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多风尘》何逸

1、江城·幼年（一）

　　嘉宜十五年
　　江城----齐王府
　　日上正午，初冬的日光和煦。杨柳不知秋已远，尚摇疏翠拂栏干。江城倒不是与京城一般肃杀，因地处江南，天气温和朗润，就是连冬日都比别处多了几分水汽和柔情。旅居的游子总要夸上一句钟灵琉秀，盖甲天下矣。
　　“公子，奴才打听过了，程太守今日出游冬猎，程三公子也一并随从，这会大概在正门处了。”一小厮禀告到。
　　这被称为公子的正是齐王的嫡长子并独子，李元时，表字康，年方十一，身量较一般孩童挺拔，端正的面容还带着稚气。
　　李元时满意的略略点头，一面随即吩咐到，“你们先与我于春园取些泥巴来，和以往一样，要软和些的。”，另一面吩咐小厮取他的弹弓来。这些小厮不比李元时大了哪里去，李元时偶尔顽劣，他们并不劝和，也撺掇着与李元时混闹。
　　不多时，李元时并小厮们已取了泥土与弹弓。李元时扶上梯子，对面街上的太守正门正人进人出，小厮得来的消息果然不错。观望了一会儿，李元时成功发现了被奴才簇拥的程三公子程德。程德乃程太守爱子，天资聪颖，读书方面颇进益。程德牵着一条肥嘟嘟的小黄犬，黄毛白脸，身形板正，不难看出这是专门寻了来的。
　　李元时眯了眯眼，变了主意。李元时虽不喜读书，但在摆弄弹弓上倒是好手。
　　“啪---!”软泥打到黄狗儿上，力道不大，却污了黄狗儿的毛发，狗受了惊，汪汪吠叫起来。程德已是气极，小脸涨得通红，不用脑袋猜也知道是谁，怒瞪墙头上趴在墙头上的人。孩童对于贵贱高低并无十分的概念，只是家人告诫千万不得罪了齐王之子，奈何李元时时长捉弄，欺人太甚。李元时只笑吟吟地趴在墙头上看着。程德待要发作，已被随身的小厮劝住了。李元时心满意足，三两下跳下梯子离去。
　　李元时正欲穿过园子。却不料想正碰上他母亲。一贵妇人并婆子丫头正站在园子中央，妇人似是有些愠怒。
　　李元时心下一惊，止了脚步，垂手站立，忙施礼道，“儿子请母亲安，母亲怎的来了？”
　　妇人冷哼一声，“你的这些小厮只由得你乱跑瞎闹，我不来，只怕你是要掀了顶了，”转头对李元时道，“看你一手的泥巴，还不换衣服去！”
　　李元时连连称是，脚下一溜烟儿去换衣服了，心里只暗暗庆幸。
　　妇人看着李元时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总是这般不成器，我如何与他父亲交代。”一旁的曲嬷嬷劝导，“王妃不必忧心，公子年纪尚小，一时贪玩是有的。”
　　“万幸，他身体康健。”妇人点点头。
　　“是了，前些日子先生还夸赞公子的课业呢，将来公子袭了王位，娶了新妇……”
　　按本朝法文，亲王，郡王之子不一定会承袭王位，只有有功或圣上特允才可承袭，亲王，郡王薨逝之后，没有资格承袭王位的子嗣将迁出王府，此举是为了规避遍地称王。同时承袭王位可享受封地食邑，虽然封地具有太守等官员，但是亲王，郡王对封地的政务有一定的权力，不用管理封地，又可坐享其成，限制了势力，并给予了优渥的待遇。因此该朝历经更迭也没有发生封地起兵之乱。
　　李元时的父亲齐郡王早逝，当今圣上念及兄弟之情，追封为齐亲王，并特允李元时承袭亲王之位。说来也怪，齐王与当今圣上并非同母胞弟，当今圣上也非良善之辈，不仅赐了江城这样的富庶之地，还特允其子承袭王位。其原因只齐王知晓了罢。
　　当今圣上乃先帝第三子，初封梁王，贤妃所出，颇有城府。太子便是败在了他手上，而齐王乃第十一子，年幼，又是小小贵人所出，齐王深知自己即使是先帝老年得子，钟爱异常，也无法与前面的皇子竞争。皇帝念他安分守己，颇识时务，这些年又礼敬有加，无半分僭越，便允了齐王的折子。
　　八年前———
　　齐王妃握住病床上奄奄一息男子的手，垂泪不止。
　　“王妃莫要伤心，我已是不中用了”男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齐王妃慌忙拿来帕子，被齐王拦住了，“我已向陛下请旨，求陛下准许康儿承袭王位了。不出意外，不日圣旨便下来了。”
　　婆子抱来了李元时，齐王枯槁般的手指抚着李元时的脸蛋，不知道襁褓中的李元时感受到什么，突然啼哭起来。一时齐王府上上下下都布满了哀容，连奴才丫头们都忍不住悲戚起来。但死亡是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住脚步，戊时，齐王咽了气。
　　齐王算的不错，皇帝会允了他的折子。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算不到终有一天李元时要经历怎样的巨变。

作者有话说

　　新手，请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