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白磷》倦金

2、02

　　“池屿！”

　　突如其来的剧痛仍在刺激夏佳希的怒意，她捂住被书撞到的额角，冲着肇事者狠狠瞪了一眼。

　　池屿：“不好意思，手滑。”

　　“你不转书会死吗？”

　　“不会。”池屿吩咐她，“帮我捡下课本。”

　　“你还好意思叫我给你捡课本是吧？”夏佳希没好气地弯腰捡起他的英语书，一把丢出去。

　　书页在空中奋力翻飞，朝着池屿的面门砸去。可惜他的准头很好，一抬腕就扣住了课本。修长的中指与无名指轻巧一捻，那书就如他的玩物般顺从地转到合适的角度，任他平放回桌面。

　　“谢了。”池屿拖长的尾音与他随意的语调再次引起夏佳希的不适。

　　叫他别转书，又在转书。
　　这不明摆着是在挑衅她吗？

　　“佳希？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红？”林时宜从稍显逼仄的桌椅里挤过来，坐回位子，一眼看见夏佳希额头处那个红彤彤的小鼓包。

　　“被池屿砸的。”夏佳希强忍一股子火把书翻到下一页，闭了闭眼，“他肯定是在扰乱我背书的节奏，怕我考得比他好，真是小人。越到这种时候我越要沉住气。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林时宜本来还想问个仔细，谁知一转头夏佳希已经摆平心态沉浸式背诵了。
　　她倍感好笑，不期然往后一扭头。

　　早读的教室被此起彼伏的背诵声填满，叠高的书堆遮不住浓郁的视线。
　　池屿坐在后排，目光幽幽，凝望着夏佳希的背影。

　　“佳希。”林时宜愣了下，拽拽夏佳希的衣袖，“池屿他好像在看——”

　　“嘘嘘嘘，别跟我提他！”夏佳希把书往下翻，“背书背书！快抓紧时间背书！”

　　【孤岛：你为什么讨厌他？】

　　【夏佳希：他总是变着法地挑衅我。】

　　【孤岛：怎么说。】

　　【夏佳希：……孤岛老师，你不会是想写一个校园凶杀案吧？】
　　【孤岛：难说。】

　　【夏佳希：好吧，我还是会依照约定，尽可能把我记住的事情告诉你。但答应过我的文字专访，千万不能食言哦！】

　　【孤岛：嗯。】
　　【孤岛：你具体说说他惹你厌恶的事。】

　　【夏佳希：我高中毕业好多年了，有些事实在记不清。让我再想想。】

　　池屿是从市里那所私立高中转学过来的。
　　在领军班，一张146分的数学卷子足以叫他声名鹊起。

　　此后两次月考，夏佳希和他一人拿过一次班级第一。

　　而高三最不缺的就是考试。
　　周五的十月十校联考，夏佳希认为双方都在伺机取胜。

　　她唯一的短板只有数学。
　　有朝一日数学突破135，她完全可以把池屿压着打。

　　想到自己一把将分数漂亮的卷子摔到池屿脸上叫他俯首称臣的画面，夏佳希心中暗爽，笑了一声出来。

　　“嗯？笑什么？”徐怀舟微微偏过头看她。
　　那双温润的眼睛盈盈望来，如清风拂过夏佳希的脸庞，吹起一丝洇红。

　　她赶紧回神，低头盯模拟卷：“没笑什么。怀舟，你继续讲吧。”

　　“好。”徐怀舟的笔尖往下指，落在公式处，“这题其实不是特别难，只是计算量比较大。你要是耐心算，肯定能算出来的。”

　　夏佳希摇头：“倒数第二道大题，我从来没拿过满分。”

　　徐怀舟便笑了下：“好事多磨，等你开窍了，次次都是满分。”

　　他说话真好听。

　　夏佳希不由嫣然一笑，她正要说“那我借你吉言”，余光一晃，一张褶皱横生的卷子从她和徐怀舟之间的缝隙不容置喙地被拍下来。
　　一只见筋见骨的手掌压住卷面，她下意识转头看。

　　……池屿。

　　他并不看她，耷着近乎阴冷的眉眼问徐怀舟：“倒数第二道大题怎么做？”

　　徐怀舟：“……你不是都做对了吗？”
　　池屿不加犹豫：“我乱做的。”

　　“乱做？”徐怀舟低眸看他的卷子。

　　所有步骤都写出来了。
　　不仅正确。而且简洁。
　　……这是乱做的吗？

　　夏佳希气道：“我先来的，你不能等我问完你再问？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不懂吗？”
　　池屿那双眼睛动了动，觑着她：“你倒是懂很多道理，怎么还错这么多？”

　　“我——”

　　池屿半弯着腰站在夏佳希身侧，她直起身一昂头，与他的距离倏忽拉近，连他喉结的细微鼓动都看得分明。

　　夏佳希赶紧抽身离开座位，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继续说：“我现在没做对，不代表我考试的时候会做错。你这个人真是奇怪，我都没有嘲讽你语文差，你不过是数学考得比我好而已，有什么好嚣张的？”

　　池屿散漫地倚着桌角听她训话，等夏佳希一顿输出，他轻描淡写开口：“急了。”

　　夏佳希：“？？？”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明知故问她做不来的题目，是在暗讽她；偏挑她来请教徐怀舟的时候插队，是在挑衅她；在她打抱不平时堵她的话口，更是在激怒她。

　　思来想去，池屿和她真是死对头。

　　夏佳希把自己的试卷从他的卷子下方抽出来：“我就是急了怎么样？你被狗咬了你不急吗？”

　　听她这样说，池屿竟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池屿，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夏佳希讨厌他这种态度，惹怒了她，又好整以暇地看她发火。

　　夏佳希真想和他打一架。
　　她知道这种想法不好，但她太想和池屿打一架了。不，准确地说，她是想单方面把池屿揍一顿。把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当坐垫，把他的身体当沙袋狠狠鞭笞，叫他痛哭流涕地向她讨饶，从此以后害怕得离她远远的。

　　“佳希，池屿。铃响了，你们俩快回座位。”班长的喊话打断两人的对峙。

　　夏佳希不甘不愿坐回去，撕下一张草稿纸按在试题卷上开始算。
　　林时宜看她咬牙切齿地算满一整页，总算忍不住道：“你这是化悲愤为学习动力了吗。”

　　“没错。”夏佳希低声道，“这次联考，我一定要超过他。我要拿成绩狠狠打池屿的脸。”

　　“你要是没超过他怎么办？”
　　“那我就不做人了！”
　　“啊？”

　　“……”夏佳希又拿出一张新的草稿纸，“不对，我都把自己算懵了。我凭什么不做人，他才不做人。”

　　林时宜忍俊不禁：“你上上次月考不是已经考过他了吗？”
　　夏佳希：“但是上次又被他超掉了。”
　　林时宜：“你的目标是要一直赢吗？你就一定要赢他嘛？”

　　“当然了。”夏佳希的脑袋低下去一些，悄悄回头很快地撇了池屿一眼，对林时宜道，“谁让他总是挑衅我。”
　　林时宜：“他为什么总是针对你呢？”
　　夏佳希想都不想：“他有病。”

　　【夏佳希：简而言之。】
　　【夏佳希：他是一个十分恶劣的人。】
　　【夏佳希：总是讽刺我、激怒我。】

　　【夏佳希：有时候还会故意来问我他会的问题。】
　　【夏佳希：妄图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孤岛：……】

　　【夏佳希：抱歉，孤岛老师。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孤岛：不多。】
　　【孤岛：时至今日，你也认为他当时是在用尽一切方式挑衅你、折辱你吗？】

　　【夏佳希：当然了。】
　　【夏佳希：你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孤岛：……】
　　【孤岛：那就暂且认定他是一个恶劣的人。】

　　【孤岛：所以，由始至终，你都无比厌恶他吗？】

　　夏佳希看着孤岛的提问，心绪忽而泛起一丝涟漪。
　　半晌，她发送回复。

　　【夏佳希：也不是。】
　　【夏佳希：有过一次，我对他改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