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姜汁梨

65、逃离者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一切可以选择重来，姜青禾绝对不会再点开余司的对话框。
　　大概人经历多了悲伤，就连那刻跳动的心脏也会变得麻木。姜青禾一整个晚上就这么平淡的注视着余司发送过来一条又一条消息。
　　就像名侦探柯南揭开真相一样，慢慢的重水雾变成了清晰的镜像。
　　如果换作平常，也许姜青禾会大哭大闹一场。可是今天经历了很多，她的心非常非常地平静。
　　终于，对方不再弹出消息，姜青禾整个人蜷缩在阳台的吊椅上，下巴紧紧的靠着膝盖。
　　手机不间断的运行，导致有些发烫。像烫手的山芋一样，会落下烙印。
　　渝川的夜晚也下起了大雨，感觉就像自己是瘟神遇见了倒霉的事，到哪哪就下雨。
　　姜青禾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指腹轻触着屏幕，上下翻越。
　　［余司：苏知言曾经喜欢过的人就是季安奕。

　　余司：我原本以为我女朋友并不喜欢他，因为如果喜欢的话，倒也就没有我的事了

　　余司：可是那天我发现我错了，小安生病了，并没有告诉我，而是专门打了电话告知了苏知言。

　　余司：靠近你，实属无奈之举，最初我也只是想看一下情敌的女朋友到底什么样。

　　余司：那张是他们初中的合照，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熟悉，但是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小安之前好像。

　　余司：他单独给小安送了一束玫瑰，不出意外的话，那会你们是在一起的。就在过年的那段时间。

　　余司：我并不认为朋友之间会送一大束红玫瑰。而且是你男朋友专门跨了城市送给她的。

　　余司：大概是觉得同命相连的缘故，我选择告诉你。

　　余司：虽然很不想承认，苏知言喜欢了我女朋友接近三年，他曾经追求过季安奕可是我女朋友说她不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

　　……］

　　屏幕的亮度调的太高，刺痛了眼睛，竟然都让自己心生幻觉看到了这些无妄之言。
　　姜青禾只跟用力的揉搓着眼睫，仿佛这样再看向屏幕的时候就没了，满屏密密麻麻看不完的字迹。
　　雨水溅在阳台的围栏上，染湿了姜青禾的眼睫，浓密的睫毛下阴影遮盖处是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心里最柔软的那一个角落，此时好像也变得千疮百孔。窗外骤然落大的雨势，好像每一颗雨点都狠狠的砸进了心里。
　　手指紧紧的抓着膝盖，指甲好像都要陷进肉里长为一体。姜青禾就像胎儿在母体里的姿势一样，紧紧的团住自己。
　　好像这样就能自己给自己带来那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窗外的大雨噼啪作响，有愈来愈大的趋势，好像在试图告诉姜青禾，要是实在难受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余司说自己就是季安奕的替身，这样的念头萦绕在心里，一直不肯散去。姜青禾没有大哭大闹，只是任流雨水打在脸上。
　　她目光呆呆的看向远方，瞳孔里没了焦距，明亮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从眼眶中滑落的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是雨水，哪里是泪了。
　　闪电的出现总是预示着雷声来临，可是天空炸的一响，像是撕裂了云层，让整个黑暗陷入短暂的光明。
　　姜青禾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坐到了半夜。眼眶只是红肿着，再也流不出泪水。
　　直到天空就快要翻起鱼肚白，姜青禾害怕会被外公外婆看见自己这副样子。整个阳台一片狼藉，就像自己的不堪。
　　好在房间里有独立的卫浴，不然自己这副鬼样子走出房门会吓到外公外婆。

　　老宅子十分有温馨的感觉，虽然是一个较大的庄园，但是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外公外婆精心修护的。
　　在卫生间里弄了好大半天，才把眼下的黛青和红肿消去。
　　姜青禾不想让外公外婆担心。
　　刚走下楼就闻到了菜的香味，一看才发现果然是外婆跟阿姨在厨房里面忙弄。
　　心里一阵触动，抬起脚小跑了过去，扒在门边上“外婆，你在给我弄什么好吃的呢？”
　　听到声音，一回过头来看到孙女没什么大事的样子顾雅君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随即挂上了笑容“馋猫，快去洗手待会开饭了。”说完就转过身继续弄着盆里的菜，姜青禾刚离开厨房，就又听到外婆的呼唤“诶，记得去书房叫你外公，不在书房，可能就在湖边钓那个鱼。”
　　“好嘞！”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的难受，姜青禾努力的逼着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东西。
　　只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都抛在脑后，姜青禾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没有那么沉重。
　　一留言跑上楼都没敲门，直径打开了外公的书房。“外公！”本以为这样会吓那个小老头一跳，没想到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缕调皮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地板细微的舞动。
　　从窗口往下看，远远就看到了湖边蓝色的躺椅上，果然坐着一个小老头，不是外公时川柏又是谁？
　　寒意散尽，湖面波光粼粼，泛起点滴涟漪。
　　鱼竿的浮标忽然抽动，急速向下拽。时川柏快速的搅动手里的机械杆，猛地一拉，把一条肥美的鲫鱼从湖里捞了上来。
　　刚把鱼放进边上的水桶身后响起零星掌声，一回头就看到了孙女站在边上，一副喝彩的样子。
　　“醒啦，赖床的懒家伙。”一边说着，一边在挂钩上又钓上一对鱼饵，往湖里一抛，划出优美的弧线，平稳的坠入湖中。
　　“又不上学，我还不能赖床了嘛。”姜青禾熟能生巧的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双手环过外公的空闲着的手臂。
　　两个老人家都极其疼爱这个小孙女，对于姜青禾的撒娇，从小就受不住。
　　时川柏被惹的哈哈笑起来，连忙把手从姜青禾手里抽出来。“别撒娇啊，太阳都快晒屁股了才起床。一起床就来我这碍事，待会钓不到鱼你就别吃饭了。”
　　后者听完不满的撅了撅嘴，丝毫不在意的说“外公，你这么大个董事长吃饭还得靠临时钓鱼啊。”
　　“没大没小。是不用靠我外面买的鱼哪有外公自己养的鱼苗好吃？”
　　时川柏靠白手起家建立了这么大的产业，从前可不是没有吃过苦的。姜青禾却是实打实的富三代，家里就他一个人，从小娇生惯养到大。
　　这外公外婆看见这么可爱的宝贝孙女，可不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舍得让她吃苦？
　　用时川柏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努力了大半辈子挣的钱，可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宝贝孙女从出生到入土都衣食无忧的。
　　索性没有把姜青禾养成纨绔子弟，小姑娘是从小到大什么都会一点不肯好学，成绩又好。这小老头出门跟老友聚个会，钓个鱼都得炫耀两下。
　　姜青禾没有再吵闹，静静的坐在湖边陪着外公钓鱼。一直到顾雅君打电话把两个人催促回去，两个人才急忙收拾东西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外婆盯着两个人看，姜青禾心里有些发毛，心虚的看向别的地方。
　　“不看我就有用啦，叫你去叫你外公回来吃饭，结果倒好，你跟他一起去那钓鱼去了。”
　　姜青禾自知理亏没再讲话，两根手指绞在一起头低低的，一副做错事的小学生样子。
　　刚想开口为孙女辩护的时川柏，一个音节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自家老婆子怼了“你别说话，主要还是因为你。”
　　“咳咳……我这不是给你弄食材去了。”说着，急忙从姜青禾手里接过水桶，拎到顾雅君给钱给她看。
　　“五条大鲫鱼，看看看看。”
　　真蓝色的水桶里几乎挤得要放不下别的东西，五条鱼交织在一起。嘴里时不时吐出几个泡泡，浮上水面。
　　把鱼放回厨房之后，顾雅君招呼着两个人吃饭。“忙活了一早上了，快尝尝。”
　　大概就是所谓的隔辈亲吧，时川柏跟姜青禾低下头用力的咬了一口那个面，动作几乎一模一样，抬起头来同时说道“超级好吃。”
　　顾雅君被爷孙俩同步搞笑的频率有些逗笑。一想到昨天自己见到孙女那个样子就难免心疼。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就再也收不回去，顾雅君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阿枳啊。”
　　这埋头积极干饭的姜青禾听到声音，把脸从碗里抬起头来，嘴角还沾染着酱汁。
　　“你要不要来跟外公外婆生活呀？”

　　朱色的窗半开沁来丝丝凉意，镌刻在朱色长桌上的阳光散尽。沉默了良久，姜青禾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外婆。
　　“要。”也好，总省的到时候要再回二中高考。
　　外公外婆所在的渝川市与似茹市是同一个省份，如今回来读书倒也省得再把户口转到临浔。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寥寥数句，就已经决定了一切。姜青禾吞下口腔里残剩的饭羹，抿了抿嘴唇后开口道“那过几天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办转学？”
　　看你的孙女一副苦脸样，两个人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回去一起办转学。随即哈哈笑道“怎么不可以？难不成外公还要把你绑在这里不成？”
　　说完抬手摸了摸孙女的脑袋瓜圆圆的，还有像小猫咪一样柔软的毛发。

　　也好，就让自己当那个怯懦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