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纪元》云结海

1、初见

　　据说，地下暗河是从第三纪元流下来的，流经第二纪元，最后会流到第一纪元去。

　　这事儿没有人考据过。也没办法，因为第三纪元，第二纪元和第一纪元中间隔着结界呢。虽说想从第三纪元偷渡下来的人不少，想从第一、第二纪元偷渡上去的人更是比比皆是，但是有那自动计数人口的结界挡着，要是偷渡，准要让第三纪元的执法者发现。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所以啊，地下暗河到底从哪来到哪去，这对于第二纪元的人来说一直是个谜。

　　这所谓的地下暗河其实并不是完全的暗河。一般来说暗河指那种完全在地下的不见光的河流，可这河它流淌在一座峡谷底部，虽说水深不知几许，但的确头顶是见光的。从暗河水面看头顶，能看到一条三指粗的亮线，那就是峡谷沿线。如果从上面往下看，只能看到一片深渊，以及能听到很深远，很细微的水流回声。这悬崖峭壁从下到上到底有多高，没人测量过。

　　流仙霞就对地下暗河非常好奇。在探索自己居住地周围的时候，她偶然发现了这条峡谷。峡谷像是凭空裂开的，两侧相距二十几米，长着植物，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但是向下望去，一眼不见底。在好奇心驱使下，她在悬崖边上提起一口气，飘起来，然后一路向下，直到脚尖能碰到地下暗河的水面。

　　她对地下暗河的存在早有耳闻，于是一眼就知道了自己发现了什么。自从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她一得空就会到这峡谷底部的暗河边上看看。反正她有“光飘移”异能，也不用担心从上面下来安全不安全。她甚至试着像影视剧中那些专家一样，用自己的下降速度和自己从开始下降到脚踏实地的时间差来估计这悬崖的高度。

　　然后数字白痴流仙霞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计量速度。

　　罢了，反正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事。

　　来这暗河边的次数一多，就轻车熟路了。每到中午温度最高的时候，流仙霞都会收拾好自己的屋子，然后锁门溜到暗河边上来。这儿离地表远，凉快得很。

　　暗河边有一些平地，石头质感，相当结实，而且不容易变形。于是她干脆又在平地上搭了张床，反正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会来，占地为王完全不用客气。河里的水水质还不错，她试过舀一些到地面上有光的地方去看，这水看着清澈极了，大着胆子尝了尝，味道是清冽的微甜，喝完那几口也没有坏肚子，估摸着没毒。

　　流仙霞没有试过去找这河流的尽头，因为虽说有好奇心，但是她更怕麻烦，传闻这河水通往第三纪元，要是追本溯源，被第三纪元的执法者发现了，这麻烦可太大了，她没有亲身体会一下的兴趣。

　　十二月二十三日的中午，吃完了午饭的流仙霞悠悠荡荡地再次来到了暗河边上，轻车熟路地向着自己的小床溜过去。光线幽暗，她来到自己的床边的时候，忽然发现同一片平地稍远的地方，地上似乎多了一堆什么东西，在平坦的地上起伏着。

　　好像还在动。

　　流·总说自己胆子大·仙·一听说鬼哇哇哇·霞小姐用了五秒钟时间来联想自己看过的《百鬼大全·鬼故事精选集》，然后就觉得一股凉意从腰椎一直爬到脑壳，浑身一阵激灵，她一声尖叫，条件反射地火箭一样窜上天逃跑，头都不敢回，整个峡谷里都回荡着“哇啊——”的回声。直到到了家门口，被自己出门前挂在门上的锁挡在外面，才瑟瑟发抖地回头看了一眼。

　　好像没追上来。

　　这鬼还挺懂事儿的。

　　理智直到这时候才慢慢回炉。流仙霞晃了晃脑袋试图思考。如果是鬼的话，这玩意儿也跑的太慢了，虽然追不上自己是正常情况，但是鬼又没有体重，速度应该会提高不少，总之现在也该追过来了。所以那东西应该不是鬼。不对，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吧？

　　那么，那一坨东西是什么呢？

　　肯定不是自己带过去的，流仙霞从来不带东西到暗河边上去，她觉得暗河边上太暗了，做什么都不方便，要不是为了能在暗河边上有个舒坦的乘凉地方，她连床都懒得做。难道是顺着河水漂过来的？那这东西应该是从第三纪元丢下来的，说不定是什么好东西，毕竟众所周知第三纪元是所有纪元中炼金术最发达的地区了。

　　如果不是顺着水漂下来的，那就应该是从峡谷边上掉下去的，说不定是什么动物在峡谷边缘生长着的树木上反复横跳，然后失足掉了下去，如果是这样，把那东西捡回来，今晚就有加餐了。

　　有加餐了！

　　忽然兴奋的流仙霞当机立断，去把那东西捡回来！

　　于是，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拿出钥匙把家门打开，然后从屋里找出了平时捕捉猎物需要的网具和武器，全副武装，锁门，带着这些东西再次返回了暗河边上。

　　她看到了那坨东西。那东西还在原地。流仙霞慢慢地接近了过去，然后看到那坨东西的其中一部分动了动，缓缓地立了起来，其余的部分仍然贴在地上。

　　如果是从第三纪元丢下来的东西，这么大一堆怎么可能漂了这么远还会动，所以它肯定是从顶上掉下来的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这东西死定了，现在应该是垂死挣扎。满脑子都是今晚加餐的流仙霞完全没有防备的意思，朝着那东西靠了过去，准备丢网。

　　那东西立起来的那一部分动了动。然后，一阵电光骤然亮起，把空气都点亮了一秒钟，然后又熄灭了。

　　“呜哇！”

　　“嘶……怎么了？”

　　流仙霞用力摇了摇头，搓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确认了自己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视。在空气亮起来的那一秒钟她看到，那东西立起来的那一部分是一个小男孩的样子，一边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边看她，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在那一秒钟后空气暗了下去，地上的那一堆东西的轮廓也慢腾腾地动了起来，片刻又立起了两个部分。

　　“没什么。我看到那边好像有人，就想着看看那是什么。”小男孩的声音。

　　“所以你就放电？知不知道这样会电到我们俩喂！我们身上的衣服还没干。”又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听着语气有点冲。

　　“放完电我才看到你们两个。”先前的小男孩解释，语气中毫无愧疚之意，甚至还有点想笑的意思。

　　“咕呜，电死我了。其他那些石头都没丢……”小女孩疲软的声音，“诶等等，这是哪儿啊？”

　　“不知道。反正应该不是家里。”先前的小男孩的声音。他的轮廓动了动，向着水边移动了一点。片刻响起了一点点水声，“这应该是那条河。我们现在在河边吧。”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喂，白痴，让开点儿，我要点火了。”那个语气很冲的小男孩的声音。

　　“我不是白痴，你这个笨蛋。”小女孩的声音，语气毫无波动，听得出来她不仅没生气甚至完全没在意，可能这种称呼是日常称谓吧。她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然后，暗河边瞬间就被各种颜色的火光点亮了。一簇簇小火苗跳跃着，在空气中晃动，身处其中，像是被很多很多彩色的小星星环绕着。

　　火光照亮了三个湿乎乎的小孩儿。两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看起来都是七八岁的样子。河边的小男孩在河边开始拧自己湿漉漉的衣角。点火的小男孩四下看了看，然后发现了不远处举着捕猎网，全副武装目瞪口呆大脑当机的年轻女人。

　　于是他对着几步之外正在整理自己乱糟糟的衣裳和头发的小女孩说，“喂白痴，你看那边，有鬼。”

　　“啊？你说什么呢，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小女孩转过头来，然后看到了全程完全没出声的流仙霞，“鬼啊——”

　　不得不说，这峡谷回音效果真的好，堪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不过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明显把对面那位的神智也拉了回来。年轻女人收起了自己手里的网，看起来竟是一副失落的样子，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少吃了一顿饭吧。不过那神情转瞬即逝，她打量着几个孩子，“小孩子？怎么在这种地方……”说着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三指粗的亮线，“你们不会也是从这上面用异能下来的吧？怎么还弄得湿漉漉的，你们住哪，我送你们回家吧。”

　　“啊……”还在河边上的小男孩似乎想回应，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话音。而后他想了想，“我们不是从那上面来的。”

　　“那，莫非你们是从第三纪元下来的吗！”年轻女人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激动起来，“你们没有被执法者发现吧？没有被他们盯上吧？”

　　“我们不——”小女孩似乎想说什么，然后被她旁边的那个少年捂住了嘴巴，“没呢。我们是从第三纪元下来的没错，但我们不太清楚你说的执法者是什么。怎么了？”

　　被捂住嘴巴的小女孩发出咕呜呜的声音。小男孩松开了手，小女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欸，你们运气还真好。正常来说执法者会发现你们离开了第三纪元的，因为第三纪元的结界有人口计数的功能。没被执法者盯上，你们几个小孩子还真是运气好……”年轻女人摇了摇头。“你们要去哪？第二纪元我还算熟悉，给你们带个路还是不费劲的。”

　　河边的小男孩已经站了起来。“我们没有什么目的地，是溜下来……”

　　“那就更好了！”年轻女人的语气好像更加激动了，“反正你们也没地方可去，就待在我这里吧，我家离这里很近的。你们几个小孩子，在第二纪元转悠也太危险了，还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比较安全。”

　　“啊，那就太好——”

　　待在小女孩旁边的小男孩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巴。“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谁啊？”

　　“我叫流仙霞，是从第三纪元逃下来的。在第二纪元住了好一段日子了，至今没有执法者抓到我。”年轻女人用“诱拐”一样的语气说着，“嘿嘿，来吧，待在我这里吧。”

　　“待在你这里，你要我们做什么呢？会关着我们几个吗？”河边的小男孩声音平静。

　　流仙霞搓着手，嘿嘿嘿地笑着。“也不要做什么，每天跟我去打猎抓食物就可以了。我从第三纪元逃出来的时候就立下目标，要吃遍第二纪元所有种类的食物，但是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有些大动物很难抓得到。多几个帮手，就可以改善伙食啦。想你们从第三纪元逃下来，应该也是有点本事的吧。”

　　这个女人居然满脑子都是吃的。三个小孩对视了一眼。小女孩眼神里露出疑问之色，河边的小男孩没出声。

　　流仙霞收拾了一下手里的家伙，啧了一声，“想什么呢。别的先不提，至少名字可以告诉我吧？”

　　小女孩晃了晃头，然后才想起来用手把男孩捂着她嘴巴的手拽开。“我叫灿心，那边的那位是我大哥羽幽，旁边的这只是扬子鳄。”

　　“我叫熙阳，白痴。”被喊做扬子鳄的那个小男孩抓了抓小女孩的头发。

　　“你是笨蛋扬子呃啊——”被抓了头发的灿心最后一个字被拽走了音。

　　“不会关着我们，我们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吗？只要每天帮忙打猎就可以了么？”羽幽没在意两个同伴的玩闹，漆黑的眼睛望向流仙霞。

　　“我又不是狱警，想什么呢。”流仙霞无奈地用手心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不管怎么说，你们几个小孩子，离开家在外面随便乱跑实在是不安全。但是你们也不能回第三纪元，现在回去，肯定要被执法者追究逃脱的责任的，说不定会被打，或者关起来管教。我觉得你们肯定也不愿意，既然如此，不如在第二纪元好好找个地方待下来。”

　　“这么听起来，好像的确去你那里比较好……”羽幽捏着下巴思索着。

　　“那不就好了！”流仙霞完全没有留下反悔时间的意思，提起一口气就飘了起来，“我慢点走，你们赶紧跟上来啊。”然后就开始向上飘去，在路过的半空中留下一点点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