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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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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静刚下班,爬上五楼那个拥挤的家,家常菜的香味从厨房里漫进楼道里,带来一份慰藉。
打开门可以看到家里的门帘,门帘是当年她和母亲用彩色塑料珠子一颗颗穿起来的,用了十年颜色都快掉光了也没坏,每次拨开门帘就回到了家。
“小静回来了啊。”容母端着菜。
“诶,妈。”容静答应了声,坐下就开始夹菜吃。
自从父亲失踪,母女俩担上了高额的债务,却总算能过上没有骂声的清净日子。容静洗了手,刚坐下拿起筷子,门外就来人了。
容母拽着刚脱下的围裙,不安的看向女儿∶“小静,谁啊?”
容静偏头望向门口处,不一会一阵窸窸窣窣的钥匙声传来,她这才放下了心。
“没事妈。”她咽下嘴里那口煸豆角,“是尚哥。”
门开了,一个一脸青涩学生气的男人拨开门帘走了进来。
“大姨,小静。”尚文旭走进来,拎着一箱核桃奶,“开饭了?这么香。”
容母急着上去拧了下尚文旭的胳膊∶“吓死大姨了!”
尚文旭把奶递给容母,一面坐下,一面振振有词∶“我这是在提升您和小静的警惕性,万一……”
“呸呸呸,一来就说这些,小静!给你哥拿筷子!”容母转眼间就好了,忙着招呼他吃饭。
容静不为所动,尚文旭暗笑了一声,自己起身拿了筷子。
“来讨债啊。”容静干巴巴对他说了句,也没给他一个眼神,全盯着眼前一盘豆角。
尚文旭尴尬地笑笑,给她夹了块肉∶“小静瘦了,要多吃。”
容静不理他,也没管他那块肉,自顾自地嚼着豆角。
“还生气呢?”尚文旭献殷勤却碰了一鼻子灰,便以为容静还在生那气。
其实容静早不生气了,她生气又有什么用呢,生气能让尚文旭不帮他叔叔要债?生气能让那该死的父亲回来把账还了?可尚文旭看不出来,还拼命想让自己原谅她,她自认不是那号顽劣的人,却在这时候只想逗这个书呆子表哥玩玩。
“嗯。”
尚文旭抓抓脑袋,凑到她跟前,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好小静,我错了,原谅我。”
容静吃了口豆角,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你要知道表哥有苦衷的,你叔叔资助我上了大学做研究,我什么也回报不了他……”
听到这容静冷笑了下,夹了一筷子豆角往嘴里送。
“你再想,我来干这活不比他雇人好多了,我既不砸也不打,就来收个钱,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容静夹了根豆角。
尚文旭开了他买来的核桃奶,递到她面前,又开口说∶“小静,那你要怎样?”
容静看了他一眼,喝了奶∶“你一会留下来把碗洗了,我就原谅你。”
尚文旭一拍大腿,果然被这丫头还是这样!
容静吃了那块被冷落在碗里的肉,擦擦嘴∶“一会我还有话和你说,钱的事。”
尚文旭马上答应下来,等容母上了汤,三人和和气气吃了一顿饭。
洗完碗,天色暗了下来,容静给尚文旭使了个眼色,两人马上就出门了。
楼下是无人的小巷,两人走到路灯下,容静递过去一个纸包,那里面是她两个月的工资,全部用来还债。
尚文旭没在她面前打开,直接把纸包塞进上衣口袋里,不知道应该和容静说什么好,说他在叔叔家的日子不多了,等他离开他,就有更多能力帮助容静和老姨,他没办法轻易许下承诺,只好站在原地等容静自己开口。
但容静从来没期待过尚文旭带给自己什么,她也不相信母亲说的时来运转,这些日子里她像活在一片灰暗中,毫无希望。
“我就直接说了,我现在这份工作做不下去了,你有什么门路吗?”
尚文旭在心里松了口气∶“我回头帮你问问叔叔,现在的工作怎么了吗?”
“老板自己连工作室都租不起了,我看我还是辞职吧。”
容静现在在一家卖艺术品的小工作室打杂,工作室运行了没两年就要倒闭,她得赶紧找到下家。
“也是,我一定帮你找找。”
“谢谢哥了。”
尚文旭感觉容静这两年又成熟了,之前还交了个自称玩乐队的男朋友,结果是个什么都不会的骗子,那以后她就没谈过恋爱了。现在也没时间谈恋爱。容静也是这样想的。
尚文旭去年也和女友分手,那天晚上在容静房间哭的不像个男人,根据容静的分析,这大概也是分手的理由之一。
总之对谁来说,这都不是走桃花运的两年。
“我要走了,下次见吧。”尚文旭看了眼微信,他还要赶回去做课题。
容静挥挥手,两人分别,容静目送着尚文旭单薄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小巷尽头的黑暗中。
路灯好像出了故障,飞蛾绕着闪烁的灯打转,翅膀的震动声让人莫名感到一阵恶心,容静转头快速上楼。
次日,容静还是照常到公司上班,这个时候老板自己都不来上班了,员工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也都是在低头玩手机。
她无声的打了卡,走到位置上打开电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好处理的,那就来看部电影好了,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了。
正看着恐怖片里的鬼从窗户里爬出来,忽然一只手就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吓掉了容静的耳机。
“wc!”
“上班摸鱼呢?”
是没听过的陌生声音,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整齐套装,戴着价格不菲的手表的男人,一看就是不会到这种破楼里上班的人,大概是老板的狐朋狗友,以前工作室还没出事的时候经常会有这种人来“参观”,偶尔会像这样搭讪她。
看样子他好像上火很严重,嘴上起了皮,还有被咬开后愈合的疤痕,容静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这时候那男人开口了,说的是和他的嘴唇一样干巴巴的话。
“我找你们老板,他人呢?”
“谷老板不在,下午应该也不在,明天也不一定在。”容静指了指谷老板办公室,那里已经被当成了仓库,用来堆放纸箱。
那男的被容静说的有点尴尬,却保持着微笑∶“那他是永远都不在了吗?”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容静想了想,“你打电话了吗?”
“我是……”
这时候大门被打开了,一阵风吹进来,来者正好是谷老板本人。
“诶,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聊聊,你不在,和你员工说了两句话。”
谷泉对容静不陌生,但也没说过几句话,没想到公司不行了她还天天坚持打卡,真让人感动,听说她家里还有困难,不过,自己已经发不出什么奖金来资助她了,顶多给她发两盒去年中秋剩的月饼礼盒。
“那到会议室去吧,我办公室全是纸箱。”
“你带路。”
谷老板走前面,那男人跟上去的同时还回头向容静点点头,容静一本正经地点头回敬他,把他逗笑了下。
“老弟,你看我这些员工,工作室都没了还坚持来上班,我实在是……”谷泉擦了擦虚无的眼泪,“真的不能借我钱吗?”
谷曦向他笑笑∶“我就来看看你,钱呢我也没有。”
谷泉暗自里骂他装逼,嘴上还在装可怜。
“那我就得回家给你奶奶打工了……我不想……”
一提到奶奶的事,谷曦想起此行的目的,换上严肃的脸色∶“奶奶她,被妈妈锁在阁楼里了。”
谷泉毫不意外∶“那能怎么办,对妈妈做了那种事,又不好送她进精神病院……反正也……”
“快走了,是吧。”谷曦的语气淡了下来,“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还记得她在我小时候说的故事吗?”
“你是说……?”谷泉看起来有些不淡定了。
“我说你不信,你还是直接看这个。”
谷曦从口袋里拿出小本,里面夹着一张发黄的剪报,谷泉接过去读,很快呼吸就凝滞了。
谷曦等他看完后小心地收回剪报,夹在小本里,观察着谷泉的反应,谷泉脸色煞白,扯开自己的领带,艰难的呼吸着。
谷曦叹了口气,盯着他吓坏的脸说∶“我知道,看你这样子就当你承认了,赶紧做好准备吧。”
接着他推开玻璃门出去了。
谷泉靠在会议室的桌子上,一脸麻木,至于谷曦出去后还碰见了正在接水的容静。
谷曦看着她笑了笑∶“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您慢走。”
谷曦又朝她笑笑,总感觉这个姑娘哪里看起来呆呆的。
容静朝会议室看去,老板坐在窗边,看不见脸,莫名叫人担心。
“老板。”容静试着叫了下,谷泉没有回应,于是她就又叫了下,“谷老板?”
谷泉再三思考,最终选择了妥协,站起身来翻出了窗子。容静尖叫一声后冲到窗口,可那时已经晚了。
同时另一个同事听见动静也走进来,当她顺着容静的目光看下去时,看到的只是八楼下四肢扭曲的谷老板,身下漫开一滩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雨下了起来,警察和救护车同时赶到,救护车肯定救不了谷老板,他的姿势太糟糕,以至于平时热衷于围观的群众都舍不得看,叫了救护车只是因为当时和容静一起看到尸体的女同事在尖叫以后昏过去了而已,容静也吓得坐在椅子上冒冷汗。
一名警察朝她走来,手里拿着本,容静做梦般地报出自己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女同事昏过去的时候她腿一软,却还是跟着另一个人下楼去看了,她看到谷老板瞪着眼,那张摔了半碎的脸她永远忘不了了,事实也确实如此,它在许多年后成为了容静众多幻觉噩梦中的一员。
关于谷老板自杀前来的那个人,容静在冷静下来思考过后,果断的肯定就是他说的什么话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所以她觉得如果要找出老板自杀的原因,那个人是必须要查的。
“我还记得他的声音和长相!”
警察也这么认为,但实际上容静根本提供不出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消息,最后还是让她回家了,如果有相关的人,警察说会联系她的。
容静就这样提前回家了,那天下午一直在下雨,她魂不守舍地躺了一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