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厕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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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苏齐尝试叫他弟起床。
按肩拍头、帽子拉下来甚至打脸，苏宥仍旧面色平稳呼吸绵长，唯一给点反应就是把自己往衣领里缩，眼皮都没有掀过。
王浩已经回宿舍，教室里还剩下作业狂人姜舒仪，以及不明原因逗留的邹琪。
“班里竟然有比我还能睡的人。”邹琪凑过来啧啧感叹，她平时一到物理课最多撑不过半小时，“现在问不了没事，反正你们住一起，他要是逃了晚自习回宿舍再问也行，关键你怎么把他弄回去？”
等到检查那会，有人不在可是连坐。说到连坐又不得不提及差点一尸两命的罗翔。
苏齐皱起眉：“他自己回去。”
邹琪接话：“你是不是觉得他不像话？”眼见苏齐沉默，她半揶揄着打哈哈，“就知道你也没完全放弃苏宥，说到底还是愿意管他的。”
苏齐转头看着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扯过苏宥的胳膊搭在肩上，架着他弟准备先扛回宿舍，边龟速挪动边不知道对谁解释：“查寝他不在很难办。”
“哎没事，兄弟没有隔夜仇，”邹琪穿过一对桌椅绕到两人面前，“不过他这样喊都不醒，总不会生病了吧。”
“没有，他生什么病。”苏齐另一手把人环住，想到要这样挨过两条小道一个操场，吊着的气差点咽了，只好快马加鞭往后门走，“帮我和姜舒仪说声晚上再问，我们先走了。”
其实苏宥在高中以前不是这幅被追债十条街的样子。
不如说正好相反，虽然也算不上正儿八经好学生，至少做到不惹事安分守己，忙完课业也会替苏齐分担事务照顾母亲，力所能及时为家里做几顿饭。尽管两人几乎没有交流，但只要碰见，苏宥总是会对他笑，整个人又乖又安静。
很难想象他现在居然跟别人打架。
“苏宥？”苏齐低声喊，“醒醒。”
两人还在长身高，个子又差不多，苏宥迷迷糊糊靠在他身上，一路被拖着走，头发卷翘蹭在下巴激起细微的痒意，呼吸跟随行走的步伐不均匀地颤抖，温热而潮湿，隔着胸口一层校服几乎蒙上水雾。
“冷。”
这一句轻到风声都能掩盖，苏宥不知是醒了还是说梦话，动作小心翼翼地往外套里靠去。
苏齐愣了下，顿住脚探手去摸他额头，刚一碰上就被烫得往后缩。
居然真的在发烧。
“苏宥，睁眼。”苏齐抬高声音，“跟我去医务室。”
用手试温大多出于心理安慰，一般情况下几乎感觉不出体表微妙的冷热变化，加上站要跌倒走要人扶、目前醒都醒不过来的状态判断他烧得有那么点严重，这种天压根不会中暑，总不能演变成肺炎或者其他形式的感染。
虽然已经深秋，东南这边却算不上多冷，说白了感官上而言一年大概只有夏冬，春秋两季往往存在回忆和常识中。即使新奇感上头兴致勃勃裹成粽子，在早操之后就不得不汗流浃背过上一节课。
而苏宥穿得实在太多，高领毛衣裹针织，外面套秋季校服。这么看还有点可能中暑。
胡乱堆叠本该显得臃肿，苏齐借力提人，手按在他腰侧，几件厚衣服光看都想替人扒掉，此时反而松垮过头服服帖帖，整个如同一条丢弃外壳的鱼任人宰割，就和他本人一般无二，自觉趴在板上懒得挣扎。
苏宥整天上蹿下跳，他俩也没熟到一块冲食堂，在学校里要是碰着基本是睡在课桌、操场长椅上，总之哪哪都能安然入眠，非要回忆倒还真没见过他吃饭。
现在不得已上手，就不得不嫌他硌手。
“不行，”像是被错误信号触到神经末梢，苏宥再不肯挪动半步，短短数秒从一条鱼堕落成死鱼，不知哪来的巨怪之力硬是把苏齐也拽在原地吹风，“你不能去。”
苏齐不明所以：“你抽什么疯，自己发烧不知道？”这和他去不去又没关系。
下一刻就被伸手推开，他往旁边退，苏宥向前大跨两步，操场的草在脚下发出无人在意的哀鸣，大概没想到除了出操和体活，还有人特意赶来踩踏草坪。
是的，整个操场种满了草，除去外圈包围的塑胶跑道。
苏齐不止一次听到苏宥他们无聊地讨论草的真假，现在眼看当事人表演平地摔，糊里糊涂砸进草里，还坚持不懈扭回来面对他，压在草上一个劲往后挪。
“啊，我的意思是发烧会传染，”苏宥抬起手把粘上的草搓掉，怎么看怎么真，就完全不像假草，“就是真草，祥子……罗翔输了。”
他显然对胡言乱语感觉良好，并且默认苏齐也能快速适应。
“会传染不包括所有，前提是你为什么发烧，”苏齐站在对面，居高临下地看他，“起来，去医务室。”
苏宥倒真听话，撑了两下歪歪扭扭站好，他拉紧外套抬头笑了笑：“我自己去就好，医务室反方向，挺远的，不是还要整理宿舍，麻烦你了。”
意外的礼貌。
苏齐瞟他一眼也不多话，转身就走，反正这么大个人死不了。
回到宿舍看向厕所，或者说是厕浴，几分钟前的事瞬间驾云升天，叫他两眼空空。学校美其名曰为了保护学生隐私，每间宿舍单独配有厕所花洒一体机，中间单隔一个台阶。
苏齐并不在意坑浴合并，但不理解厕所坑里还有剩饭，来都来了，再努力回想初中时的澡堂，确实有天堂之姿。
他木然地拉门，然而情理之中门坏了，合不严实。
就要这样和苏宥住上半年吗。
苏齐提起两桶壶，绕到大厅去灌水，成为长队里的又一颗螺丝钉。差点忘了大扫除和冬季是打水旺期，今天来得晚，前排还有兄弟团插队，简直一眼望不到尽头。他尝试点人数消磨时间，然而人头攒动不甘寂寞，还有好哥俩叠叠乐的，数不太出，总之是无尽的尽头。
人在排队的时候不敢睁开眼，苏齐放弃期待轮到自己，直接原地神游，思维绕过几圈又想到那便宜弟弟。
不知道苏宥平时怎样，要在冬天，晚自习下课第一道破门声就能说明他的积极性。当然这次来不及展现，人应该已经滚去医务室了。
他都不记得提到水是何年马月，一左一右平均分配走回102放下，再看手表，运气不错，还剩十五分钟。
“哎，苏齐，”转过头，林奕天正好从旁边路过，“我们隔壁隔啊。”好吧，一会即将正好走进103。
苏齐和他没说过几句，不知道回什么，最后点了点头：“嗯。”
“苏宥呢？”林奕天本想直接跨进去看，出于为数不多的礼貌忍在临头一脚，“他没和你一起？”
“他去医务室。”苏齐下意识摸手表。
“不会吧，他发烧吗还是食物中毒，”林奕天摇头感叹，“之前五班半个班都拉肚子，就第一个拉得早成功请假半天，爸妈带去医院看说是食物中毒，差点举报学校食堂。”
“我们都没事，应该不能怪食堂。”苏齐客观评价，他把手表给林奕天看，话里带了点歉意，“快来不及了，我还要打扫卫生，再说吧。”
林奕天恍然大悟，随即表示理解：“哦哦好好，我帮你？”
苏齐笑了笑：“不用，很快。”
“太客气了，第一次见白送便宜不占的。”林奕天摊手。
既然来不及擦床，喷点酒精多少能有心里安慰，苏齐恨不得左右脑独立发育，两只手同时干活各司其职，可惜也就想想。老老实实凑合着随手铺完床后没空再扫地，他直接从小阳台拎拖把捅进水池，水淋淋拍地上埋头苦干……看上去不太好，还是努力挤水重新拖了遍。
至于厕所“剩饭”。
两桶水用光，以及乱七八糟能擦东西的纸失去了它们的贞洁，比起糟心的过程结果挺好——勉强成功解决完。
但怎么能这么黏。
在顺利通过检查前，任海提了一嘴苏宥的去向，苏齐满脑子都是等了大半年的水用来冲厕所，还没来得及回神，开口就是“他去厕所”。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个这么喜欢厕所，是跑里面吃饭还是玩出花来了。”与某些歪脖子花朵不同，苏齐的信誉一向和太阳比肩，毕竟是个省心的苗，光凭成绩就让人真心实意地看他像孙子，任海挥挥手，没打算多问，“行了，去吃饭吧。”
毫无疑问，食堂吃饭众望所归，假如目前还不够殷切，迟早将会成为讨饭的奴隶。
年轻人所有的热血大概都已经投入此时冲向食堂的奔跑，除了高一有老师看队比较自觉，其他排着的队到中途形散神不散，没忘记给路过的老师几分薄面。
苏齐护着托盘挤过人群坐下，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就见王浩端着碗过来，十分豪爽地扭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坐这了啊。”
“别不好意思，我看你很好意思。”
结束每日上演的无意义对话，王浩插起筷子挑葱花，苏齐吃了大半他还在挑，并很细心地堆成一摞丘陵。
“后来怎么样？”口中塞着饭，王浩讲话半清不清，致力把握这大好时光谈天说地。
苏齐摆好筷子，擦完嘴才回：“什么？”
“就你和你弟啊。”王浩吸吸鼻子，青椒炒肉丝辣到他了，“姜舒仪让你问他那个事。上个学期我见他都绕道走，他有没有起床气？没揍你？”
“没有，没到那种程度。”苏齐想起当时的状况，下意识脱口而出，“他起不来。”
“老天，老大爷，”王浩脸上的饭粒代替下巴掉碗里，“是你揍他，还给人打到起不来？”
“不是，我吃完了，你自己呆着吧。”苏齐顶着王浩的敬意抱起托盘，转身排队倒饭去了。
晚自习开始前十五分钟。
班里还只有吃面包赶作业的姜舒仪，和晚饭结束第一个回班的苏齐，他跨进教室时顺手按亮灯，姜舒仪丝毫不被影响，显然已经为作业四大皆空。
邹琪和盛秋月有说有笑回来，入眼都是两人奋笔疾书不问窗外的场景，顿时默契摇头。
“哎呀真是不想做数学训练，”邹琪哀嚎，“盛秋月，你今天就见不到你对床了，啊，明天的太阳我何时才能拥抱你。”
“别演了，这德行。”盛秋月拍她胳膊，“梦里什么都有，你现在睡一觉。”
邹琪的绝望逆流成河，盛秋月最终还是捡起了良心：“我听课代表说张小华今天就占两节课，好像后面有什么安排。”
“什么安排，”邹琪单手拉开椅子，差点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坐空，“还能怎么安排，这黑暗的人生我已经一眼望到头了……哎，你干嘛。”
盛秋月加入埋头行列，抽空回句话：“写作业啊。”
“不要啊，不要抛下我一个人。”邹琪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扒着桌子缓慢凑过去。
“这谁啊占我位子，快起来，老张要来了。”周圆圆小跑到面前，轻轻推着邹琪，“我从厕所回来碰到她往这边走，赶紧的，速度。”
说迟那也迟，铃一打大家都陆续晃回座位，而班主任比铃快，有人挪到半路和张小华面面相觑，说不出话但瞬间板正。
张小华下讲台绕了两圈，一眼扫过去几个空位都是熟人，走到哪算哪，转头去问旁边的学生：“还有谁没回来，罗翔呢，你们谁看见了？”
被问的都摇头，还是林奕天插嘴：“厕所吧。”
“你看见了？”
他大声回答：“没有。”
张小华瞪他：“那你乱说什么，想去厕所今天就在厕所做题。”
“呃老师，苏宥也不在，这时候他们都一起去厕所。”见势不妙，林奕天赶紧找补。
“他们一起去厕所干什么，俩男生手牵手去厕所作伴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厕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