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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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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鲁比是座物资丰饶的沿海小镇。
空气中散发着独属于海盐的湿咸气息，闷闷的打在人的鼻尖，夹杂着特色海产品的咸腥湿意。对于这种奇奇怪怪的混合味道，镇民早已习以为常。
伊梵漫不经心地嚼着嘴里的章鱼足，把自己缩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库达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奇怪的客人，在气候闷热的伊鲁比，像他这种浑身上下都被黑袍笼罩的严严实实的奇人可不多见。和他关系好的熟客偶尔也会和他嘀咕两句，对于这种事情他们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一位神秘，沉默，抬手却能漏下一锭金银的娇客，怎能不让人好奇？
和往常一样，伊梵咽下最后一口食物，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擦了擦嘴。他早就察觉到了那些或探究，或恶意的目光，可他一点也不在乎。
按照惯例，他还是随手把一块宝石放在桌上，鹅蛋大小的红宝石在日头的照耀下折射出莹润殷红的光泽，像是盈着一汪新鲜的血液。小镇的居民哪见过这场面，纷纷看直了眼。
库达一把把手里的钝刀拍在案板上，既是维护也是警告，他是商人不假，可他的心到底也没那么冷硬，眼见明显有人在他的地盘上蠢蠢欲动，他可不能袖手旁观。
“他在帮你。”
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下传开，伊梵扬眉，不紧不慢道：“所以？”
“按照人类世界的惯例，你需要向他道谢。”
“真麻烦！”
伊梵小声嘟囔了几句，可他还是没有反驳那人的话。周围的食客走的差不多，他小心翼翼地挪到库达旁边，冲他摊了摊手。
库达不明所以，直到嫩白的指缝间漏下一颗颗金粒。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拉过伊梵的手腕，把他拖进屋内，神色紧张。伊梵漠然地站在原地，一点也没有被人劫持的自觉。
“您是打南边来的贵族老爷？”
质朴的汉子诚惶地搅紧衣袖，声音低沉。
伊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确实从南边来不假，可他不是贵族老爷。
伊梵很认真地思考自己的身份，按照密林沼泽的女巫所言，他在雾园别无敌手，且勉强算是有钱，姑且算是个，沼泽王子？
乌鸦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
伊梵不高兴地皱眉，他细声细气地小声反驳，随后从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布袋里掏出更多的宝石黄金。
“蠢货蠢货，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嘲笑归嘲笑，乌鸦很清楚谁才是自己的主人，他焦急地扑腾着翅膀，尖锐的鸟喙狠狠敲打伊梵的脑袋，却也不至于让他受伤。
“我可事先说好，我们出来只有这一点家当。”
乌鸦没好气地煽动翅膀，重新落到伊梵的肩膀上：“说不定还没到王城，我们的盘缠就会提前耗尽。”
伊梵不以为意，对于他而言，那些世人看来闪闪发亮的璀璨珠宝和珍惜矿产不过是一堆色彩斑斓的小石子，在走出雾园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外界之人对这些小玩意儿是那般的趋之若鹜。
库达局促地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看上去比沉默寡言的伊梵还要笨嘴拙舌。
“喂，我们该走了。”
乌鸦见劝不动这位任性的“少爷”，没好气地偏过头，露出一抹颇具人性.化的笑：“我们距离东大陆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
“不急。”
伊梵慢吞吞地整理自己褶皱的黑色长袍，眼里闪过一丝好奇的光：“那里为什么这么多人？”
“市井小民的喧闹，我事先说好，可别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言下之意是允许了。
一抹浅淡的笑浮现在伊梵脸上，原本苍白的两颊上染着两块淡淡的红晕。没有理会身后库达的呼喊，他抬了抬帽檐，像个透明人那样隐去了。
对此库达见怪不怪，伊鲁比是座足够包容的小镇，来往的不止有人族，还有其他族群的能工巧匠，会些“小戏法”也不足为奇。
另一边，把自己完全藏在斗篷之下的伊梵站在人群里四处张望，他个头不算矮，但为了不引人注目，加之人群站位实在密集，好像有什么新鲜事，因此吃了暗亏。
乌鸦布兰温煽动翅膀，它比伊梵可方便太多。
猩.红色的豆豆眼滴溜一转，大致看出了就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有见伊梵抓心挠肝的那股好奇劲儿，莫名起了点坏心思。
伊梵不用猜都知道布兰温心里的小九九，默默翻了个白眼。他随便给自己套了个咒语，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短衣短裤的青年人闻言一愣，冷不丁对上一张苍白的脸，差点惊叫出声。但细细看来，这人只是脸色白了些，五官倒是正常不出挑，是容易泯然于众人的那种长相，也就松了口气。
“这你都不知道？这可是猎巫盛会啊！”
“猎巫？”
伊梵咀嚼着这两个字，透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可我记得，西大陆早已废除了对巫师的猎杀条例，甚至对于破坏力更强的血.族，也是秉承着非必要不起冲突的原则，难道伊鲁比不受这条法令的约束吗？”
“你是外乡人，这么想倒也没错。”
青年没急着反驳，用一种耐人寻味地眼光上下打量着这个身型消瘦的少年：“你也知道，这些法令也就上层为了缓和矛盾做做样子罢了。”
“大陆上生存着这么多的种族，光是上头有备案记载的就足足有三百多种，哪个不对黑暗势力深恶痛绝？”
“别说是猎巫了，就是血.族来了，我们伊鲁比的勇士也敢迎难而上！”
他说的坦荡，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可伊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遥遥一望，被绑在绞刑架上，衣衫褴褛的瘦弱女孩，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和“巫师”相关的气息。
只是个普通人，要说和旁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底下的全是所谓的“正义之士”，而她贫穷拮据且人微言轻罢了。
伊梵兴致缺缺地想，无聊到打了个哈欠。
人类总是对这种看似正义的活动乐此不彼，无论结果是否尽如人意。
反正付出性.命与鲜.血代价的不是他们的至亲，甚至在这个大群体里没有丝毫的权利地位可言。
一条平民窟的贱.命。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荒诞滑稽地肆意虐.杀，毫无逻辑美感的强硬指摘。
“她不是女巫。”
伊梵漠然道，转念又想起雾园里的那位旧友，要是让她知道什么人都能打着巫师的旗号招摇过市，说不定会气到跳脚。
“可她与黑猫亲近人尽皆知，况且她那起死回生的邪.法可是被人当场撞破，要不然她那个得了肺痨的妹妹怎么可能熬得过这个冬天？”
伊梵很想告诉他，现在的女巫早已不执着于与黑猫结伴而行，出现“女巫都和黑猫亲近”这样的传言，是因为黑猫是一种充满灵性的生物，在巫师的群体里，只有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手女巫才会借助黑猫的灵气修习，至于其他的巫师，她们大抵是不屑的。
“起死回生不好吗？”
他忽然问道。
伊梵不是人类，至于到底是什么种族，他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活了很多年，虽然深居简出，很少与外界交流，可他也迷糊地知道，如今的人皇渴求长生不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惜派遣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替他向长生的部族寻求永生的秘药，在伊梵看来，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的差别不大，反正都是活着。
青年被伊梵的问题噎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耳尖急的泛红：“那么多大人物尚且会死，偏偏这个不知名的小丫头掌握了这种秘法，不是邪.术是什么？”
哦，原来是嫉妒。
伊梵品不出其中的滋味，按照他的种族算法，他还只是个孩子。
氛围逐渐热络，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简陋的绞刑架，似乎这样就能见证一位女巫的灭亡。
人群的叫嚷，隐隐绰绰的火光，全都倒影在那双如同一弯碧水的眼眸中，掀不起半分波澜。
书上说，人各有命，或许死亡对于一个常年混迹于底层的可怜女孩而言也是种解脱吧。
伊梵扯了扯嘴角，在这块喧闹的半圆形场地上，他似乎感受到了一道不加掩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种来自蝼蚁的僭越让他有些不适，可他也确实感受不到什么威胁。
孱弱到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地步。
“大人……”
微弱的呼救被掩埋在人群刺耳的欢呼声中，绞刑架上的少女抿了抿干涸的唇，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伊梵的视线对上。
有趣极了。
伊梵忽然玩心大起，像那些不知礼数教养的小鬼一样朝她扮了个鬼脸，随后又比划了个“断首”的无礼动作，举止轻浮做作。
少女眼底的光熄灭了。
伊梵少年心性，觉得没意思，至少对面那人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少女眼底摇曳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只等一个机会蓬勃燃烧，直到将冷眼的看客烧成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