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五里雾中来了

1、第 1 章

　　苑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停下了脚步。
　　兼职是晚上九点下班，跳广场舞的大妈大爷们也差不多此时散场，路旁来来往往都是行人。
　　这样的人声鼎沸，按理说她是安全的。但混乱令她完全没有头绪，更加不安。
　　第三天了，从第一天开始兼职，就有人在跟着她。她僵硬地回头，是穿得花花绿绿广场舞大爷大妈，还有一些背着书包的高中生，她身边路过了一对牵手的情侣。
　　还是看不出来是谁，此刻每个人的目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每个人也都可能是在她转身前移开了目光。
　　苑苑转身开始大跨步，她紧握自己的手机，只要长按，就会拨出紧急电话。她路过一个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感到那道再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箭矢一般，她是箭靶。
　　果然，到了楼下，那道目光又消失了。
　　苑苑这才后知后觉后背的凉意，是出了冷汗。

　　已经一周了，她已经脸熟了几个大爷大妈。但那道目光还没有消失，简直是疯子，那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苑苑从害怕，渐渐地有点生气，这样的恶作剧无趣且低级。
　　她走进一家饮品店，本来座位就很少，都是成对的情侣。靠在吧台边扫码点单，被打闹的情侣挤开了，苑苑深吸一口气。
　　拿到自己的单，准备离开，居然空出了一个位置。苑苑走过去坐下，对面是一个很白的男生，在看手机，手指修长，手背上的血管隐隐透着青色。
　　她没有打开包装，冰块融化，有一些水珠，用拇指擦掉。
　　“请问，有何贵干？”仿佛平地一声雷。苑苑盯着对面的发顶，本来想看眼睛的，但是他没有抬头。
　　修长的手指把手机攥得更紧了，手指的主人抬起头，是一张温和无害的脸。
　　他自如地笑起来，仿佛和苑苑早就相识，“你好，苑苑。”
　　苑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无意识地挺直了背，“你是谁？我们不认识吧？”
　　对方的笑意仍旧没有减退，“啊，我是柯预，我认识你的。运城大学汉语言文学大二，苑苑。”
　　苑苑想说什么，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旁边就是排队的人，她却没办法呼救。
　　她手中的饮品开始沁出水珠，凉意从指尖开始蔓延。苑苑没有和他见过面。
　　她有点呆滞，看见他平和的脸，还有他兴奋的眼。
　　苑苑再也没办法忍受，慌乱中夺门而出。
　　自己好像还没有点单，柯预将激动到忍不住颤抖的手交握，放在胸前，微笑着站了起来。
　　胳膊肘不小心带到一个男生，连带他怀中拍照的女朋友，也向前一个趔趄。
　　男生声音很凶：“没长眼睛是不是？”
　　柯预比他高半个头，用一种神经质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真的很抱歉。“
　　男生原本的愤怒的声音偃旗息鼓。
　　他扫码，原本是不爱喝饮料的，但苑苑刚才点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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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苑苑晚饭吃得少，下班就饿了，买了个小蛋糕预备回家吃。但是饿得头昏眼花，等到人少的地方，干脆拆开了，边走边吃。
　　上次算是正面交锋过后，柯预就光明正大地跟着她，但是距离比较远，快到楼下时就返程。
　　苑苑后来回想，这个人似乎不太能控制情绪，但是为了掩饰，表情一直是明媚的。可能精神有点问题。
　　但是既然可以出来走动，交流也没问题，应该不会攻击人。只要不靠近她，随他去。
　　蛋糕欲掉不掉，苑苑只能放慢步子，赶快吃完了回家。
　　上面有一颗樱桃，不爱吃，她用叉子推到旁边。结果力气用大了，沿着蛋糕盒子滚了下去，擦过手臂，掉到地上。
　　应该捡起来丢到垃圾桶，但是苑苑没有动。
　　两秒过后，她开始狂奔。有人诧异地望向她。
　　真的不是她没素质，那个叫柯预的好像越靠越近，救命！
　　苑苑落下的那颗樱桃还在原地，一只白到可以看清血管的手靠近，将它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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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苑苑要崩溃了，她真不想干了。这个兼职本来就没什么钱，柯预又阴魂不散。但她不敢提，因为家里人一定会批评她没毅力，找借口。
　　算了，破罐子破摔。
　　她转身，看见不远处的柯预，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她朝他点点头。
　　走到一个有行人的树荫下，站定了。
　　“苑苑。“背后的声音。
　　她吓得抖了一下，“你是不是有病啊？”
　　“对不起。你愿意和我认识了吗？”
　　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柯预的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将自己捏紧的手放到背后。
　　靠近，靠近，期待已久的靠近。但是不可以，不可以，再等一等，我们还没有相互认识。
　　“柯。。。。。对不起，呃。”
　　“柯预，我是柯预，不要忘了哦，不要再忘记了。”他语速好快。
　　“柯预，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有的。我想认识你。我早就认识你。”柯预轻轻地笑起来。
　　苑苑觉得后背有点发冷，他果然精神有点问题。
　　她试探地说：“你，你不要在背后跟着我了，太吓人了。实在不行，你就跟我并排走吧。”
　　柯预觉得指甲已经扎进了掌心，这样的疼痛不足以令人清醒，他在竭力控制自己。他快速点头，虽然苑苑看不到。
　　“真的吗，真的吗？苑苑，谢谢你，谢谢你。”
　　她发现他说话喜欢重复，有点神经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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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柯预没有睡觉。他反复地回想见过她的每一天。
　　苑苑，苑苑，你不知道吧？你上大学前我就认识你啦。你去你的学校报到，我去我的学校报到，那天高铁站人好多。我坐在你对面候车，我看着你，你在看票。
　　原谅我记不清第一眼看见的你，我每次见你，都无比心动，如同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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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柯预一起走很不自在，他总是看她，总是微笑，苑苑觉得自己像是猎物。其他的倒是很正常。
　　她没话找话：“你一般晚上出来吗？”早上上班他不会跟着。
　　柯预缓慢地眨眼，像是要告知她什么秘密，“不是哦，早上我在那里，每天都在。”
　　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房，上面有很大的观景阳台。
　　苑苑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
　　柯预继续说：“你的工作时间我不清楚，也没观察出规律，不知道你早上几点来。”
　　苑苑干笑，“我经常和人换班。“
　　柯预：“嗯。那可以在微信上告诉我吗？“
　　苑苑不开口。他停下脚步，俯视她“可以吗，苑苑。不愿意也没关系的，我在阳台上等你就好。”
　　苑苑：“我会告诉你的。”
　　压迫感消失了。柯预说：“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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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预早晚都和她同行，或许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她们是一对热恋的，羞涩的情侣。
　　苑苑犹豫再三，心一横，“柯预，你是喜欢我吧？“
　　她不敢呼吸，柯预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向她。
　　他表情平和，但是目光渐渐变了，苑苑莫名觉得他的瞳孔也放大了。
　　他说：“对的。我喜欢你，你就是苑苑，我喜欢苑苑。“同时无意识地点头。
　　苑苑脱口而出：“我有男朋友了。“
　　有几秒的静默。
　　苑苑从未看见这么诡异的微笑。他的嘴角仍旧向上，眼神却冷了下来。他不断点头：“没关系的哦，消失了就没有了。嗯，消失了就没有了。“
　　他将目光投向车流，四处张望，又转回来看着苑苑，“你觉得呢？”
　　不可以哦，不可以哦。我不会强迫苑苑和我在一起的，我不会的。但是，别的人，不可以。借口也不可以，怎么可以呢？
　　苑苑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扯了一下他，纹丝不动。
　　她的眼泪差点飙出来，抓住柯预紧握的双手，带着哭腔说：“我开玩笑的。我没有男朋友。你怎么了？“
　　柯预的手瞬间就放松了，看了一眼她握住自己的手：“嗯，我知道。但是一定不要再这样讲了哦。“
　　苑苑长舒一口气。
　　走了两步，柯预对她说：“你不用再试探我是否有精神病，也不用害怕。我有一点心理问题，但是不会攻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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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每天早晚都是一起走。
　　苑苑不大害怕他了，柯预主要就是情绪一激动就动作不受控制。只要顺着他说，他又会恢复平静。
　　今天苑苑很累，一段路走得无精打采的，也没力气说话，她猜自己感冒了。
　　柯预一直盯着她看，突然说：“你不要去兼职了可以吗？我可以给你一样的工资，你不要去了。“
　　苑苑：“哈？你说什么胡话呢？“
　　柯预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家境还可以，给得起你的工资。“
　　苑苑心想：岂止是可以啊？那个房子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吗？
　　她斟酌了一下：“那是你爸妈的钱，怎么可能给别人？“
　　柯预：“不是啊，我说把我比赛的奖金给你。”
　　苑苑：。。。。。。
　　“我们什么关系你就要给我钱啊？我不要，别想动摇我。”
　　柯预又开始点头，苑苑怕他又说出什么暴言。
　　嘴比脑子快，她说：“你别说了，我们在一起吧。”
　　柯预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显然没反应过来，表情开始困惑。
　　他盯着苑苑看了一会儿，瞪大了眼睛。伸出手似乎想抱她，还没触碰到又收回去了。把手揣进口袋，又拿出来，衣服弄得哗哗作响。
　　苑苑看他手足无措，比自己还窘迫，安慰地拍拍他。

　　苑苑看着柯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真的不至于，就是牵了一下手，他就有点找不到方向。
　　她伸手牵住他，“这边。”

　　兼职快结束了，苑苑准备复盘一下，算算帐。她喜欢手写日记，这样可以平复心情。
　　只开了台灯，窗外的月光也透进来。她翻到开始兼职时的日记，上面写着：
　　【兼职第一天，遇到了陌生又熟悉的人，等你很久了哦。】
　　苑苑也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