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奇迹》Caru

16、第 16 章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沙条？”
　　沉默持续了没多久，立香率先出声。语调有些严肃，让查理曼也跟着板起脸。
　　“……问什么。”沙条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们，“回答不上来的话，你……不会是要让Saber砍我吧。”
　　“怎么会？”立香哭笑不得，“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那天你要去学校。”
　　“啊？我不是刚才说过了吗。”沙条正在怀疑这人是不是完全不带耳朵，立香却摇了摇头。
　　“不是那样的。……你在前一天就知道我成为了Master，如果你那么讨厌圣杯战争，不想扯上关系，第二天就该像现在一样躲在家里，不会发现学校被结界覆盖，也不会在后来冒着被Servant发现的危险进去解除结界。”
　　简直就像是理解了某种同类一样，藤丸立香从容地笑了起来。
　　“你最初其实是想来找我对吗，沙条？想要告诉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关于圣杯战争的事情，提醒我小心。因为第一天你没能说出口就走了。”
　　“……你……”沙条目瞪口呆，“你这自作多情的程度，让人说什么好……”
　　“欸欸？！不对吗？”立香的表情也懵了，挠了挠发尾，“那是为什么？你在确认我召唤出查理之后，不就什么都不管地躲在家里了吗？那先前主动跑去学校，怎么想都是……”
　　“…………”沙条抬起手捂住了下半张脸，镜片后面的眼神到处乱瞟，动摇了好一会儿。
　　“Master，你说中了哦。”
　　查理曼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插话，“你的朋友是个不坦率的家伙，但是这种无名英雄的感觉也很酷，嗯。”
　　“什么英雄啊！”沙条气呼呼地顶了一句，“是我多管闲事了！那种结界，本来就会散发出驱逐一般人的味道，那天学校里也没有人，根本轮不到我——”
　　“可是‘万一’有人，就会很糟糕。”立香替他说出了已经了然的事实，“你不想面对那种『万一』，不想让我们认识的同学和老师遭遇不测。所以明知道是那样，你还是进去了。”
　　和自己一样，他无法忍受由于自己的『不为』而导致的牺牲。想到这里，立香无比庆幸那天自己和查理及时救下了沙条。
　　“对对，这不就是英雄嘛。”查理曼凑上前，大力地拍拍沙条的肩膀，“了不起啊，沙条同学。该说是物以类聚吗？帅气的人就是会吸引同样帅气的同伴啊！”
　　“……。”沙条一副泄了气的样子垂下头，“你们就是为了说这些才过来的吗？”
　　立香想了想，“关于Archer的御主，或者说那个布置了结界的，不属于我们学校的魔术师。你有什么猜测吗？比如说……唔，魔术流派之类的。”
　　“你在抓关键问题上还真是敏锐啊。”沙条有点意外，“编织结界所需要设立的魔法阵，多数位于有水源的地方。厕所的洗手台内侧，食堂和厨房的水槽下方，以及温室的灌溉阀门附近。那个魔术师应该是水属性，但我不知道其来历是什么。魔术世家都会保守自家的秘术，而且也可能是外来的魔术师。”
　　那会把沙条家专精黑魔术这一点透露给自己，也算是相当地信任了。立香不由得感动地想。
　　“结界没能及时解除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大概……会把结界覆盖内所有人的生命力都吸收掉吧。有抗性的魔术师还好，普通人恐怕很快就会休克，甚至死亡。”
　　“…………”年轻的御主暗暗捏紧了拳头。
　　“现在学校里还有那个结界吗。”沙条跟着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哦，已经没有了。”立香见他果然担心着学校，有些欣慰地笑笑，“桑格雷德神父已经在学校做善后工作了。要是那个Master又企图夺取学校大家的生命力，会马上被圣堂教会制裁的。”
　　“……那就好。”
　　天色在他们的对话中一点点变暗。得知剑主从明天晚上就要前往市郊与远坂樱和Rider决战，沙条惊得脸色都变了。“远坂家可是魔术名门，其造诣令多少人都难望其项背，从者先不论，你怎么可能敌得过那样的魔术师？！”他颤抖着声音质问。
　　“我也觉得准备的时间太少啦。”立香底气不足地小声说道，“不过，能得知一点关于Archer御主的信息也很有帮助，毕竟远坂很可能已经跟那个家伙结盟了。多谢你，沙条。”
　　这哪里是准备时间的问题。沙条一脸胃痛的表情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慢慢地转向查理曼，犹豫了一下，镇重地开口道：
　　“你可要帮他……我是说，别让他死掉了。”
　　“啊啊，放心吧！我的生命是为Master存在的。绝对不惜一切也会保护他！”
　　白银的骑士带着闪亮的笑脸斩钉截铁地回答。一旁的立香闻言略显羞赧，别开了眼睛。
　　……主从倒是挺齐心一致，应该没问题吧。沙条的神情总算放松了一些。时间已经不早，他便和立香他们道了别，转身回家。
　　“对了，沙条。”立香在他身后喊着。
　　“如果你有事情想和我传达，打电话或发邮件不就好了？没必要非得亲自跑一趟，都害你卷进危险的战斗里了。”
　　“……魔术师不爱用机器。我们对一切科技的东西都苦手。”
　　“手机也算？！”
　　“……手机也算。”
　　“难、难道从过去到现在我给你发的邮件有那么多只读不回也是因为这个吗？！”
　　“你有意见吗！”
　　“不没有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误解你了认为你是个究极社恐阴角真是对不起……”
　　“给我滚！！！”
　　……

　　总算踏上归家之路的立香，从未觉得区区半天可以如此漫长。收获了巨量的信息需要整理，还得尽快考虑明晚的作战计划。像是为了刻意让脑子开个小差，他在离诊室不远的市场里逛了逛，买了些食材和一直想吃的昂贵水果，抱着沉甸甸的纸袋回到了他们的据点。
　　“立香先生，查理先生！”
　　年轻的科尔基斯公主看到二人平安走进工房，笑靥如花地迎上来，“爱丽丝小姐念叨着想见你们已经好长时间了。晚饭有吃过吗？我现在去准备！”
　　“噢！一直以来都很可靠啊Caster，拜托你啦！”查理曼笑着将手头的纸袋递过去，跟着她走开，“今晚要不要试试新菜式？我的Master买了叫做乌冬面……的东西，能煮吗？”
　　“哎？那个……虽然有圣杯赋予的知识，但是从来没做过。我会加油的！”
　　立香捧着保鲜膜包裹的塑料盒坐在爱丽丝的床边。小姑娘精神很好，头发没有绑成辫子，像雪白的小瀑布，卷曲着柔软的波浪垂下来，红宝石般的瞳眸因见到朋友而明快地忽闪忽闪。
　　“立香哥哥。”她脆生生地呼唤。
　　“我回来了，爱丽丝。”立香伸手摸摸女孩儿的头，“看，我买了白色的草莓。很少见吧？爱丽丝也来一起吃吧，给你最大的那个。”
　　“哇啊。”爱丽丝发出小小的欢呼声，从少年手上接过白皙的浆果。
　　“啊～立香先生，不要让爱丽丝小姐在饭前吃东西啊。”美狄亚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面走进来，放在旁边的桌上，“正餐会吃不下去的。”
　　“Caster也有严厉的时候啊，好像爱丽丝的姐姐。”立香半眯起眼睛，有点打趣地说。
　　“呃、嗯……我生前是有个弟弟啦，他叫阿布绪尔托斯。”美狄亚眼神闪烁，“虽然可能……在做姐姐这方面，我还没有很多心得……”
　　并且在遇到那个人之后，她就再没有成为过一个合格的『姐姐』。
　　到底是不是因此而对爱丽丝倾注了某种夹杂愧疚的亲爱之情，立香不知道，也觉得并不适合问她。英灵过去的人生已经成为定格的暮景，被历史和神话送至人们的眼中，任人评说。而眼下的第二人生则是另一段旅途，若能有遗憾被实现，又何尝不是件好事。他端起碗喝了口汤，为那鲜美的味道翘起嘴角。
　　“——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美狄亚。”
　　“是。”淡堇色长发的少女递过餐巾，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饭后，立香陪着爱丽丝玩闹了一阵，也让自己紧绷的神经稍事休息。爱丽丝对他已经非常亲近，直到属于孩子的入睡时间来临，都还舍不得松开他的衣袖，缠着他讲睡前故事。立香拗不过她，于是无奈地笑着靠在床头，开始复述查理曼曾给自己讲过的十二勇士的冒险。按道理他只听过一次，却能从善如流地娓娓道来，各种有趣的小细节都没有忘记。
　　仿佛那不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更像是自己『认识的朋友们』的轶闻，用来当作欢乐的谈资。
　　爱丽丝在听完布拉达曼特和鲁杰罗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后终于睡去。立香为她掖好被角，走到外间，加入查理曼和美狄亚已经开始了一阵子的作战会议。
　　“真的不需要我在场支援吗？”Caster向立香致意后，不无忧虑地再次向对面的剑士确认，“虽然我知道Lancer大人和Assassin已经不会出现在战场，但您也还是有可能同时面对Rider和Archer——”
　　“就是因为有这种可能性，才不能让你和爱丽丝去。”查理曼大摇其头，“那个战场，不管呆在哪里都太容易成为Archer的标靶了。那家伙怎么说也是三骑士职阶之一，让你保护着Master还要应对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且啊，Archer究竟会不会参战都不清楚，万一对方只有Rider赴约，我们却是二打一，那就太没有骑士精神了。我会发挥不出能力的！”
　　看来他已经决定要单枪匹马地出阵。哪怕届时局势真的会对自己的Master不利也没关系吗？美狄亚这样考虑着，正想再劝他两句，立香却一脸无所谓地对她笑笑。
　　“我没事的，Caster。何况，对远坂的宣战决定是在遇到你们之前就做出来的，本来我们就不该把你们卷进来。”
　　“事到如今您还说这种话！”美狄亚动了气，用力地蹙起一双细眉，“虽然从相遇开始，我们就始终在受两位照顾，但我和查理先生同为英灵，为了战场而投入全部力量就是我的宿命。如果立香先生还把我……，把爱丽丝小姐当作朋友的话，就要正视我想战斗的意志！您听明白了吗！”
　　“啊、是、对不起。”立香被训得鬓角直冒冷汗，下意识收敛表情坐得端端正正。余光撇到查理曼抿着猫嘴的促狭表情，瞬间涨红了脸。这该怎么比喻呢，最贴近的说法大概是……
　　……像个在心仪对象面前被老师骂了而感到丢脸的学生一样。

　　最终，查理曼还是成功说服了美狄亚留守在据点。为了做好强力后援，她给立香塞了一包每颗尺寸都更大的治疗药——不嚼怕是都没法吃——还给揣了一只赶工出来的护身符，似乎可以帮助免疫毒性，并增强药的疗效。立香在她面前老实多了，来者不拒地全部收下，一句客气的话都不敢再说。
　　“本来还想加强一下礼装的，但立香先生的回路没法发动太过强力的魔术。”Caster冥思苦想着还能再做些什么，“甚至都不用刻意隐藏气息，如果躲在废弃建筑里，魔术师和从者肯定不好找到他的。”
　　“这不就是你的优势了嘛，Master。”查理曼鼓励地拍了拍立香的后背，看到少年反而陷入了思考，“……立香？”
　　“你们俩都能想到的事，远坂不会想不到。”立香认真地对上那双湛蓝的眸子，“查理，关于她我有话要说。”
　　“嗯，是什么？”剑之骑士清澈的眼睛里也一丝不苟地映着对方的影子。
　　“我觉得，远坂……不，樱她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不择手段的魔术师。从初次见面提醒我小心开始，到答应我的宣战，放走我们的那一刻，她都在做着魔术师看来最错误的事。”立香低声道，“她最多只能算是个半吊子的魔术师，另一半和我一样。因为有和我同样的部分，才会听进我的话。”
　　“所以，查理。”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很难出口，但还是坚定地说了，“我明白形势对我们不利，但我……想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活下来。也许之后，Caster还可以帮忙治疗她身上的诅咒。”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更麻烦的要求呢。”查理曼清爽地笑了，“指示收到。Master的命令当然会遵从的。那么，就以此为前提继续接下来的方案吧！”
　　“嗯，谢谢你，查理。”
　　和Berserker的一战让藤丸立香深刻地领悟到，不能仅凭一腔热血迎击。因为自己没能做出有效的指挥，让查理曼也在战场上受了伤。圣杯战争是御主与从者共同的战斗，他没有置身事外的权利。年轻的御主捧着充作笔记的白板，尽力提供自己和Rider初次见面时能记住的信息，用几乎穷举的办法考虑着战场上的各种可能性。直到作战会议结束，他已经回房间躺在床上了，还在举着手机研究那座废弃机场的地图，差点因为犯困手抖，让手机砸到脸上。
　　之所以没砸到，也是多亏了旁边的剑士出手如电，把下落中的手机夺走，放在床头柜上。
　　“先休息吧，Master。明天我们还有时间。”
　　查理曼保持着帅气的姿势坐在他的床边，“现在还在胡思乱想的话，本来能考虑清楚的事都想不明白了。”
　　“……好。”立香迷糊地点点头，顺势闭上了眼睛。
　　白银的骑士注视着立香平稳下来的睡颜，放心地轻叹了口气。
　　许久，他抬起手，有点试探般地碰触着少年的面颊。指尖慢慢向下，不经意掠过他的唇角。停顿片刻，然后挪开。
　　“我会赢的，立香。……为了你，不管怎样我都会——”

　　约定战斗的日子正好是周末。坐落在市中心的诊室被周围路上人来人往的喧嚣包围，立香也在嘈杂声中醒来。查理曼不在屋子里，反倒是走廊传来了他和Caster的对话。
　　“真是对不起，查理先生。我会再和爱丽丝小姐说……”
　　“没关系吧，时间也还有的是。让我先告知一下Master，你也别急着拒绝她哦！”
　　“是、是。”
　　门咯哒一声打开，身着私服的查理曼走了进来，看见立香已经起床，双眼一亮笑了起来。
　　“早上好啊！Master。”
　　“早，查理。刚才你和Caster在外面说什么？爱丽丝怎么了吗？”
　　“我正要来告诉你——那边的商场似乎在停车场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嘉年华？……之类的活动。爱丽丝平时都是依靠Caster的探测魔术观察外面，她看到了之后就很感兴趣，想要去玩。”
　　“那有什么问题？”立香第一反应就是“让她玩！”这样的念头，从Caster描述的经历来看，这个可怜可爱的小姑娘本就身世坎坷，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在外面玩耍过。
　　“我也觉得没问题。只是Caster很担心嘛，毕竟还是圣杯战争期间，带着御主出门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那我们陪她们一起去啊。”
　　“我就是这么和她说的。如果Master你也同意的话就是三比一啦！她应该就不会有意见了。”
　　立香看了看表，这才刚上午，距离决战足足十二小时有余。只是陪爱丽丝在规模不大的游乐场玩一圈，怎么想都不会耽误。“我也同意，查理你去和她们说吧。我很快就收拾好，等我10分钟就出门。”
　　“哦！”查理曼很高兴地冲出去了。等立香收拾妥当推开门时，爱丽丝已经穿着一条蕾丝层层叠叠的蓝白花蛋糕裙，戴着绑有丝带的小白帽，眼睛里充满期待地牵着美狄亚的手，和查理曼一起等在走廊上了。
　　这才是正常的。立香微笑着走到这个小小的队伍里。哪怕其中两个人不是普通人类，哪怕连爱丽丝都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他们也有着共同的，想要守护一个女孩子小小心愿的心意。这份良善与温柔本身，就是无所谓本质为何的，源自人类的灵魂中闪闪发光的东西。
　　“哇啊，人好多～～”
　　迷你的嘉年华充斥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与叫声，热闹非凡。平时在市中心这类寸土寸金的地方很少设立游乐场，难得一次自然对市民们颇具吸引力。为了不让爱丽丝被人潮冲散，查理曼把她单手抱了起来，美狄亚站在爱丽丝的一侧帮忙拿着气球热狗和冰淇淋，立香走在前面，负责看地图导航和……支付游乐设施的票钱。
　　……现实点少年，闪闪发光的东西往往都不是免费的。
　　立香看着手中越来越瘪的钱包，默默地望天。耳边仿佛传来隐隐约约的“QP又不够了啊啊啊”的哀嚎……大概是哪家街机厅的玩家在抱怨的声音吧。
　　游乐场没有过山车之类的大型设施，都是些老少皆宜的种类——旋转木马、摩天轮、歌舞表演、4D电影之类的。即便如此，查理曼的兴致也意外地高，他就像队伍里最活泼的大哥哥一样，领着其他三个人把能排到的都玩了个遍。……虽说知道这家伙就是国王陛下也以帅气为行动准则，不过骑一个旋转木马都搞出冲锋陷阵的架势是想做什么。立香坐在后面的木马上，一边给他和同乘一骑的爱丽丝拍照，一边忍不住地乐。
　　“查理哥哥。”在繁闹的人声和音乐声中，查理曼听到女孩儿低声喊他。
　　“嗯？怎么啦，爱丽丝。”
　　“爱丽丝全都知道。”白发的少女仰起脸看着他，“查理哥哥和Caster早晚会回到我身边的事，现在都知道了。所以爱丽丝已经不怕一个人了。”
　　“……爱丽丝。是这样啊，你是……”
　　“我本来以为立香哥哥也是『不一样』的人，所以能够成为朋友。但是，他果然还是……”
　　“这就错了，爱丽丝。”查理曼温和地对她摇摇头。
　　“不管是什么样子，他都会把你当作朋友的。立香他啊，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始终都是那样，生存方式无比闪耀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
　　“当一切结束以后，如果你还能再遇到立香，就勇敢地对他说吧，说你想和他成为朋友。”
　　“他一定也会，像现在这样帅气地向你伸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