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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合卺酒 ...

  •   墨色的夜空中飘着淡淡白烟,遮住了圆月的明亮,绚烂的烟花自下而上,犹如金莲升天。

      满街的花灯,皆贵重华美,绸缎灯罩,描金细画,玛瑙红珠坠之;华丽马车数排,全京城的都似乎挤在这条街上了。

      地上是随处可见的纸“囍”,被行人踩的有些看不出来字体,沾水使红色增添了几分幽深。

      南国最尊贵的公主于今日出嫁。

      布衣百姓在水泄不通的街道上,踮着脚,昂着头,往前面的府邸里兴奋地张望,都想一睹驸马真容,看看这病弱的鸿胪寺卿究竟几分瘦弱。

      “这沧国求娶咱们的公主,怕是不能如愿了!沧国远的骑马都要要一个月,看皇帝着急的,居然把女儿随便嫁给了一个身体不行的文官。”小贩调笑地说着。

      拿菜篮的中年妇女,摇摇头道:“随便?虽说公主落水被外男所救,若这男子没有真才实学,那绝不可能尚公主,鸿胪寺卿这官位多少人眼红,尚大人除了体弱,没有其他缺点了。”

      公主府门口的小童提着一篮子喜钱往外走。

      “多谢各位乡亲,来我府添喜,尚大人让我给大家撒些彩钱。”

      小童往天上撒的都是金瓜子,男女老少眼睛都看直了,喜笑颜开地去捡钱,嘴里念叨着,公主府大方,夫妻百年好合的好话。

      后院洞房的氛围却是冷凝,婢女们低着头,看不出神色,唯有放在身侧的手攥紧衣襟,微微颤抖。

      不远处黄花梨木的千工拔步床上,金边百鸟朝凤织锦罗裙揉的皱皱巴巴,九龙双凤样式的红盖头被掀了半边,晃动的雀钗翠羽似要飞走,露出些许雪白肤色,残妆已薄,朱红口脂只剩下唇中一抹,黛眉轻皱,挂满泪珠,却更娇颜的新嫁娘。

      “我堂堂南国公主何时受人逼迫过!居然敢求娶我,他是个什么东西。”高月见素手一扯,似遮不遮的红盖头终于落到了其他地方。

      身侧的婢女连忙上前劝说:“殿下贵为公主,他自然是不配,陛下最是疼爱殿下,过些日子再请旨,定能如意。”

      “殿下再忍忍吧。”婢女低着头轻声说完了这些。

      陛下怎会同意和离,外邦过些日子就要来求娶公主。

      如此疼爱的女儿不会让她嫁到遥远的偏国。

      高月见闭上双目,试着平静下来,脑海里却出现青梅竹马的身影,皇宫里的侍卫首领陆南星,平日里负责保卫皇宫与京城。

      十年前,陆南星被培养成为保护公主的侍卫,从她记事起,他就一直陪在身边,事无巨细,小心呵护,毫不夸张的说,陆南星就是她的保护盾。

      他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陆南星剑眉星目,胆大心细,忠心耿耿,最主要的是他身体健硕,能给她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少女心思初萌后,陆南星就是她认定的未来驸马。

      而尚陵游是京城里“三不嫁”排的上名的病弱公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两步连喘带咳,这样的夫婿要他何用,顶天立地才配的上成为她的驸马。

      “就算能和离,本公主这一时的委屈也受不了,来日他尚陵游与我一同出行,公主仪仗里有这么一号病秧子,随风就能去了,本公主还有什么威严,在京城百姓眼里,我这个公主要有多丢脸。”高月见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樱桃唇一张一合道。

      床上刺眼的红盖头,她越看越碍事,深红在她眼中流转,与阴影淤积成恨意,高月见拔下嵌着红蓝宝石双珠纹的金簪,皓腕带着狠狠的力,扎穿红布,划破金线。

      盖头被戳烂,成了破布条,残破程度如高见月对他的厌恶。

      “殿下,驸马爷来了,您快把盖头盖上。”门外的婢女匆忙进来通报。

      “没看见已经烂了吗?”高月见不屑地轻睨门外。

      鎏金黑漆的木质门框外,尚陵游一身红色华服,金冠束起乌发。

      在昏黄的烛光下,眉目温润,凤眼像一汪没有波澜的湖水,唇微薄却有莲花一样的纹路,肤色通透雪白,不喜不悲,还以为是一尊玉菩萨。

      只是他胸前祥云团纹绣样的喜服在身,才似在凡间,长身玉立,看不出是病弱之人。

      他一步一步缓缓向高月见走来,容貌越来越清晰。

      高见月倒抽一口气,为何一个男人竟然有如此仙姿,眉下一点小痣,给佛陀童子温柔气质上增加了惑人媚气。

      她父皇定是让这厮的容貌欺骗,以为他文采决绝,善良温柔。

      “殿下。”尚陵游恭敬地拱手弯腰向公主行礼,借低头掩盖了他勾起的嘴角。

      这是他给殿下行的第一个礼。

      “啪!”白玉碗支离破碎,碎渣子落到了暗红色织花绒的地毯上,高月见面色凝重,嘴角发白,她刚刚把喜桌上的茶盏推落在地。

      “尚陵游,我不愿嫁你,我们现在就和离。”

      尚陵游垂下目光,看着地上的玉碗碎片,不慌不忙地喊来侍女打扫,然后抬头直视高月见,一字一句像石头一样又闷又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殿下,你我婚事乃陛下御赐,我们以后会是一辈子的夫妻。”

      高月见眯着眼,两边嘴角气的一高一低,直接站起来,欲冲到尚陵游面前斥骂他,却没有在意到脚下还没扫干净,残留的玉碎渣子。

      “啊!”高月见的脚下扎进了一片锐利的碎渣子。

      她疼地蜷缩着,捂着脚,鲜血洇入地毯。

      高月见额上冒出薄薄的汗珠,贝齿轻咬有点干涸的唇瓣,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地毯上。

      尚陵游大步上前,一手穿过臂下,一手揽住腘窝,稳稳当当地把她抱了起来。

      他只用了手掌跟和臂弯处的力量,双手空空的伸在外面,尽量避免肢体的接触。

      高月见正伤心难过,突然身体离开地面,失重感让她搂紧了尚陵游,扑面迎来陌生的香气,檀香与墨香交织,一侧耳朵传来悸动震颤,咕咚咕咚...

      尚陵游的心跳声。

      离的这么近。

      高月见顾不上疼痛骂道:“放开我,本公主岂是你能指染的?我命你松手!”

      她用力地捶打尚陵游胸膛,他脚步只顿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应,张嘴往他的胳膊上咬去,十成十的力气,尚陵游也只是全身肌肉紧绷起来,直到将高月见稳放于床榻。

      不是说尚陵游是个病秧子,重物也不能提。

      抱她这么轻松,难道是谣言?

      高月见想罢,便见尚陵游捂着心口,面色有点发白,呼吸稍微急促。

      看来是他用力过猛,激着了。

      “大胆刁臣,你没事吧?”高月见瓮声瓮气地询问道。

      她抱着腿,往床外挪了挪,想看清尚陵游的情况。

      病弱的男人,果然没用,不过是抱她走了两步就开始发病。

      高月见自己一身狼狈,好奇地望着尚陵游。

      尚陵游看着她眼睛亮亮的,杏眼微睁,衣衫凌乱,脚上还有伤,像小时候家门口经常来蹭吃蹭喝的流浪小猫。

      后肩滑落到指尖的鲜血,被他偷偷握在掌心,抹在深红喜服的袖子上,背部的鞭笞裂伤,痛感时时提醒他必须要尚公主。

      尚陵游忍着扯动伤口的疼痛,缓缓蹲下,温柔道:“殿下,我为您处理伤口。”

      高月见面露难色,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个刁臣害的她受伤。

      喜欢献殷勤?这个机会就赏给他。

      半信半疑的试探他,她把脚只伸出一点点,尚陵游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心地把高月见的鞋袜脱下。

      白嫩的脚底心,扎着坚硬锐利的玉碗渣子,红白相间,都有些干涸了。

      尚陵游随后握住了高月见的脚背,从刚刚侍女拿来的用具里掏出来银摄,静静挑出碎片。

      他的呼吸撒在了脚心上,高月见顿觉痒意酥麻,蚂蚁爬似的,不由得脚趾蜷缩。

      浇上白酒清理,又撒了止血的药粉,用纱布一圈圈仔细包好。

      高月见安静地看他处理,却发现他的衣衫上有自己咬他时,残留的口水印子。

      她脸色发红,一股羞耻感占满了她的脑海。

      暧昧如细丝绵绵地入侵两人之间,高月见鬼使神差地伸手抹掉他肩膀上的牙印。

      “殿下?”尚陵游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抬头便看见高月见心虚闪躲的神色。

      “无事。”高月见垂下眼,隐匿了表情。

      尚陵游抚了抚她褶皱的裙下摆,起身后退数步。

      他站在拔步床对面,和她保持了君臣之间的距离。

      高月见疑惑的看着尚陵游,翘了翘脚。

      这刁臣稀奇古怪。

      这么排斥她,想必他对着赐婚也是不满的。

      “使臣走后,我们便和离。你意下如何?”高月见拔下一只金簪,放在手里把玩,细细摩挲,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和下来了。

      尚陵游久久未动,好像定在那里一样。

      真是一个怪人,难道是她没给他好处?

      放权?尚陵游已官至鸿胪寺少卿; 给钱?位高者怎能又缺得了这文银几两。

      尚陵游的母亲是庶女出身,看来只能给他母亲升个品阶,从恭人升到一品诰命。

      “给你母亲一品诰命如何?”高月见唇瓣轻启。

      想必这样的条件他一定不会拒绝。

      高月见看见他迈着疲乏的步子,走向圆桌,倒下了两杯酒。

      看来他想通了。

      早说要什么不就好了。

      随后,金盏酒杯被送到她的眼前。

      “殿下,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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