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我想变成琴酒》疾风过岭

75、75

　　耳边是急促的忙音——无人接听的通话自动挂断了。林沐把耳边的手机拿下来，她有些奇怪。
　　乌丸志间的手机几乎从不会不带在身边，更不会关机。

　　林沐把手机放回桌面，隔了几分钟，又打了一次，依旧没通。
　　“嘿！故意不接是吧！”
　　林沐把手机拍在桌子上，手边账册的纸页被扇动，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林沐弯腰捡起，触摸到粗糙纸面的瞬间，林沐指尖一顿。

　　不用翻开林沐都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黑泽阵在看守所的就诊记录，那伙人下手很重，当时那柄牙刷头要是再长那么半寸就能直接捅到心脏里。

　　林沐把胳膊肘搭在桌面上，伸手支着额头，然后翻开和乌丸志间的邮件往来，手指飞速打了几行字：还活着没？不接我电话是干什么亏心事了？是不是案件有进展了？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查中谷朝见？

　　瞥了一眼就诊记录，林沐悬在发送按钮上的手指又收了回来，她忽然叹了口气：“我这暴脾气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这张就诊记录当时还是乌丸志间递到她手里的。
　　林沐把几行字删掉，想了几秒，最后只发了句：路过警视厅，帮你带饭吗？

　　一个小时后，邮件依旧未读，林沐把手里的烟头在垃圾桶前捻灭，抬头看了眼柱子上“国家公安委员会警视厅”几个黑色大字，她低头捏起衣领嗅了嗅，又拧开瓶子灌了几口水，最后弯腰提起脚下几盒还在冒着热气的便当走上前伸手推开大门。

　　刚一迈进玻璃门，一阵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往前看，挑高的天花板威严而空旷，冷色灯光从高处打下，照亮脚下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
　　夜色笼罩下，这里一片寂静，半晌才看见寥寥几名警员穿过大厅去往走廊或电梯间。

　　林沐对这里很陌生。
　　虽然她和乌丸志间认识很久，但是她很少来这里找他。
　　上一次走进来……难道是几年前做笔录的时候？
　　那真是很久远了啊。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个大案立了功，乌丸志间才能在几年间一路平步青云坐到如今警视的位置。
　　“这么说，也有我的功劳喽……”林沐不觉挑了下眉，然后弯了弯唇，“我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沐刚往里走了几步，一个身影就从侧边滑入她的视线，她偏头看过去，一名警员例行询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正要回话，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林女士，您来找警视吗？”

　　林沐转身，目暮十三一身便服往她这边来，她鞠躬问好：“是。目暮警……官。”

　　目暮十三冲警员讲了几句，然后对林沐道：“跟我来。”

　　林沐站在目暮十三身后，电梯门缓缓合上，银色光亮的门映出两人的身影，林沐目视前方看着目暮十三尚未发福的倒影。

　　目暮十三瞥一眼林沐，不觉回想起上次那个乌龙，略感尴尬，电梯间沉寂了一会，他才问了句：“我出门的时候见警视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他不一定在这里，您来之前和他联系过吗？”

　　林沐思忖几秒才说：“联系过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而已。
　　“您加班吗？”林沐问。
　　“是。”

　　眼见电梯快到了，林沐把手里的袋子放在目暮十三脚边：“这些您和同事分了吧。楼下随便买了点。”说完，林沐一顿，又补了句，“乌丸志间让我带的。”
　　“这……”
　　“别客气，他成天拉着你们加班，应该请客的。”

　　走到乌丸志间的办公室门前，目暮十三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
　　透过百叶窗能看到办公室里的灯还亮着——人没走远。
　　于是目暮十三问林沐道：“不然，您稍坐一会？”
　　“好，您忙，我等一会。”

　　其实理应在门外等的，但是目暮十三没想那么多，林沐也没客气，直接推开虚掩着的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乌丸志间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大，里面就摆了一张办公桌，一面白板。
　　办公桌的左侧摆着电脑、打印机等一应办公设施，右侧杂乱地堆了两摞文件，正中央放了一个银色烟灰缸，烟灰缸里已经积攒了十几枚烟头。

　　林沐捏了捏兜里的烟盒抬脚往里走了几步，站在白板前侧头一瞥窗外，一棵足有二十多米高的赤松就立在窗前，粗糙的树皮像鳞片一样一片片脱落，夜色下，原本浅红色的内层树皮也变成暗红色了，像是已经干涸的血液。
　　林沐走神了一会，目光回到眼前的白板上。白板上贴了一张地图，最中央的位置是潜山，林沐盯着潜山的地形图看了半晌，最后将办公桌后的转椅拖出来放在白板前坐了下来。

　　御守？林沐这下确认乌丸志间肯定不是为了御守去的，而且她预感她会和乌丸志间吵一架。为了结婚的事，为了这个案子……

　　乌丸志间其实帮了她不少，她不想把两人之间的气氛搞得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剑拔弩张。
　　于是，林沐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论乌丸志间说什么，自己都要心平气和。
　　这么想着，她的视线又飘向窗外，天空黑云密布，又是一个无月无星的夜晚。

　　阴沉沉的夜色下，即使路灯通明也总是让人觉得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危险气息。
　　玉井鹰一刻也安心不下，他每走几步都会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一眼身后，偶尔几次，他能看到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身影。
　　玉井鹰感觉有些不同寻常，那些人虽然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是从来不会玩得这么温和，从便利店一直走到租住的公寓楼下，他们既没有现身也没有动手。

　　黑泽阵也一直没有出现。

　　玉井鹰站在公寓门前又往后看一眼，这次他没看到任何人，四周一片静悄悄，只听到夜风拂过树梢的簌簌声。
　　玉井鹰拉开门，在玻璃门快合上时，他又迅速往后一看，依旧没有人跟上来。

　　这是一栋快要拆迁的公寓，只有三层，外墙、栏杆、地面全部都是二十多年前的风格，但是这里的房间很便宜，从楼下看，窗口的灯几乎都亮着。
　　玉井鹰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上爬，每往前走一步，距离他那间临时住所就近一步，他的心就稳一点，虽然这个地方很破旧，但是他隐约觉得那些人不会在这种人群聚集的地方现身。

　　“311，311……”玉井鹰一边抬脚走过一扇扇掉了漆的红色大门一边念叨着自己的门牌号。

　　走廊尽头只剩下最后一扇门了，那就是玉井鹰的临时住所，玉井鹰伸手摸向裤兜的钥匙，忽然，他脚步一顿，那扇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他非常确认，他出门的时候上锁了。

　　乌丸志间把一叠资料夹在腋下，然后把钥匙插进锁孔锁上档案室的门。刚走了几步，乌丸志间远远就看见自己办公室的门大开着。
　　他有些疑惑，一般不会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直接进去，这么想着，他的脚步下意识放轻了一些。

　　几步后，乌丸志间来到了百叶窗前，透过缝隙，他看到办公室中央的白板前摆着一张转椅。
　　转椅里，身穿黑色短袖T恤、身形瘦弱的林沐四平八稳地坐在上面。她上身微微后靠，黑色长发散开松松垂落在椅背上。她的目光落在白板上的那张地图上，神情专注。

　　透过虚掩的门缝，玉井鹰看到窗前木椅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他看不到那人的面貌和神色，但是那一头刺目的、散落肩头的白色长发毫无遮掩地向所有认识或见过他的人昭示着他的身份。
　　黑泽阵。居然是黑泽阵。怎么会是黑泽阵。
　　在看守所里，被黑泽阵充血的双眸紧盯着的、后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那一瞬间，玉井鹰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僵直了。

　　在门口停了片刻，他才蹙着眉抬起脚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人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姿态未变，只缓缓转过上半身面向门口。他/她的手肘放松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右手自然垂落，左手松松地握拳抵着下巴，左腿交叠在左腿上。
　　望见门口的人，他/她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悬空的左脚尖漫不经心地在空中轻点了两下，好像在冲门口的人点头示意，那闲适的姿态就仿佛他/她不是闯入者，而是门口的人不小心闯入了他/她的地盘。

　　乌丸志间和玉井鹰的脚步不禁又顿在门边，气氛凝滞了几秒，然后他拧着眉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林沐和黑泽阵缓缓掀起眼皮，眸光轻巧地落在门口那人的脸上，对视片刻，他/她似乎是咂摸出来人神色中透出的一丝恼意，他/她这才不徐不疾地应了句：“来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