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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无虚也无实(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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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禾轻洲就去拜访了恩人夫妇。
“徐?”大娘琢磨了半天,也记不得上海有个姓徐的大人物。大娘拉过禾轻洲的手,安抚道:“这事儿不好查,我们理解,姑娘你也不要太劳累了,你瞧瞧,这手上的伤才刚好,又把脚给扭了。”
禾轻洲见大娘眼里满是心疼,恍惚间失神,想起自己儿时调皮受伤,母亲也是这般用埋怨的语气说着关心的话语。
“我没事的,没伤着骨头,您瞧,这不好好的吗?”为了证明自己没什么大碍,禾轻洲当着大娘的面站起身走了一圈。
本以为能安慰到大娘,不让她为自己担心,结果大娘突然哽咽道:“谢谢你姑娘,为我们老两口做这么多……”
禾轻洲顿时手足无措,拿出手帕为大娘擦眼泪,轻轻抱住大娘。
“那些人不知情,不知道姑娘这么做是为了伸张正义,凭他们一张嘴颠倒黑白!”
禾轻洲这下听明白了,大娘是在为自己的名声担忧。不过她本人其实并不太在乎,若自己真有所顾虑,当初断不会成为舞女。
告别了恩人,与往常一样,一个人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闲逛。
路过一出了名儿的戏楼时,禾轻洲停下了脚步。
今个这么早就开戏了?
她常常经过这条街,也摸索出了点门道来,这座戏楼开戏时间一般是午后,此刻却有三五成群的人往里进。
“免费听戏,走,咱进去瞧瞧。”
不小心将人对话听了去,听见“免费”二字,禾轻洲两眼放光,不肯错过这出免费的戏,况且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戏了,身体比大脑还先做出反应,跟着人群往里走去。
一楼的座儿都快被占完了,只有后面几排还有空位,好在她眼尖,发现了一个空位子。
戏未开场,禾轻洲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探讨声,一部分人在猜会演那几出戏,还有一部分人再猜是谁包下的戏楼,请来的戏班子,还免费请人看戏。
禾轻洲没听过几唱戏,更别说记得住那些戏剧的名字,唯独记得小时候母亲尤其喜欢两出戏,只要听说镇上要演《长生殿》或是《牡丹亭》这二者其一,是必然不会轻易错过的。
就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有了。
“奉生平日里也喜欢听戏吧。”梁奉生和孟平章坐在二楼,最佳观赏的位置。
孟平章能这么说,证明宴会上确实有他的人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是,空闲下来就去听。”
戏就快要开场了,孟平章没在多说什么,安静的盯着戏台子。
“公子,孟平章和梁奉生在華音阁看戏,并且对外开放,说是谁都能进去看。”派去监视梁奉生的探子禀报情况。
正在机要处处长办公室处理公务的曹江易闻言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问道:“谁请谁看戏?”
“是孟平章请梁奉生看戏。”
曹江易眉头微蹙,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得到肯定回答的曹江易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姓梁用的什么伎俩?要知道以往梁序生还在上海时,给孟平章敬茶,那孟平章都是一副横眉冷对的做派。
“行了,你先下去吧。”曹江易挥挥手,有些烦闷的说道。
探子走到半路,突然又折返回来。
曹江易疑惑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公子,我刚刚在戏楼,还看见了禾小姐。”兴许是觉得曹江易会对这一消息感兴趣,于是专门折返回来补充道。
“禾轻洲也在那?”曹江易冷眸微眯,咬牙切齿道:“谁给她的胆子骗我!”
探子默默低下头,不敢出声。
“跟我走,去華音阁。”冷静下来的曹江易像是有了主意,下达完命令,径直走了出去。
華音阁内,一场戏了,座无虚席。
禾轻洲同大部分人一样,不愿浪费这次免费看戏的机会,一整场戏都聚精会神的没挪眼。
中场休息时间,孟平章才开口与梁奉生探讨对方才那出戏的感想。
“如何,这出戏演的,可还喜欢?”
梁奉生端起茶杯,向孟平章敬了一下,放到嘴边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这出《穆桂英挂帅》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看,感受多少都有点出入。”浦庆和他说过,这孟平章曾经也是一名骁勇善战,精忠报国的军人。于是梁奉生补充道:“不过,就如范仲淹所写,无论是在庙堂还是江湖,这出戏永不过时。”
说来惭愧,这段话并非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是审时度势而量身定做来的。
不过孟平章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是啊,按理说不该这么长时间啊……”
楼下的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连成一片,禾轻洲不懂,只依稀听明白了个大概。这些人并不是嫌人家慢了,而是间隔时间太长了,不大正常。
楼上的孟平章也察觉到不对,正欲喊门外的人前去查看,梁奉生却先一步起身道:“孟叔叔,我去就行。”
孟平章考虑片刻,同意了梁奉生的提议:“行,你去瞧瞧,若有不好处理的事,来找我。”
梁奉生告退,出去带上了门。
闲下来的禾轻洲无所事事的上下打量这戏楼的布局,目光自下而上,发现了这座戏楼还有二楼的存在。
戏楼内部的构造用的都是木头,鼻息间仿佛能闻到木制品独有的清冽又悠长的幽香。
她好奇的四处张望,却意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二楼走去。
对于苏姚出现在戏楼这件事,还是挺让禾轻洲感到惊讶的。没记错的话,苏姚说过自己对戏曲不感兴趣,只因她一听人唱戏就昏昏欲睡。
况且,苏姚去的还是二楼。
邻座的人刚才与禾轻洲聊过几句天,见禾轻洲的举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出于关心问:“遇到熟人了?”
禾轻洲反应过来她问的话的意思,回答道:“是的,是我朋友……”
她很想过去瞧瞧,但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到的位置。
“能不能麻烦你……”禾轻洲欲开口拜托对方帮自己占一下位置,谁知那女子热情万分,先她一步开口:“没问题,你去吧,我帮你守着这个位置。”
“谢谢,麻烦你了!”禾轻洲双手合十,对那女子表示感谢。
与一楼的喧闹氛围截然不同,二楼相较一楼安静了不要太多。只有经过经过厢房门口,才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人的说话声。
然而禾轻洲可不敢驻足于任意一扇门,只因她方才没瞧见苏姚的身影,刚想原路返回,就有种被人注视的异样。
好巧不巧,一抬头对上一间厢房面前站着守门的男子怀疑警惕的眼神。
在旁人眼里,她鬼鬼祟祟的上了楼,左右盼顾后走到半路又忽然折返,实在是可疑。
禾轻洲强装镇定,自以为很自然的转回身,向“正确”的方向走去。
前面是什么地方?禾轻洲边走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什么不该进的地方。
“门口清清楚楚的写着所有人都可以进来看戏,我怎么就不能进了?”说着,一把抓住只换好一半行头的女戏子。
离更衣室不远的禾轻洲听得一清二楚,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女戏子拼命挣扎,满身酒气的男人一脚踹开上前阻止的姐妹。
“放开她!”班主循声而来,趁乱将那名女戏子护到身后。
那醉酒的男子一看来了个男人,气势立马弱了下来,但借着酒劲还是仰着脑袋,趾高气昂道:“不就是个唱戏的吗?装什么清高?”
眼神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被护在身后衣衫凌乱,眼尾泛红的女戏子,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笑容。
“再看一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男人被班主中气十足的语气吓了一跳,不甘心的瘪着嘴,打算离开。
躲在门外看明白一切的禾轻洲气的牙痒痒,不经意间瞟到一旁木头架子上装饰用的盆栽,瞬间计上心头。
二话不说挑了一块最饱满,又没有能把人脑袋砸开花的棱角的石头,在手上颠了颠,借着之前为了“救”曹江易练习的准头,得意一笑,直接投了出去。
“哎呦我去!他娘的谁干的!”男人表情疼到狰狞,双手捂住脑袋,缓过来后,撸起袖子怒气冲冲的往门外走去。
“他娘的老子不……”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嘴边说道一半的威胁的话被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男子吓得双腿打颤,额头正中心传来的金属的冰凉似触电般传遍男人全身上下。
“您、您、您别、别、冲动……”男人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呼——
站在梁奉生身后的禾轻洲松了口气。
方才的情景是这样的——出了一口恶气的禾轻洲在听见男人吃痛的叫声和咒骂的声音后正准备撒丫子跑路,转身就撞上了前来查看情况的梁奉生。
肯定不能让人家给她背锅,因为她打心眼里觉得让梁奉生和那人打一架的性价比太低。
她正打算开口劝梁奉生和自己一起跑,下一秒,她乖巧的闭上嘴。
梁奉生轻轻挑眉一笑,晃了晃手里握着的手木仓。
回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