唇柔软的人多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目不斜视，也不看她，似乎在专心开车。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可微微抿紧的嘴唇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宴席时林晴在桑晚大学同学一桌，和李雨桐和茉莉一桌徐行则和几个圈内明星一桌，桑晚想得也很周到，两桌就在隔壁，抬眼就能看到。

　　草坪婚礼时，徐行就被人经常拉着合影，他只能露出礼貌的微笑配合。等稍微有点空想靠近林晴，都被她躲闪过去，有时刚想靠近，就被她的眼神阻止。

　　林晴也很忙，忙着帮桑晚拿包，没空搭理徐行。

　　本来也就算了，平常一直在一起，没必要在这种场合秀恩爱，但等徐行看到谢宇杰亲密地和林晴打着招呼时，他的脸色变了；等见到他们二人坐在一起，从上桌聊到下桌，谢宇杰还时不时凑近她脸，徐行整个人都不好了。

　　车辆行驶到路口，刚好红灯停下。林晴右手边临街商铺就是和桑晚去的顶奢婚纱店。

　　已经很晚了，店铺早已打烊，面街的橱窗却如艺术品一般大放光彩。

　　橱窗如同莫奈的花园，又如托斯卡纳的艳阳，似乎闻到清风拂过青草的味道，洁白的婚纱，美丽的新娘，奔向未来灿烂的美好生活。

　　抹胸式婚纱，下摆斜纹轻纱，简洁大方，却又浪漫唯美。

　　林晴一扫而过，徐行却一直透过她看向婚纱店。

　　“哦，桑晚之前看过这家婚纱店，价格太贵了，她觉得不实用。”林晴解释道。

　　“你喜欢吗？”徐行猛不冷丁地问道。

　　“啊！”林晴懵了一下，“喜欢什么？”

　　“桑晚的婚礼你喜欢吗？”他轻轻问道。

　　林晴觉得有点奇怪，点了点头道：“挺好的，浪漫唯美，像山野秘境中的缤纷花园。听说这个团队很出名，好几个明星的婚礼都是他们操办的。”

　　“我认识团队负责人。”徐行嘴角微微上翘，弯成好看的弧度，在昏黄的灯光下分外迷人。

　　“哦！”林晴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手头项目还得整理，教学计划调整，杜玫约了好几次，她还一次没有赴约。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杜鹃，她应该很失望吧。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该如何与他说呢！

　　绿灯亮了，徐行收回目光，见她毫不在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轻点油门，车辆向前滑去，将婚纱店抛在身后。

　　林晴瞟了瞟他，主动开口道：“你进组的时间定了吗？”

　　“定了，两周后开机。”

　　林晴听后也没有说话，汽车继续在道路上行驶，深夜时分，路上行人不多。

　　“你有没有什么话和我说？最近一直心思不宁的。”徐行侧了侧脸，压抑住心底的山呼海啸，微微笑道。

　　他面部平静，只有深深起伏的胸膛显示出内心的波涛汹涌，她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犹豫了很多次，好几次都想说出口却又吞了回去。

　　“是，等回家再说吧！”

　　“嘶----”，一阵急刹，徐行直接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灯，就着昏黄的路灯，直直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犀利尖锐，让人无处遁形。又带着一眼看透的通透，在狭窄的车内让人无处躲闪。又有几分危险，让人害怕无法逃离。

　　“就在这说吧！”

　　行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自从盛教授离开后，学院里的氛围越来越差。得罪吴有才后，得知将会出台新项目考核标准后，我向一个国际肿瘤免疫治疗基金会提了申请，上周收到正式邀请，他们欢迎我随时过去。”林晴慢慢说道：“明年我的项目将没有资金支持了，我们这行投入很大，而且短时间很难出成果。”

　　徐行的脸色倏地变了，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他拼命稳住情绪，直到觉得可以露出一个相对平静的表情，“我可以......”

　　林晴摇了摇头，“不，我希望靠自己的实力。其实盛教授走了后，我就挺想去国外访学。但那时家里那么多事，学院里也不像现在这样，后来又遇上你......”

　　徐行微扯了扯嘴角，“那现在呢，现在就不考虑我了吗？”

　　林晴抿了抿嘴唇，好久都没有说话，半晌道：“我，我其实一直都在想，我们俩真的合适吗？能在一起长久吗？当初答应顾姨的要求，就觉得很荒唐，像做梦一般。这桩婚事从起初就很滑稽，我是因为怕被爷爷叔叔夺走房子，你是因为孝顺听从母命，哪点都与感情无关。”

　　每个女孩子都想嫁给爱情，带有目的的爱情终究不纯粹，也掺杂着太多的不确定，从一开始就埋下阴影。

　　徐行深叹口气，往驾驶座靠背一靠，头微微扬起，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过头看着她幽幽道：“你这么聪明，对妈妈的为人又如此了解，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她为什么会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就算是为了帮你，有必要牺牲自己儿子的幸福吗？”

　　林晴的心突然像被惊天雷狠狠敲了一般，倏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大，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是我知道你的情况，求妈妈安排的。”他的话语声音并不响，却像打了个晴天霹雳，震得林晴耳膜嗡嗡作响。

　　“为什么？”

　　“记得大四那年，林老师安排两家见面，我有四五年没见到你。你穿着一条黄裙子，戴着珍珠项链，头发扎了个辫子，和高中时完全不一样。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条小雏菊长裙，方形领，珍珠项链，像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像是想起无比美妙的往事，他嘴角微微翘起，轻轻笑出声来。

　　当时他的心突然一动，像被什么撩拨了一般，又如北方冻土里的虫子在春天慢慢苏醒，冰雪融化，春回大地，鸟语花香，沐浴在阳光灿烂的日子。

　　面临毕业，前途未卜，董微澜面对大佬的猛烈追求，一时犹豫不决，而他却不想挽留。她见他意兴阑珊，便很快做了决定，而他到底存在几分歉疚，才有这次的松口和帮助。

　　“我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你当时没有男友，又刚好需要帮助。妈妈开始不同意，后来看我这心思，便遂了我心愿。本以为美梦成真，没想到......”

　　如同石破天惊，头顶传来轰轰阵雷，林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你......”

　　那现在知道了。

　　可这能影响你的决定吗？

　　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他的眼睛如同夜空中里最亮的星辰，穿过岁月破空而来，闪耀得她眼痛，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