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见余晖》山玉不是山芋

30、黑猫

　　黑猫跳进了盒子里坐立着就像一个乖巧可爱的玩偶，狭小的空间中能听到它呼噜噜舒适的声音。
　　一想起曾经和江景站在房间中玩闹的无数瞬间，心口的钝痛无法缓和。
　　盒子打开，一如几年前的晚上，里面静静躺着一双做工精致的芭蕾舞鞋。
　　泪无法遏制地滑过脸庞。
　　“夕想，奶茶好了，你要先尝尝吗？”
　　门外，江妈妈端着放着茶壶的餐盘，眼中的悲色一闪而过，她的声音温柔。
　　林夕想眼睛往上眨了眨，她匆忙抹掉脸上的泪，挤出勉强的笑容：“江阿姨，麻烦你了。”
　　江妈妈把餐盘放在书桌上。
　　书桌上的相框中两个孩子可爱依旧，现在再看只觉的沉重异常。她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迫不及待地闯进房间，试图驱散一室的阴霾。
　　刺眼的光让林夕想下意识闭眼，她搂着盒子害怕这是自己的幻想。眼睛稍微舒缓一些后，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手中的礼盒，再抬头看自己面前的衣柜，厘米按整齐排放的礼盒变得更加清晰真实，上面无一例外地都垂着一张写着江景笔迹的卡片。
　　“阿景原本说要等你今年生日了再寄给你，但如果你要是提前发现了，那就一起拿走吧，这些都是他留给你的念想。”
　　江妈妈边说边往茶杯里到奶茶，浓郁的奶味冲散了独属于房间中的陈旧记忆。
　　林夕想盖上礼盒，她坐在江妈妈身边，两人坐在书桌前静静品着奶茶，一时房间陷入静默中。
　　随着温热的奶茶一同咽下的还有堵在喉咙里的苦涩，林夕想想说两句话打破沉静的气氛，但是看到江妈妈和煦的脸，她的喉咙又开始发苦。
　　明明最难过的是失去儿子独身一人的江妈妈，但是几乎所有的人包括江妈妈也都在安慰自己。
　　“我，我总是让你们操心……对不起……”
　　泪水又开始模糊眼眶，林夕想低下了头。
　　黑猫这时候嘴巴咬着一条长长的绸带走到她的腿边，它自顾地用手扫动着已经泛旧的带子，似乎在逗林夕想开心。
　　“夕想，阿景喜欢你，阿姨也喜欢你，你是阿姨见过最开朗的孩子。能为你操心才是阿景最幸运的事情。”
　　江妈妈的目光落在黑猫身上，黑猫似有所觉，松开了嘴里的绸带，轻盈地跳到了她的腿上。
　　“如果阿景见到你郁郁寡欢失了以前的快乐，那便是他的过错，他不会高兴的。”
　　黑猫喵了一声。
　　林夕想抹掉眼角的泪水。
　　视线里的黑猫与小时候被江妈妈抱在怀里的江景再次重合，江妈妈摸了摸黑猫的脑袋，笑得温柔：“这孩子好像一点都不认生，夕想，它真不是你养的吗？”
　　“它……”林夕想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它是我的，但我还没和家里人说……打算等会回去再说。”
　　“那你要经常带它来阿姨这里玩，这里安静太久了，阿姨还是喜欢闹腾点。”
　　林夕想捧着茶杯点了点头，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衣柜排列整齐的礼盒上，她想起了江景曾经说过的话。
　　“这是第一双鞋，但不会是最后一双，鞋子坏了就会有新鞋，我会给你一直做鞋，一直到我们老了你也不跳舞为止。”
　　黑猫跳到了地板上，又开始黏黏糊糊地蹭林夕想的腿。不知为何，感受到柔软的皮毛下的温度，林夕想心中升起久违的安心。
　　江妈妈笑了笑，她又给林夕想倒了一杯奶茶。
　　窗外的阳光热情而又滚烫，灰暗压抑的房间似乎因为两人一猫的的存在逐渐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林夕想离开的时候只拿走了手上的礼盒，剩下的她存在柜子里打算以后的生日再取走，黑猫陪着她一路走着，这样的情景就好像江景从没有离开过。
　　林妈妈打开门时看到和林夕想一起的黑猫有些意外，再看林夕想犹豫道：“这只猫……”
　　林家从没有养过宠物，林夕想也不知道自己父母会不会讨厌宠物，所以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很忐忑，担心会被拒绝。
　　看着神色复杂的林妈妈，林夕想小声道：“妈妈，我可以养它吗？”
　　“黑猫啊……”林妈妈的目光从黑猫身上移开，她欲言又止。
　　林夕想有些疑惑，黑猫怎么了？
　　她低头看向正在看自己的黑猫，黑猫乖巧地叫了一声，从见到江妈妈开始的一种熟悉的既视感让她有些迷茫。
　　“不可以吗？”林夕想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母亲。
　　黑猫轻车熟路地跳到客厅的沙发上，似乎是累了，它蜷成一团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林妈妈的视线从黑猫移到一脸疑惑的林夕想身上，她摇了摇头：“既然你想养就养吧，你小时候就吵着要黑猫警长，没想到长大了还是一样喜欢啊。”
　　林爸爸坐在沙发另一边新奇地打量着似乎已经睡了的黑猫插嘴道：“黑猫警长不应该是奶牛猫吗？”
　　林妈妈瞪了他一眼：“那不是带夕想去花鸟市场找奶牛猫了吗？她说要黑猫啊，还说黑猫警长不是黑猫是什么……”
　　林爸爸悻悻闭了嘴。
　　林夕想一愣，强烈的既视感裹挟着模糊的画面如同泛旧的电影胶卷铺进脑海中，连同着睡梦里恍惚的记忆一一翻出。陈旧古典的光线里，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个因为小小生命的逝去而不停嚎哭的中午。
　　“那你喜欢什么呢？”小小的江景认真地问小小的自己。
　　“夕想，夕想喜欢黑猫警长。”
　　“可是妈妈不是带你去找黑猫警长，你不是不喜欢吗？”漂浮着尘埃的空气中，妈妈无奈的声音响起。
　　“可是，黑猫警长是黑猫，老爷爷说他的猫是奶牛猫，奶牛猫不是黑猫警长，夕想就要黑猫……”
　　江景想了想，拿出手帕擦开自己脸上潮湿的眼泪，他说：“那我以后就变成黑猫陪着你。”
　　围观的几个大人的笑声在模糊的光影里传开，江妈妈模糊的声音在耳边与泛黄的记忆重叠：“哎呀，这孩子看起来很喜欢你呢……阿景啊，可是从来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哦。”
　　“原来是这样啊。”林夕想喃喃着，她走到黑猫的身边抚摸它柔顺的毛发。黑猫蹭了蹭她的手，又轻轻舔了一下她冰凉的指尖。
　　困惑和迷茫就像那些曾出现在江景课本上的难题，在遗忘的记忆里抽丝剥茧般消散。
　　属于黑猫的低声呼噜声中，持续了三年连绵不绝的暴雨在林夕想的耳边渐渐变小，身体浸在雨水中的冷意于身边触手可得的温暖中溶解。
　　她擦掉眼角涌出的眼泪，在林妈妈担忧的目光中露出诚挚的笑容。
　　“妈妈，我果然还是最喜欢黑猫啊。”
　　在她清澈的琥珀色中，始终覆盖着林夕想眼眸的阴云散开，而象征着热忱的璀璨光彩重新在窗外热烈的阳光下点燃。
　　时隔三年，属于林夕想的真正的太阳，终于在她的世界里重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