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喜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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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皇上！”一片溢美之词传来，皇上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地下的胤祥。
“老十三啊，你放心，朕一定给你办个风光的婚礼！”胤祥叩头谢恩，一边其他阿哥的脸色各异。十四阿哥定定看着我，眼光深沉。我淡淡回他一笑，他的脸变得苍白，紧紧抿着嘴。八阿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光异常精明地打量我的表情。我心里暗叹一声，有如此虎父，几位阿哥可个个都是厉害角色，心智十之八九都是传自自己的父皇。
“恭喜皇上，这宫里最近可真的需要喜事！”宜妃巧笑道，目光却往我这里扫过来，有着不加掩饰的蔑视。
“爱妃说的是啊。自裕亲王过世之后，朕心里一直不好过。今日胤祥的婚事定了下来，朕终于觉着通畅了些。”皇上温和地看着胤祥，又变回了慈父。
“臣妾有一议，想来个双喜临门。”德妃缓缓道，十四阿哥一惊，死死盯着自己的额娘。德妃没有看他，笑向皇上：“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品貌端庄，臣妾日前一见，觉得分外喜欢。今天乘着十三阿哥的喜劲儿，想给皇上凑个趣，把老十四的婚事也定下！”德妃娘娘平和的脸上没有更多的信息，但是她冷冷的目光成功地制止了想起身说话的十四阿哥。
一向认为这个娘娘心智厉害，今日果然印证。我心里苦笑，德妃娘娘着实小心，害怕胤祥与我失之交臂之后，十四阿哥对我死灰复燃。在御前这样一堵，彻底杜绝了十四阿哥的任何念想。胤祥的例子活生生摆在面前，十四阿哥再任性也不至于以卵击石。
十四阿哥铁青着脸，紧紧抓住凳子的扶手。
“儿臣也觉得德妃娘娘此议有理。胤祥和胤禵的性子都多少有些毛糙，早日成亲能够早日沉稳起来，这样皇阿玛也就能少操点心。”四阿哥静静向皇上禀道。
皇上脸上的笑容更加堆了起来。“好啊，此议的确不错。来人，拟旨，为十四阿哥赐婚！哈哈，朕今日真是高兴啊！双喜临门，双喜临门！”众人开始说起吉祥话，十四阿哥死死盯着我，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看着他的挣扎，我心下不忍，轻轻低头，感觉到宜妃的冷笑。
“朕还想来个三喜临门！”皇上突然发话，大家一怔，摸不清楚喜从何来。
“沁玥，朕一向看着你贴心。前日朕已经问过道尔吉王的意思，你父王也没有反对。今日，朕正式宣布收沁玥为义女，册封为和硕公主。从今日起，你们就都是沁玥的亲哥哥，要好好照顾沁玥，如果让朕知道你们敢欺负她，不仅乌珠穆沁左右二旗不答应，朕也不会答应！”皇上温和地看着我。我挤出笑脸，心却凉透了。
荣妃推了推我，我愣愣起身走到御前，扑通一声跪下，感觉到冰冷的地砖几乎刺痛了膝盖。“谢皇上！”我静静磕向地面，庆幸自己已经哭干了眼泪，否则今日我不知自己会不会嚎啕起来。
“还叫皇上啊，该叫皇阿玛了！”荣妃笑得很高兴，三阿哥在一边也微笑着。
我抬脸怔怔地看着皇上，他眼中有着宠溺、惋惜和锋利，心里一顿，我扯起嘴角甜甜地说：“谢皇阿玛！”
“哈哈哈哈！好，乖女儿！荣妃，你可要帮朕照顾好这个女儿，朕疼她之心可不比疼老三少！”皇上大笑起来，荣妃一脸喜色地答应了。身边又传来一片祝贺之词。我浑身无力地跪在冰冷的地面，全身支离破碎。锦儿上前扶起我，我僵硬地走回座位，倒吸一口气，对面胤祥和十四阿哥的脸色让我不敢看。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不见波澜，就能灭绝所有的希望和可能。四阿哥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有一丝怜惜。
“最近都有哪些吉日？”皇上转头看向礼部的官员。
“回皇上，八月初七、八月初十都是大好的日子！”礼部的官员跪到地上。
“那胤祥，你的婚事就定在八月初七吧，胤禵的婚事也不要拖，就定在初十！”皇上的脸上有着浓浓的宠爱之情。胤祥和十四阿哥跪下谢恩。礼部的官员一脸忧色，两位阿哥婚事临近，他们和内务府是有得忙了。
“皇上，当日在草原臣妾见沁玥格格做喜娘可很有一套。这未来的十三福晋和沁玥格格情同姐妹，当日北海冰嬉，沁玥可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十三福晋。我看皇上，就让沁玥给十三阿哥的新娘做喜娘如何？现在都是一家兄妹了，这样岂不是更喜气？”宜妃笑着看向我，脸上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恶意。
皇上的脸色有些凝重，没有立即接话。三阿哥和四阿哥都皱起眉头，两人冷冰冰地看向宜妃。胤祥身子轻颤起来，眼中几乎要冒出火。
太子轻轻一笑，“宜妃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儿臣觉得沁玥妹妹做喜娘一定会给胤祥的大婚增加不少乐事！”我紧紧握着拳头，看向太子平静的笑容，几乎想把手中的茶杯照他脸摔过去。八阿哥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了，皱着眉头看着我，眼中竟然有些同情的神色。
我余光瞟见胤祥想站起来，心里一惊，立即跪下对皇上道：“皇阿玛，宜妃娘娘说得不错，儿臣与十三福晋是生死之交，做喜娘又能借机好好整整十三哥，您就疼我一次，让我别错过这么有意思的好事！”十三哥，胤祥已经是我的十三哥，心痉挛起来，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个促黠的笑容，地砖的凉气顺着腿脚一节节往上冒，我挺直脊梁，看到皇上眼中的怜惜。
“好吧，沁玥！不过你身子没有痊愈，朕可舍不得你太累！你们几个给朕记住，老十三成亲，你们尽管闹新人，但是要是谁敢为难沁玥，小心朕翻脸！”皇上转头看向身边的阿哥们。几个阿哥立即答应了。我起身，冷冷看了宜妃一眼，目光中充满警告的神色。宜妃的脸开始发青，本想给我下套，却讨来了皇上更加明确的宠爱。
“好，朕今日三喜临门。传令下去，各部都给朕上表庆贺！”皇上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荣妃娘娘轻轻握着我的手，高兴得合不拢嘴。三阿哥一脸欣慰地看着我。太子有些讪讪的，十阿哥张大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胤祥，我的心仿佛被人兜头一棒，他的脸完全没了血色，面如死灰地盯着我，嘴唇微微颤抖。我咬紧牙关，向他淡淡一笑，左手看似不经意地摸向自己的右肩。胤祥闭上眼睛，手颤抖起来。十四阿哥脸色铁青，一直愣愣地盯着我，眼中的怜惜毫不掩饰。我的心突然温暖起来，至少有这么多人是真正在关心、疼惜着我。我由衷地朝十四阿哥笑了起来，眼睛却多少有些湿润。十四阿哥脸色一僵，低下头不敢看向我现在的表情。
“沁玥！陪朕到园子里走走！”我起身轻轻搀住皇上的臂弯，心里百感交集。“看吧，还是沁玥好啊，真是朕的贴心小棉袄！”皇上轻柔地拍拍我的手，开怀地和我一起走向门外。一步又一步，我践踏着自己的心，感觉自己已是一具行尸走肉。
“沁玥，谢谢你，身子这么虚还要费心张罗我的婚事！”我和萋卉并头躺在她的床上。明天胤祥就要来迎娶了，因为我是喜娘，萋卉央求荣妃娘娘让我在她新婚前一夜就住到她家。
“和我还这么客气！”心中庆幸黑夜中萋卉看不见我的脸色。
“你现在身份尊贵，可是皇上身边的一等红人。有你陪我出阁，那是天大的恩典，阿玛这几天都乐坏了，连声和额娘夸奖你这个皇格格仗义呢。”萋卉轻笑起来。
“这算什么，我们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淡淡道，感觉萋卉紧紧依偎着我。
“沁玥，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幸福得像是在梦中。当日北海冰嬉，是十三阿哥救起了我，从那日起我就留心打听他的事，得知他文武双全、机敏沉稳，我心里有多高兴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他不是什么皇子，是我深爱的男人，我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喜欢他，而是真正喜欢他的人！”胸口一阵闷痛，我几乎听得见心里滴血的声音。
“哪有你这样的新娘子，一副急不可待要出阁的样子，你阿玛真是白养你了！”我轻声戏谑道，眼泪却无声滑下。我赶紧偷偷擦了擦眼睛。
“你啊，不知道深爱一个人的感觉。对我来说，十三阿哥不止是丈夫，更是我一生挚爱，我会把他的幸福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沁玥，等以后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明白我的感觉。”眼眶又湿润了，我紧紧抓住自己的右肩，伤口虽然已经淡了，但是疼痛却烙在了心口。
“希望如此吧，希望上天保佑我能和你一样幸运，嫁给心爱的人。”我感到自己快维持不住声音的平稳。
“沁玥，宫里的日子不容易，我要用自己所有的爱来守护十三阿哥，从明天起，他就是我的神，我的一切！”萋卉的声音有些迷离。我轻轻搂住她，“萋卉，你的性子和喜好都和十三哥相似，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一定会幸福的！”胤祥，我们相约来生，今生，你一定要好好呵护萋卉啊。
“沁玥，你也会幸福的，你是如此美丽聪慧，你未来的丈夫一定会全心全意地疼惜你！”萋卉轻轻哭了出来。我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的泪水，嘴里却劝慰道：“现在知道舍不得已经晚了，我的新娘子，千万别哭肿了眼睛，明天要漂漂亮亮地上轿啊！”
“我美丽的新娘，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乘现在外面都在对付你的丈夫，你赶紧吃点，小心等下那些阿哥们闹房！”我给萋卉夹了点菜。一天忙乱，根本没有功夫做任何感想，被迎亲的四福晋指挥来指挥去，我出了好几身臭汗。
萋卉非常紧张，“沁玥，我今天这个样子好不好看？”我仔细打量她一身蟒袍补服，端庄之下显露着秀美。“放心，你是我看到现在最美丽的福晋！”我故意放低声音，好像是免得他人听见。萋卉的脸色缓了缓，略吃了几口。
“格格，新郎他们快来了！”锦儿奔了进来。
萋卉脸色又苍白起来，我轻拍她肩膀，笑着让丫头们关门。我一个人静静站在新房前，天上的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晚风轻轻吹拂我的发丝，今天，我要送自己最深爱的男人到自己最亲爱的姐妹身边。
胤祥一身朝服走在前面，很明显他已喝了不少酒。他身后，众多亲贵挤挤挨挨，十阿哥的声音尤其大。我浅浅一笑，双手拦在门口，一众人等都停下脚步。胤祥亮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晚风吹起我一身粉红色的裙衫。
“新郎，进新房可没那么容易！”今日，我是那个刽子手，亲自操刀割向自己的心。
十阿哥他们大声呼喝起来，十四阿哥没有起哄，满眼怜惜。我鼻子一酸，几乎想哭了。清清嗓子，我微笑着说，“十三哥，连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就想进新房，没那么便宜吧！”
“你想听什么？”胤祥的声音嘶哑。
我心里一恸，勉强笑道：“我喜欢听什么不重要，关键是新娘想听什么？”晚风抚动胤祥的长衫，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我定定地和他对视，几乎想纵身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哈哈，就是啊，老十三，不对新娘说几句肉麻话，咱们这个沁玥格格也不会放你过关的！”十阿哥抚掌大笑，四阿哥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看着胤祥和我。
“什么叫肉麻话，疼自己的妻子有什么肉麻的？！”我瞪了十阿哥一眼。
“我爱你！”胤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浑身一激灵，几乎当场要摊倒。胤祥，我也爱你。心里在狂喊，觉得控制自己越来越难。萋卉对胤祥的深情震醒了我，我做了个鬼脸，把手拢在耳朵边，“听不见！新娘，您听见了吗？”
“我－爱－你！”胤祥的声音几乎震聋了我，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黯淡的脸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大的声音，我们老十三到底年轻，不一样啊，新娘子一定听得心花怒放了！”八阿哥淡淡一笑。知道他在解围，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正了正心神，“十三哥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疼妻子的好丈夫，我再为难你恐怕新娘都不答应了。这样吧，十三哥随便赏个红包，我这喜娘这关就算过了！”我闲闲地伸出右手，心里一片锐痛。
胤祥身边的小太监拿出一个红包正要递给我，突然胤祥右手一横夺过红包，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几乎想往后跑去，要是能做个逃兵该多好。胤祥抓住我的右手，轻轻把红包附在我的手上。他的手攥得好紧，弄痛了我。我想抽手出来，却被他死死抓住。惊疑地抬眼，看见他眼中漫溢的深情。我多想抛下一切，让他就这样拉着我逃出这一片红色的海洋。
三阿哥的目光定定盯着我，我心里一动，抓住红包，死命挣脱了胤祥的钳制，悄悄把手上的青紫藏在袖中。“呵呵，十三哥真是客气，好像红包很鼓诶！来人，开门，放我们的新郎进去！”
“嘿，这么简单就算过关了啊！没见过这么疼新郎的喜娘！”十阿哥闹了起来，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冷冷的目光扫了过去，他有些讪讪的。
我淡淡一笑，“拿人的手短，总不能拿了钱不干活吧！再说了，再耗下去啊，新娘要心疼的！”往边上一让，胤祥被四阿哥推着进了门。痛彻心扉地与他擦肩而过，我虚弱地闭上眼睛。
慢慢地走在胤祥的府邸，三阿哥说他会在正门等着我。全身虚脱，我几乎想扑到地上就这样死了算了。脚步一顿，十四阿哥一身蓝色长衫静静站在一边。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十四阿哥脸色一暗，缓缓走到我跟前。“小玥，很累是不是？”他心疼地看着我，帮我整了整衣服。累，是啊，撑到现在，我的心累得恨不得能永远停止跳动。星光下，我无语看着他，在他面前，我不想掩饰自己。
十四阿哥脸色苍白，慢慢背转身子对着我。“小玥，想哭就哭吧，靠着我的背放声大哭吧。你放心，我看不见你的眼泪。”
十四阿哥温柔的声音触动了我内心最酸楚的部分，眼泪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最后汇成两道汹涌的河流。我依偎着十四阿哥的背，放声大哭。十四阿哥浑身僵硬，低声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人有不高兴就要尽情宣泄出来，总是闷着，会闷出病的！”我抱着他的背，泣不成声。
生命里全部的阳光似乎都被人抽走，我的心中一片黑暗。十四阿哥缓缓转过身子，拿出手巾给我轻轻地擦眼泪。“小玥，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和我说，我不一定什么都能帮你，但是我会守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我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心里交汇着悲凉和感动，“谢谢你，十四阿哥，你总是这么耐心、那么包容。”十四阿哥惨然一笑，“我是一个暴躁的人，只有你，我永远不会向你生气。小玥，你要开开心心的，别让我太担心。”我感动地点点头，感觉心里多少舒畅了些。
“我看见三哥在门口等你，你先回宫吧。我的婚礼，你就不用来了。要是到时看见你，我怕会管不住自己！”十四阿哥闭上眼睛。我心里百感交集。“沁玥知道了，愿十四阿哥和十四福晋比翼双飞、福泽绵长！”我缓缓福了一下。
“小玥，没有你，我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只要能时常看见你就好！”十四阿哥在身后嘶哑着声音道。我身体剧震，十四阿哥的深情让我举步维艰。“十四哥，你放心，沁玥一定会时常笑给你看！”我咬紧牙关，稳稳地走向门口。
夏夜的星空如此恬静，我遥望胤祥和萋卉的婚房。“祝福你们，你们一定要幸福！”我轻声道，决然转头出门。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喜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