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Chapter 12 ...
-
斯维塔的办事效率很高。
伊梵从那天起变得愈发沉默，斯维塔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只是和伊梵相处了这么些天，勉强算是摸清楚了伊梵古怪的性格，至于其他的，他还要多观察观察。
远方的亲戚很快就回了消息。
抛开那些华而不实的客套话，斯维塔捕捉到了重点，虽然现在不是克莱尔蒙学院的招生季，但他们可以用“交换生”的名义来学校借读。
克莱尔蒙学院和远在西海岸的东德学院是姊妹学院，时常有学术上的交流往来。
或许是光明神眷顾，今年来克莱尔蒙学院当交换生的一名学员因为家里出了状况不得不向学校提出了留级申请，而他的年纪刚好和伊梵大差不差。
伊梵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年纪，不过斯维塔大约可以从他的身量以及骨骼生长程度方面窥探一二。
“我就说有更好的办法。”斯维塔把交换生申请文件摆在桌子上：“不过你可能要做一点小小的伪装。”
这才是最麻烦的。
要知道，入学检查认的可不是面容，而是能量波动。
比如斯维塔信仰的是光明神，那么从他身上所检测出来的应该有属于光明教派的神力。
其他的种族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信仰，如地精把创造与革新之神当做它们的“头头”，它们始终坚信自己引以为傲的锻造能力是神明赋予的天赋；崇尚武力的兽人更加简单粗.爆，矫健的四肢和强悍的力量都是兽神馈赠的礼物，每年的三四月都是兽人族祭祀兽神的盛大时节。
“信仰？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某一天斯维塔试图给伊梵传播光明神殿的教义，伊梵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馈赠？你们还真是傻得可爱。”
那时他站在剧院的圆形露台上，双手摊开模仿刚才看过的剧情：“究其根本，所谓的天赋何尝不是一种等价交换呢。”
伊梵的声音很轻：“地精永居地底，黑暗的生存环境让它们为数不多的视力退化到一个可怕的阈值，迫使它们不得不使用短小的四肢创造更多更精细的奇珍异宝。”
“兽人虽然□□强悍，但它们的灵魂比沾了盐水的羊皮纸还要脆弱，人类的魔法师可以肆意地通过针对灵魂的术法奴.役驱使它们成为自己不畏生死的坐骑。”
“就连你。”
伊梵偏头，弯起的嘴角带着天真的残忍：“每年死于神降的光明骑士数量如同夜空繁星。”
“可神真的降临了吗？”
他站在夜风里，声音被吹的七零八落，但斯维塔听得分明。
“慷慨从来不是神明的品德。”
斯维塔心底震动，“神降”是神殿不可告人的秘辛。
可“神降”是所有骑士都渴望的恩典，哪怕是为之付出生命。
伊梵的目的从来不是动摇斯维塔的信仰。
他只是觉得荒谬，多可笑啊，神明收到了来自普罗大众的信仰之力，得以在世间立足，人们因为信仰替神明建立雕像，开设供来祷告使用的教堂，普通人倾尽自己的一切爱神敬神，神明给予的馈赠却从一开始就标好了价格。
得到了天赋，注定就要舍弃点什么。神明不会因为你的奉献而高看你一眼，那些所谓的“神爱世人”都是后来者精心编织可怕谎言。
伊梵其实不在乎斯维塔的死活，看在斯维塔对他这么好的份上，他不介意让斯维塔死的明白。
清醒的死去和无知无觉的沉迷堕.落，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更让人难过。
“从你信仰某位神明开始，你们就已经是伊甸园里被圈养的羊群了。”
伊梵一个翻身坐在露台的扶手上，摇摇欲坠宛若折翅的夜莺。
“怎么样，要逃走吗？”
斯维塔坚定地摇了摇头。
即使真如伊梵所说，神明给予他们天赋只是农场主在给他们饲养的羊群喂食，有朝一日迟早会向他们亮出闪着寒光的屠.刀。但那又怎么样呢？
一直以来坚定的信仰被悄悄撕开了一个口子，但斯维塔从小沐浴在光明神的光辉下，接受的也是正统的神殿教义，他的祖祖辈辈都因为信仰化险为夷，他无法承认，也不想承认光明神其实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于是小小的缝隙又被合上了。
“哈……”
伊梵别回头，静静地享受夜风中这片刻的安宁。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半晌，斯维塔听到伊梵这样问。
“我只知道，我很强，不需要什么外力的加持。”
伊梵把过长的银发别在耳后：“我不会警告你第二次。”
斯维塔一瞬间就明白了伊梵的意思。
高大的骑士用沉默来逃避这个话题。
“到此为止。”
伊梵从栏杆上跳下来：“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等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会去哪？”
“去看很多很多次话剧，吃很多很多的甜食。”
伊梵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没人会怀疑他的认真。
比起自己假大空的理想，朴素得不可思议。
斯维塔收起纷乱的思绪，只是利用不是吗？他迟早会和伊梵分道扬镳。
就这样吧，伊梵得到他所谓的“幸福”，而他为理想献.身。
第二天，斯维塔发现克莱尔蒙的校服已经被伊梵穿在了身上。交换生特有的银白色的外袍很衬伊梵的肤色，伊梵把校徽攥在手里，尽管他依旧不是克莱尔蒙正儿八经的学生，但这次徽章并没有攻击他。
“好看吗？”
他雀跃地转了个圈：“日安，阁下，我是克莱尔蒙学院二年级的交换生——塞西尔*西蒙。”
“没有人能识破我的伪装。”
校徽没有攻击他是个好兆头，斯维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通过校门的测试。
和许多送孩子到学校的大家长一样，斯维塔只能止步于校门前，他的年纪早就失去了入学资格，但他还是目送着，目送伊梵穿过那道历经了无数岁月的石拱门，没有回头。
学校很轻易地就接纳了他，就像伊梵那天隔着玻璃取走八音盒一样。
而他斯维塔，为了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理由，只能暂时陪伊梵止步于这个城市，直到伊梵完成他为期两年的学业。
伊梵，不，现在应该叫他塞西尔了。
斯维塔在桌前写写画画，那封该上呈给神殿的书信迟迟没有成型。
最终，斯维塔再次隐去了伊梵的存在，只说回程途中遇上了麻烦，归期不定。
他苦笑着，狭小的房间里慢慢响起低沉的吟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