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之间》种光得光

21、送她回家

　　苏流光点点头。那种虚浮的感觉也渐渐消失，就是不会才要学，哪怕是从打杂做起。她相信，在研发部待着的日子一定会让她受益匪浅。

　　苏流光来这里是为了学习制茶的全部流程，江逾白心里清楚，也没有因为师兄妹关系和世交之妹而特意避嫌。但苏流光却不这么想，她心思敏感，自尊心强，好像格外不想自己的努力蒙上一曾不必要的光辉。

　　正因如此，苏流光的工位才设在外面，跟大家求一个待遇。

　　眼看她的职位已经敲定，江逾白也没有其他的话要交代，苏流光轻声告知一声准备出去，却被江逾白出声叫住。

　　还有其他事？

　　苏流光不解回头，江逾白却有些目光闪躲，半晌才开口，“晚上送你回家，顺路。”

　　如果没记错，市中心和郊区应该是八竿子都不顺路的吧？

　　“正好有事找流泉。”

　　原来是去找哥哥的。苏流光不做他想，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出去继续做手中的事情。

　　待她出门后，办公室才响起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快下班时人事领着苏流光进行了入职周沟通，简单交流后便准备下班。她一直记得江逾白说的事情，等他一起回家。

　　“流光，要是没什么事就可以下班了。”考虑到苏流光刚入职，并不了解公司的企业文化，人事好心出声提醒，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准时下班，并不用来那些虚的。

　　苏流光点头，说着马上走，低头收拾起了东西，可这是她入职的第一天，就算再怎么想要拖延也显得苍白。

　　人事看出她的支吾，不再多问，转身离去。

　　随着她的离开，苏流光只觉得身上那座山似的压力顷刻间烟消云散。她看了眼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也不知道江渝白还有多久忙完。

　　周围的人都已走光，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苏流光沉溺于这环境之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静谧的世界，悠闲又满足。

　　正逢下班高峰期，原本稀疏的车道霎时变得川流不息。苏流光出身地看着这一幕，窗外是节奏紧张的晚高峰，窗内是悠闲自在的等接送。

　　思绪在等待中逐渐发散，她从家庭关系想到了社会地位，从工作内容想到了衣食住行……最后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车祸后醒来，苏流光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好像按下了重启键，过去的一切都清零。尽管过去的事情她一点都记不起，但她依旧不想抱怨。

　　“生活是一袭华美衣衫，但上面也爬满了虱子”。她对自己是苏家千金的身份抱有感恩的心。虽说出身是任何人都无法选择的，但能一出生就拥有如此优渥的社会背景，这种概率实在小之又小，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眉眼生动，带着浅淡笑意。江逾白刚出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印象中苏流光总是很容易受到惊吓，很少有这么平静闲逸的时候。

　　听到动静的苏流光也适时起身，乖巧地跟在江逾白身后，直到两人出了公司在迈巴赫后排落座，相对无言。

　　上一秒还在俯瞰晚高峰壮景，下一秒就加入了堵车大军，耳边除了时不时响起的鸣笛声，就是苏流光有意识就和他错开的呼吸频率。

　　尽管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师兄，也帮过自己，于情于理两人都应该很熟悉，但苏流光总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怪异，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细究起来，原因还是在自己身上。苏流光无意识地勾头玩着自己的衣带，暗自苦恼自己的不争气。她不是意识不到自己的不对劲，可她对于关系的建立就是会下意识地排斥。

　　另一边的江逾白也怔怔望着窗外出神，他不是感觉苏流光的抗拒与排斥，这种反应甚至是她自己都没有认识乃至控制不了的。

　　况且苏流泉曾经也说过，苏流光车祸后痊愈性子敏感脆弱，大病大灾过后性情变得极端也说得通。只不过理论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从初始到现在，他与流光的交集渐多，以后只会更多。可每次见到她，他总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之前的熟悉度被清空了，他又成了那个等待蜗牛伸出外壳的人。

　　“唉。”

　　耳边响起这一声轻微的叹息，她下意识地想要说些安抚的话，也这么做了。

　　“是因为堵车了吗？”苏流光扭头看向江逾白，夕阳撒在他坚毅的轮廓，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清冷。

　　江逾白缓缓侧过头，逆着光不发一言，苏流光以为自己精准地说出了他心中的苦恼，又善解人意地增补了一句“堵车是避免不了的，要是有急事找哥哥，可以先电话联系。”

　　“我找他做……”像是意识到什么，江逾白及时刹住话语，转而说了一句“不急”搪塞过去。

　　刚才的那句主动的宽慰已经耗尽了苏流光所有的勇气，接下来的车程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流光实在不擅长社交，即使她知道身边的人是朋友，帮过她几次，她这样冷漠无言实在是不礼貌，可真要突破自己的心里屏障去找话题时她还是忍不住退缩。

　　即使她不发一言，可她被编成麻花辫一样的衣服带子依旧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安与纠结。这一切都被江逾白尽收眼底，思忱再三，他宽慰地说：“我不在意任何社交礼节，你随心就好。”

　　规整的麻花辫在如玉般的指间暂停，苏流光侧头与其对视，试图分辨出这话的真假。真正对上那幽深却带着几分柔和的眼神时，她似乎被这眼神安抚到，焦灼的心虚慢慢平静下来。

　　这话是江逾白说的，说不计较那就是真的不计较。

　　苏流光这才有了心思观察车外面的世界。倒着坐在电车后座的小孩，和一大群等红灯的行人尴尬对视又错开；突然靠边停在路边接听客户电话的社畜；以及天边瑰丽非凡的红紫色晚霞……

　　“流光回来了。”苏流泉今天下班早，约摸着苏流光快要到家，一早就在家门口翘首以盼。催着从车后座下来的妹妹就要往餐厅带，猴急的模样就像她没吃过好东西。

　　背后的推力不容忽视，苏流光被推着碎步向前，可还有一个人呢！

　　苏流光轻轻按住苏流泉的手臂，轻声提醒道：“哥哥，还有人呢。”

　　什么？还有人？什么人？

　　一道冷冷的视线投来，苏流泉没来由地背后一凉，一扭头却发现了面色不耐的江逾白。

　　嚯！好兄弟怎么在这儿？他平时工作日下班可轻易不会往郊区来。现在出现在这里算是稀奇。

　　苏流泉一把上去勾住他的脖子，拍拍他的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流光纤长背影没入转角，消失不见。江逾白收回目光，浅淡一笑，并不答话。

　　丰盛的菜肴已备好，大家都落座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氛围很是轻松。

　　“茜茜今天在公司感觉怎么样啊？”母亲的语气就像再问上了一天学的小朋友，既温柔又关怀。

　　苏流光认真回忆着今天的见闻，“都很好，逾白哥……师兄……江总也很照顾我，把我安排到了研发部。”

　　话音刚落，众人面面相觑，被她的称呼逗笑，一个称呼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说什么冰学呢！

　　听完她一大串称呼的江逾白喝汤的手一顿，倒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样子，他懒懒地抬起头，斜视一眼，继续喝起了汤。

　　这么久了，他在苏流光的心里居然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

　　反倒是苏流泉煞有介事，目光一直在两人之间打转，好像获悉了二人之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逾白拿着汤勺的手再次顿了顿，稍作思虑就直直迎上苏流泉的目光。

　　那个念头只是在苏流泉心中一闪而过。一来他相信自己好兄弟的为人，坚信他不会干出这种事，二来念着他俩的情分，江逾白也不至于对流光做些什么。

　　但他与江逾白目光相接的瞬间，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兄弟多年，他太明白江逾白这表情了。这是要将事情坦然告知的前奏！

　　苏流泉怒从中来，指骨捏得咔咔作响，众人从刚才的调侃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情绪的波动。

　　此时暗流涌动，谁也没有再说一句，突如其来的无声对峙让人屏住呼吸。

　　一旁的苏流光默默地夹着菜，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直到发现苏流泉两只垂在身侧沙包似的拳头，才后知后觉地想要提醒他吃饭，“哥哥……”

　　这一声哥哥如同冲锋的号角，苏流泉身手敏捷，冷不丁一拳就落到了江逾白脸上。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苏流光瞪大了眼睛，仰头看着上一秒还好好的哥哥。

　　一家人也反应过来，杨素一把扯开苏流泉，低声呵斥道，“你在发什么疯？”转头便去查看江逾白的伤势。

　　“你怎么也不知道躲躲，唉……”

　　两个男孩自小一起长大，少不了有不对付的时候，小时候互殴的事情也时常发生，不过随着两人渐渐大了，这些不体面的事情基本也没有发生过了。

　　可今晚苏流泉的举动实在匪夷所思。

　　江逾白沉默地摇头，也没还手，似乎更加坐实了苏流泉心中猜想。

　　“江逾白！你敢欺负我妹妹！”

　　这句话重如千钧，直接击溃了在场的每一位。

　　苏流光机械般的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