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离开我》一口鲫鱼饼

6、难言

　　温时屿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无意间瞥到顶部显示的时间已经跳到十点半了。她这才打下两个字：【随你】。

　　自己一个不出名的演员，还有什么被觊觎的？

　　况且沈籽青对她的态度热情中带有一丝克制，或许，没什么不好。要是真有意外，及时止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籽青：【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次日六点，温时屿醒了，倒了杯温水。她吃了早饭，跟助理一起去拍摄场地。

　　这个时间段有点冷，温时屿添了件开衫外套，静静待着让化妆师在脸上拍拍打打。今天上午基本是个人或者与配角的对手戏，晚上则接着昨天的剧情。

　　“温老师，你的眼睛太好看了。”贺白薇只需要上底妆再涂个口红，化妆师忍不住啧啧称赞。

　　“是吗？”温时屿掀开眼帘，眸子微弯，“可能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

　　化妆师问道：“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温时屿语气淡淡，“想到了以前的事。”

　　忽然传来敲门的声响，紧接着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助理走进来，将手机上的订单展示给她看，“已经给剧组每一个人都买了奶茶，商家刚送过来。”

　　温时屿：“辛苦了，小张，给李姐也拿一杯。”

　　助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不多时回来手里提着两杯奶茶。化妆师拿了一杯，说了声谢谢，随后打开门出去留下休息的时间。

　　奶茶是热的，温时屿用指尖碰了碰：“确定每个人都有吗？”

　　“确定，咱们这些工作人员不是有个群嘛，你给我的钱还有剩的，等会儿转给你。”小张笑笑容快咧到眼角了。她刚来到温时屿身边做助理，上一任因怀孕辞职了。温时屿随和事还少，这份差事深得她心。

　　“行。”温时屿屿紧握着奶茶杯，牙齿轻轻磕在吸管上，忽而想到什么，“你呢？”

　　小张一愣，拍了下脑门：“哎呀，真给忘了。”

　　温时屿：“剩下的钱不用转给我了，就当奶茶钱。”

　　语毕，小张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还有一百三十九块九。”

　　“收下吧。”温时屿说。

　　小张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谢谢温老师。”

　　昨天晚上沈籽青莫名其妙给她送了热茶，温时屿可不想欠人情。请全剧组一杯奶茶，恰好一箭双雕，让他们对自己的好感提升。温时屿以往不会做这些事，人际交往归苏慈管。

　　想得入神了，一道低低的嗓音掠过耳畔。

　　温时屿松口，吸管暴露在空气中，咬瘪了些。她的嘴唇变得愈发红润，泛着莹亮的光泽。

　　“姐姐，我戒糖，不怎么喝这种奶茶。”沈籽青一身黑色系穿搭，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衬得颀长，内搭高领白色毛衣。她在对面自然地坐下。

　　“......”温时屿还没适应这个称呼，总觉得有人在挠她的背似的，对上沈籽青的眼，“那你喜欢喝什么？我重新给你点一杯。”

　　“要真论喜欢的话，我喜欢喝红酒。”

　　这不是为难人吗？

　　还未等温时屿出声，沈籽青前倾，“不是让姐姐请我，我想请你喝一杯。”

　　她说话时语调很慢，宛如慵懒的海浪。温时屿站在岸边，想往前几步时，对方却退回大海深处。

　　“就今晚吧。”沈籽青的眼里揉碎了细碎光晕，携着些许惑人，“我找你，你找我，都可以。”

　　温时屿条件反射般拒绝：“下次。”

　　“可是姐姐——”

　　“我想今天就能看到你，姐姐，实现我的愿望好不好？”

　　沈籽青尾音勾着委屈巴巴的意味。

　　温时屿眸色复杂，她没有妹妹，面对这样的请求有些不知所措，再次喝了喝奶茶，甜甜的饮料沾湿了口腔，但是并没有成功缓解干燥。

　　“再说吧。”温时屿翻动剧本，哗啦啦的声音驱散了升腾起的不安。

　　沈籽青不强求：“好。”

　　晚上走戏时，温时屿和沈籽青有一搭没一搭地对台词，一屋子的工作人员忙碌地布置场景。准备好后，温时屿脱下外套，交给小张。

　　镜头推近。

　　因着遇到穿警服的迟昭，贺白薇觉得这个人可以保护自己，于是缠着她，像小尾巴一样跟着。

　　迟昭带她回到警局，做了简单笔录，之后本想让她离开。自己回家时却发现被跟踪，从镜子里看到贺白薇，没有在意，让她跟着。

　　迟昭家在九层楼，贺白薇等她进了门，刚想继续迈过门槛，迟昭驻足转过身，“有什么事吗？”她问出了心中的困惑，说了好几次都不听。

　　贺白薇脚下顿了顿，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见状，迟昭半掩着门，又放不下心，从钱包里抽出百元塞进女孩手里：“早点回家，大晚上不安全，自己打出租车吧。”

　　贺白薇一抬头，迎接她的是大门。

　　迟昭冲了个热水澡，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顺便泡面填肚子。安静下来，各种想法都钻进了脑海里，她转身进了卧室，拉上窗帘。

　　盯着白板上的关系图，迟昭的眼睛酸涩了几分。

　　大约在七年前，身为警察的父亲下班途中被歹徒连着捅了好几刀，局里都以为是意外，感到悲痛，做这一行难免会招仇家。凶手至今没有抓住，监控里没拍到正脸，他销声匿迹了般。

　　迟昭却认为不是这样的。

　　巨大疑团交织在心底，迟昭的脑袋隐隐作痛。她揉按了几下额心，吃完泡面，转身回到厨房，倒掉汤汁把垃圾扔进黑色塑料袋里，打了死结，准备扔到门口明天带回去。

　　打开门，声控灯一直熄灭着，隐约有月光透进来。

　　迟昭放下垃圾，看到蜷缩在一起的贺白薇，她彻底怔住了，这个女孩为什么还在这里？“贺小姐，你醒醒。”即使现在是夏天，深夜也会降温。

　　贺白薇皱起的眉拧紧了些，睁开眼。她直接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热源。

　　两个温软的身躯相接触，属于彼此的气味肆意扩散，贺白薇垂眼，看到迟昭稍微蹭开的衣领，脖颈滑落未干的水珠，来到锁骨，经过一颗淡淡的痣。

　　这颗痣不大，颜色很浅，接近青色。点缀在骨骼深陷的地方，如同广袤雪地里的一株不同色的雪莲，融合在肌肤纹理中。

　　“唉，算了，你进来吧。”迟昭出声。

　　贺白薇伸出右手，用大拇指自然弯曲两下，表达感谢。

　　进入屋内，迟昭会做简单的菜，不过平常为了方便囤了速冻饺子和面条。她系上围裙，准备煮一碗阳春面。

　　最后，撒上葱花，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锅。迟昭回到客厅，刚才坐在沙发上的人影不见了，便喊道：“贺小姐？”

　　她将碗放下，四处寻找。

　　在卧室门口看到双肩微微颤抖的人。

　　贺白薇下意识回过头，一滴眼泪滑过脸庞。她触碰到那些照片时，脑子里闪过迟昭父亲被一刀刀捅在心脏的画面。剧烈的疼痛令她无法呼吸，手脚全都牵制住了，挣扎不了只得等待死亡。

　　这是她的能力。

　　迟昭愣了愣，瞟了眼还未收起来的白板，带着几分警惕问道：“你怎么了？”

　　贺白薇摇了摇头，捡起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这么多年，你很辛苦吧。

　　故事戛然而止，这次一遍过。

　　何未盯着显示屏回放视频，指导了几个小细节，还有角色情绪的转变。她精益求精的性格她们都是知道的，积极配合。

　　自从沈籽青一针见血指出温时屿表演中存在的问题后，温时屿入睡前会背一遍台词，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神态，做到融入贺白薇。

　　进入戏里，她不再是温时屿，而是贺白薇。那个在小时候被当作异类的贺白薇。

　　几场戏下来拍摄完已经凌晨一点左右，工作人员收拾东西回酒店了，温时屿也是。

　　温时屿动作极快地洗了澡，闲暇之余翻翻剧本，她捏着圆珠笔在剧情三旁边画了个圈。她的右眼皮直跳，索性丢下手中的东西。

　　想到今天早上沈籽青的邀约，要是一直拖着不去的话，心中始终长了根刺。温时屿坐起身来，打开行李箱，换了件稍显正式的衣服，穿着棉拖鞋，推门，来到对面。

　　她抬手，敲了两下。

　　清脆声音在静谧的走廊里非常明显。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娃娃脸女生：“是温老师？快进来吧。”她的脸肉嘟嘟的，一米六几的个子，看起来很亲切。

　　是沈籽青的助理？
　　一个还没出道的大学生会有助理？
　　倒不是温时屿歧视，这是事实。

　　娃娃脸女生：“我是来给沈......老师送酒的，祝您和沈老师相处愉快。”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带上门。

　　周遭归于寂静，同一家酒店设施都差不多。温时屿踩着鞋走路，不免发出细微的声响。她转了几圈，没找到沈籽青。

　　于是，点进微信发了条消息：【沈老师，我到了】

　　半秒后，对方正在输入中，沈籽青：【姐姐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在洗澡忘了拿浴袍，你能帮帮忙吗】

　　温时屿语塞：【刚才那个女生是你的助理吧】

　　言外之意有两重，一是侧面试探娃娃脸女生的身份，二是问为什么不叫她拿，要叫自己。

　　沈籽青：【我才想起来嘛】

　　温时屿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大脑快速运转，思考该如何回复。

　　以至于周身的气温高了几度也没发现，“姐姐......”沈籽青走路总是悄无声息的。

　　温时屿抬眸，心脏猛缩。虽说她们都是女人，但沈籽青未免太大胆了，赤.裸着身体直接出现在面前。

　　目光越过脖颈，落到肩上和腰窝的疤痕。

　　小腹纹着蝴蝶形状的刺青，纹路从疤向周围延伸，振翅欲飞，性感而不艳俗。温时屿的每个毛孔在散发热气，偏开头：“你怎么直接......”

　　“姐姐会给我拿衣服？”沈籽青回过身，拾起枕头旁的浴袍，慢条斯理穿上，丝带裹住纤细的腰肢，“我以为你不会呢。”

　　沈籽青穿好，就在床沿坐下，一片春光被遮盖。她泛着粉白颜色的手指端起高脚杯，轻轻摇晃红酒。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时候的沈籽青仿佛变了个人。她长发还滴着水，披散在脑后，微湿碎发遮掩秀眉，面颊绯红，与此同时笼着一层阴翳，骨子里透出淡淡郁气。

　　“姐姐，怎么不过来？嗯，你怎么还带着剧本？”
　　光照着沈籽青的半边脸，瞳孔接近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