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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惨白的雪 ...

  •   惨白的雪
      北国有雪,传闻大雪一日不停当日所生的女孩是为雪女。
      雪女从出生起就要被大祭司从父母身边抱走,终身供养在神庙,直至垂垂老矣。
      有一天在一个名为桑叶的村庄,一名妇人忍痛也不愿意产下婴孩儿,因为从凌晨夜里起就下了大雪,到现在已经临近中午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羊水破了流了一地,妇人捂着嘴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她望着窗外的大雪,白色的柳絮似乎要把窗户穿透一簌簌砸落在她的身上。
      她祈祷着神明可却无济于事,大雪终于砸碎了她,她的孩子落了地,哇哇的哭出声。尖锐的啼哭引来空中的猎物,神庙很快来了使者,他们一直站在门口,等到日落,等到
      第二日,如果雪还是没有停,他们信仰的神庙就有了新任雪女。
      妇人也在等着,她死死望着窗外的白雪,怀中抱紧了她刚落地的孩子。
      终于,时间残酷的像被一刀割去,午夜钟声带来了欢乐,神庙引来了新任雪女。床上苍白的妇人迎来了她的桂冠,身为雪女的母亲,神庙会为她颁发一顶由桂树树枝挽成的桂冠。
      可连绵的大雪终是晃了她的眼,带走了她的孩子,使她看不见这份荣誉。她的丈夫跪在她的床边祈守着,“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六年后,在几任往日雪女长长的白发中,一名女孩像钻树洞般钻了出来,她裂出大大的笑容,流露雪白稚小的牙齿。
      所有的昔日雪女都是她的母亲,她从一个怀里跳到另一个怀里,每一个都是那么温暖。她们没有语言,大多数时间也不会讲话,只需保持安静的神圣。但小女孩却感知到了她们的语言,她努力逗笑了每一位母亲,让她们听到了嗓音,这种美妙的声带发出的歌唱。
      又晃三年,九岁的雪女迎来神庙精心布置九年的敕封礼。过了敕封礼,她就是真正的雪女了,她将神圣的坐在神殿的黄金椅上,无需讲话,只需平视前方,让人跪拜。
      可这天,她的一位母亲发了疯。
      她将内殿大门紧锁,将神庙的侍奉拦在外面,她撕去小女孩身上庄重的礼服,将头上洁白的水钻扔在殿中柱子上砸了个稀碎。
      小女孩儿被她吓到,求助般望向其他的母亲。
      可其他的母亲们站在一旁,她们全部低着头,默不作声。长长的白发掩盖住她们一半的脸庞,阴影很长,令矮小的小女孩看不清,也感受不到她们的情绪。
      很快门扉就被侍奉相撞着打开,他们身披红色斗篷手持银色神杖,面无表情的闯了进来。在一旁发疯的母亲似是被这一幕刺激,抱起小女孩往楼上跑去。那里是唯一的出口,在这座高塔上。
      她长长的白发拖拽在地上,盖住身上雪白的裙摆。那一刻她仿佛成为了真正的雪女,轻盈的脚步将身后追逐的侍卫甩在身后。
      小女孩无措的看着这位母亲的面庞,她小小的嘴巴似乎是有话要说,但还是没有开口。终于她们来到高塔最上方,天空显现在她们面前,那种蔚蓝的白仿佛不属于她们。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这位母亲忽然抱紧了小女孩,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高塔很高,小女孩却被母亲保护的很好。她们都在害怕,在空中颤抖,可那位母亲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最后她们停了下来,她长长的白发挂在高塔之上,像她的过往留住了她。
      她吊在半空中,怀中抱紧了小女孩,老妇忽然痛哭出声来。
      随后,她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她松开双臂,将小女孩绝然的扔下高塔。
      神庙外的百姓聚集在四周,有人认出来那是四世之前的雪女,而被扔下的正是他们今日要朝拜的雪女。一种痛恨的言辞立刻四散传开,嫉妒污染了雪女使她变成了魔鬼。
      大祭祀就是那样处理的,他绝然的不令人收拾尸首,任凭她挂在高塔上就这样死去风干。
      这是魔鬼的化身,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而小女孩的救封礼任旧继续,这不过是一段小小的变故插曲。
      冠。天的裙摆,她的头项戴上了不属于她该承受的重量的水晶神
      她就像一个新娘,而今日她将把自己的终身嫁给神庙。
      她还懵懂稚嫩的目光接受着她的民众的跪拜,她就像被教习的那样,面无表情。
      其实她是被吓到,被她忽然发疯的母亲吓到,被一群群来而不决的人吓到,被自己安静
      坐立的样子吓到。
      夜晚降临,所有神庙的侍奉都已离去。唯独她还坐在那个镀金的椅子上,还是那副表情。
      一名男子穿着黄金的神炮走了进来,他说,“我的雪女,来向我跪拜。”
      恍惚间,小女孩仿佛看见了神明,真正的高大巍峨,他的面容有着不容拒绝的正义,割
      裂出丑陋和魔鬼并将它们远远拒之门外。
      小女孩拖拽着长长的裙摆,头顶巨大沉重的水晶王冠从神椅上走下。
      “我的神。”她这样说,对着他下跪。
      可她的神突然站在光芒的阴影里对她附下身,将她推到在地。
      就在白日百姓虔诚跪拜的大理石地板上,她的神侵犯了她。
      她独自蜷缩在冰冷且渐渐失去温暖的大理石上,她想起那名发了疯还挂在高塔上的母亲,
      在最后的最后,就在她会将自己丢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
      但风太大了,吹散了那句言语,并让它消离世间了。
      又九年过去,当之前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为妙龄少女。
      在特定的朝拜日的夜晚她的神准时的每次降临,还是那高耸的大殿,还是那冰冷渐渐失
      去温暖的大理石地板。
      少女的长发遮住她一半的面容,她将头埋入僵硬的地板,她的双眼空洞无神。
      她不在和母亲们说话,也不在和她们嬉戏玩闹,母亲们也默契的遇见她便低下眼眸,除
      了跪拜再无任何一个相看的眼神。
      终于有一日,少女推开了“神”。她虽从未被认真教习过说话,但她知道,面前的不是神,只是这神殿里的大祭司。
      褪去了他黄金的斗篷,他就是个佝偻枯瘦的向失去水分的葡萄一样萎靡的老人。
      少女的反抗被制服,神明加大了惩罚的力度。
      他咬牙切齿仿佛露出了白日里传道士所描述的圣书里像魔鬼一样的獠牙。
      最后他说,“还没有人反抗过我,露西亚。”
      他转身离去,少女被囚禁在高塔,那一间仿佛还能听见那位发疯母亲被风吹拂骨头伶仃响声的高塔阁楼。
      朝拜日又临,少女被侍奉架着套上了华美的衣裙,她又戴上了那顶沉重的水晶冠冕。她面无表情手持神杖缓步走下阶梯,端庄的坐上黄金椅子。
      门外又涌来信徒,他们朝她跪拜,向她索取祝福。
      她面无表情,像一尊真正的神像。
      可是,一名调皮的少年闯进了他的眼眸。似是因为来朝拜的信徒太多,他爬上了门顶,
      坐在苍穹上,就在她目光的正前方。
      他活泼的样子引起了少女的诧异,而他也同样看着这个活生生的雕像,嘴中问着自己,
      “这是神像还是真人呢?”
      “王子,这是神庙的雪女。快从穹顶上下来,在神明的使者面前不能无礼。”
      语出。大段中朝开的信徒像寻到日际的一同住将顶上的男子望去,“雪女是最纯洁的象征,是神赐福大地的使者。”
      的受不住众人的目光,少年从穹顶上一既路下,“我从远方而来并不知晓,多谢告知,也请诸位谅解方才的无知少年。”
      得到满意的答案,众人才回到今日的本职中去。朝拜雪女,索要幸福。
      一切重新回到秩序,大殿之中除了诗歌折祷就都和往常一样。
      可是高椅上雪女的眼眸却往下望来,她累集可着那名少年,像是在审视观察一个异样的活物。
      他见到高高的蜡烛雕刻的雪女雕像会诧异的摸索,行到壁画前会有随行的仆人为他解说,他的脚上穿着不属于这个国度的鹿皮鞋,身正对衫也白的像冬日的雪一样耀眼,彩窗的折射光照耀在他身上,那个侧脸仿佛被宝石禁锢,五彩而俊逸。
      雪女痴痴的目光终究是引起大殿之上最顶端的望台上大祭司的察觉,他将自己手中的觐见文书丢在一旁。“就请王子在这雪国之中住段时间吧。”
      听到大祭司事忙的回应,随行的仆人皱了皱眉。可少年却依旧满眼新奇的望着大殿,丝毫没有被这种消息影响。住下便就住下吧,这里的一起都那么新奇和美丽,他的心中有些隐隐期待,或许他会在这里有一场美丽的邂逅。
      终于,他回望大殿一周再次将目光落到高椅上的雪女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雪女急急垂下了眼眸。
      高椅下的朝拜者见到雪女此刻的神情,慌乱的跪坐瘫软在地上,“雪女,我信奉的神明的使者,请告诉我,我到底会遭受什么样的磨难,竟令你不忍相看。”
      雪女知晓自己的失误,目光谨慎的望向头顶的望台,大祭司那身明黄色的斗篷映在眼帘,她补救般慌乱又庄重的走下阶梯,亲吻那名朝拜者的额头。“亲爱的,你将无事,只要心中信仰神明。”
      那朝拜者才好起来,得到了雪女的祝福,她坚信一切无事。
      少年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亲眼见证这场赐福,他这才看清雪女,原来是个和自己一样的活人,是和那些公爵女儿们一样的青春少女。
      但她的皮肤更白皙,目光更清纯,她的周身透露着神辉,也许,她真的是神明的使者,掌管着神明往人间赐下祝福的通道,无论是谁都会不由自主的向她朝拜,向她讨要那份,独属于自己的美好祝福。
      “王子”,身旁的仆人上前打断少年的神思,他指了指玻璃窗外的天色,已经逐渐阴沉,如果晚间下了厚重的雪,他们就无法回到旅店。
      少年不舍的收回目光,跟随仆人离去。
      雪女的目光小心的一路追随,那是谁,为什么他能够如此自由肆意?随着少年背影的消失,殿门外昏暗的天色阴沉进了她的眼眸。
      天黑了。
      朝拜者都陆续离去,侍奉关起了高高的黄金殿门,雪女坐在高椅上握紧了手中的神杖。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从大殿高处的望台一路走来。
      雪女咬紧了嘴唇,她突然想起了那位发疯的母亲,如果,如果她有一双如同她一样轻盈的脚步,像雪一样,会不会奔跑出去。
      于是,她缓缓的站起身,扔下了手中的神杖。
      “不止我一人会反抗你。”她朝大殿上的脚步声的来源喊道,她褪去满身的重量,那些镶钻的斗篷,那顶水晶的神冠。
      她开始往高椅下的阶梯跑去,可她的脚步却很沉重,这一刻她努力想要得到神明的祝福,可神明却将她隔绝在外,她这名使者,有名无实。
      “跑吧”。
      忽然空中传来女子的声音,随后又有不同的女子声音传来。
      “跑吧”
      “跑吧”
      “跑吧”
      雪女回头望向那空荡荡的大段,那里那一名仿佛汇聚一种力量,使她的脚步越来越轻盈。
      雪女看到她那位发疯的母亲也在其中,她正对她温暖的笑着。
      于是,雪女的脚步像雪一样轻盈起来,施功出脚步像飞扬的雪,一路往希望的出口跑去。
      直至在一支黑色的羽毛飘在她面前之前,她还是那么的笃信,她会逃出去,带着母亲们
      的祝福,同她们一起逃出去。
      大祭司站在她面前,他的眼眸已经是金黄色,他的手臂变成了黑色的翅膀,周身羽毛爬
      上了他的脖颈,宛若地狱里爬出的半人半翅的恶魔,他遮住了唯一的一点光源。
      他挥出翅膀愤怒的将雪女摔在地上,那僵硬的大理石地面立刻尝出血的味道。
      的头,原来大祭司是个妖物,怪不得这么多年她从未见他老去。
      “在朝拜日我所有的雪女都要将她们的祝福给我,你也不例外。”他重新幻化成人形的
      手紧紧捏住少女的下巴。
      在这个深重的雪日,雪的反抗在黑色沉重的羽毛侵势下是那般的无力,轻盈。
      在这个朝拜日,雪女再一次将无上的祝福赐给了神殿的祭祀。之后,他并未离去,他望着那双晶莹雪白的瞳孔,它已经尝到了自由的味道,他需要更换一名听话的雪女。
      于是,在大雪深重之时,神庙的神侍再次出发前往那既定之地。
      雪女被大祭司亲自关在了那神殿之顶的阁楼,她被警告,被提醒。“你是我的附属品,要安静做个乖物。”
      少女却坐在阁楼布满灰尘的床垫上,她想起了每次见到大祭司,他必穿着那件黄金的神袍。谁能想到,那长袍中掩盖的竟是一个妖魔。
      如果,如果在众人面前将长袍搬下,将他完全展露在世人面前,是不是就能撕下他伪善的面容。
      届时,人们的信仰崩塌,他们所信奉多年的圣职者竟是他们最厌恶的地底恶魔。那该是怎样一幕。
      但一切终究只是幻想,雪女无力的躺下,在古旧的床垫上荡起一阵烟尘。
      雪女卷缩起身体,恍惚的沉睡过去。夜里,在梦里,有一缕长发缠上了她的腰部。雪女惊恐的睁开眼睛,“谁?”
      她摸索着自己的腰间,警惕的弯腰望向床底,在一角隐秘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被隐藏的事物,借助月光,雪女将半个身子埋入床底,才终于将那个锡盒取出。
      打开那表面灰尘满满的锡盒,一本泛黄古旧的书映入眼帘,上面书写着少女无法相看的文字。
      是的,她的工作培训中没有学习识字这一项技能。
      于是在雪夜之中,她打开了阁楼古旧的窗户。与其是打开,不如说是整个窗户破旧的在冰冷中坍塌露出一个刚好令她离去的出口。
      少女凭着记忆在大雪中摸索到旧日的母亲,她的长发依旧纠缠在栏杆。
      她虔诚的跪拜,“母亲,请最后再帮我一次。”
      于是,在无法目视前方的雪夜里,少女摸索着母亲的长发往下攀爬。她跳跃到低处的房顶,抬头目视在风雪中飘荡的母亲,毅然往前方跑去。
      少年是在凌晨天色微亮是发现对街的房顶有人跌落下去,他随意披了件毛绒外套便往外去寻。
      直至将那瘦小的干枯的像极没有养分的干花地进温暖亮堂的旅店中,少年才看清她的面容。
      是昨日神殿高椅上的雪女,她为何在雪夜迁徙,像极了慌忙逃出的猎人手中的猎物。还有她怀中的羊皮书,为何上面写着,
      “只有最纯洁女子最圣洁的祝福才能让他维持人形。”
      ——
      后来少年发觉,“原来我爱上了神。”
      女孩也想起那位发疯的母亲,最后被风吹散的话,
      她说的是,“这么洁白的雪却孕育了丑恶的人类。”
      赤子般光裸的大地上,是惨白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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