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败之地》苏行梦

14、第十四章 燎原04

　　第十四章燎原04

　　方轻燃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叶珩那句，“至少对这副皮囊是有感觉的吧”。

　　她不由想起大学第一个寒假，她回家，妈妈问她：“燃燃在大学有遇到喜欢的人吗？”

　　方轻燃说没有，班上的男生像是胡萝卜，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她都记不住脸。

　　方颖听得大笑：“好吧，我们燃燃还没开窍呢。”

　　没过两年，妈妈就病了，临终前摸着方轻燃的头，满眼都是无法亲眼见证女儿未来人生的遗憾：“不知道燃燃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

　　方轻燃哭得眼睛都肿了，恨恨地说：“反正不会是只有脸的家伙。”
　　
　　方颖虚弱地笑了：“那种家伙肯定不行啦。我们燃燃这么聪明漂亮，男孩子也要内外皆金玉才可以。”

　　“当然，最重要的是——”

　　方轻燃趴在病床边，眼泪在脸上淌成小河。妈妈停顿了很久。

　　最后，方轻燃听见她温柔地说：“最重要的是，要你喜欢。”

　　方轻燃以为自己今晚会失眠，但在眼角刚濡出一点湿意时，便睡着了。

　　这一觉竟然睡足十个小时。虽然知道应该是身体的自愈机制，但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居然能睡得着，还睡这么久，多少也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

　　一出卧室，叶珩果然已经起来了。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目光在方轻燃容光焕发的脸庞上扫过，磨了磨牙：“睡得很好嘛。上次我说我心态比你好，真是失敬了啊。”

　　方轻燃瞧见叶珩的黑眼圈，心虚地问：“你睡得不好？”

　　叶珩盯着她：“你表白被人拒绝了能睡好吗？”

　　方轻燃默然片刻：“不好意思，没有相关经验。”

　　叶珩噗嗤笑了：“好吧，套话失败。桌上有早餐，你吃着，我给你看个东西。”

　　餐桌上有两片烤得微脆焦黄的吐司，上面卧着一个形状完美的焦边流心蛋，几瓣牛油果，三片煎火腿。旁边还有一碗小番茄和一杯牛奶。

　　简单但丰富的一顿西式早餐，摆盘也十分养眼，颜色搭配充满艺术感。

　　方轻燃拉开椅子：“这就是你留学期间的烹饪功底？”

　　“发挥的功力不到百分之十，至少可以变花样做一个月。就是因为之前做腻了才不想下厨的，”叶珩抱着电脑走过来，在她对面落座，“以后每天都给你做，中式的也能试试看。”

　　方轻燃顿时后悔问了刚才的问题。

　　叶珩把电脑放上桌，屏幕转向她：“先看这个。”

　　方轻燃刚往嘴里放了一颗小番茄，一看，差点噎住。

　　屏幕界面是一个Excel表格，一共四列，最左边是信息词，中间两列分别是方轻燃和叶珩的具体情况，最右边是匹配度评价。

　　年龄，方轻燃26，叶珩26，同龄人，匹配度100分。

　　星座，方轻燃天秤座，叶珩双子座，都是风向星座，匹配度100分。

　　学历，方轻燃本科清华，研究生麻省理工，叶珩本科北大，研究生哈佛，都是QS世界大学排名前列，匹配度100分。

　　外貌：方轻燃美女，叶珩帅哥，颜值都远超平均水平，匹配度100分。

　　身高，方轻燃169，叶珩189，完美身高差，匹配度100分。

　　工作，方轻燃软件工程师，叶珩漫画家，科学和艺术完美结合，匹配度100分。

　　家庭，老爸都是渣男，有共同语言，匹配度100分。

　　“……大可不必。”方轻燃看到这里，一阵无语。

　　叶珩双手交叠托着下巴，认真地注视方轻燃，这一次直白地说了出来：“和我交往，作我女朋友好不好？”

　　有昨晚的铺垫，方轻燃淡定多了，压住心跳：“你没发现，你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叶珩睁大眼：“什么？”

　　“你列举的这些东西，充其量只能证明两个人有交往的客观条件。但要真正交往，最重要的是互相喜欢吧，”方轻燃冷静地说，“就凭那天晚上，或许只是酒精带来的一点错觉，你就认定我喜欢你？”

　　“什么嘛，这个啊，”叶珩神色一松，懒懒地往椅背一靠，“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说得豁达又通透：“方轻燃，你昨天过的是二十六岁生日，不是七老八十。有男生喜欢你，你对他感觉也不错，谈个恋爱，还需要什么其他理由吗？”

　　方轻燃感觉脸颊微烫：“感觉还不错？你又知道了。”

　　“真的没有吗？”叶珩扬眉，“那我问你，那天晚上，你有想亲我吗？哪怕一秒钟。”

　　某些画面在方轻燃脑海中一闪而过，携带那一刻的情绪卷土重来。

　　她没法回答。沉默震耳欲聋。

　　叶珩坦然道：“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也是。现在就……”
　　
　　“闭嘴。”方轻燃感觉自己正节节败退。

　　“过分。你看过动物世界吗？雄性求偶的时候，雌性都会静静看完他们表演。”

　　“……”

　　叶珩自顾自地开始复盘：“回想起来，我对你应该是一见钟情吧，不然根本不可能同意合租。换成其他男人，早采取行动抱得美人归了。但我是第一次喜欢女生，我哪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什么一见钟情，说这么好听，就是见色起意而已。”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你要因为这个判我死刑吗？我不服。”

　　“听不懂。我学理科的，语文不好。”

　　叶珩站起来，走到方轻燃身边，弯腰俯身：“意思就是，我——

　　气氛拉满的狭窄空间里，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

　　叶珩表情扭曲，咬牙切齿：“谁啊！节假日的上午打什么电话！”

　　方轻燃想笑，但看见来电显示，又有点笑不出来。

　　她走到窗边。下了几天雨，今天终于放晴，日光在高楼间穿梭。

　　“燃燃，起床了吗？病好点没？”赵涵清问得小心翼翼，“另外，你是和那个叫叶珩的男孩子同居了吗？昨天我问了下峻峻，他支支吾吾的……”

　　方轻燃打断：“不牢你费心，你还是关心你的远房亲戚吧。”

　　赵涵清低声下气：“以后不会了，我已经给她买了房子，一切都结束了。”

　　方轻燃立刻意识到不对：“你买了房子？你哪来的钱？”

　　“不用担心燃燃，是正经的商业贷款。”

　　“不是担心你。贷款用什么抵押的？”

　　赵涵清答不上来。

　　方轻燃便明白了，心底一片冰凉：“是用妈妈留给你的那套房子，对吧。”

　　赵涵清急切道：“还完贷款就会解除抵押的，不影响什么。”

　　外面的阳光陡然变得刺眼，方轻燃感到眼眶一阵酸涩：“赵涵清，你真行。那是我们一家人住过的地方。”

　　她挂断电话。

　　叶珩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乖巧道：“需要抱抱吗？免费提供。”

　　“不需要。恐男了。”
　　
　　“……”

　　叶珩脑袋上飞翘的乱毛都耷拉了下来，沮丧道：“我也太倒霉了吧，每次都被迁怒。”

　　【最重要的是，要你喜欢。】

　　妈妈的话一字一句敲在心脏上。

　　“不过，我答应。”方轻燃轻不可闻地抛出下一句。

　　叶珩呆住，神情空白一瞬：“什……答……什么？”

　　方轻燃转身，微微一笑：“你忘了？那算了。”她和叶珩擦肩而过。

　　叶珩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五秒钟、十秒钟过去了，方轻燃觉得没什么。

　　三十秒、一分钟过去了，方轻燃忍无可忍：“你还要牵多久？”

　　叶珩小声说：“滑滑的，凉凉的，好舒服，舍不得放。”

　　方轻燃额角一抽，有股反手把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举报到局子里的冲动：“再不放，你有女朋友的时间只有一分钟。”

　　叶珩依依不舍地放开，重复念了遍：“女朋友。”

　　笑容傻乎乎的。

　　方轻燃按住额头，喃喃道：“还能反悔吗。”

　　“没机会了！”叶珩回过神，急冲冲地边走边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他冲回卧室拿出昨晚的白色方盒，在方轻燃眼前晃了晃：“既然是女朋友，那这个可以收了吧？”

　　方轻燃瞥一眼：“收，你以为我会跟你客气吗？”

　　“本来就不用和男朋友客气啊。”叶珩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首饰。一条项链。

　　“我没送过女生礼物，在网上搜索的时候无意间看见这个，第一眼就觉得是它了，”叶珩取出项链，“半个多月了，我满脑子都是你戴上它的样子。”

　　那是一条珠宝项链，吊坠是由圆形和梨形红宝石镶嵌而成的五朵形状各异的花朵，辅以钻石点缀串联，野性张扬又自然圆融，纯正饱和的色泽如同燃烧不息的烈火。

　　方轻燃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之前以为最多五位数，但看着眼前的实物，她知道自己猜错了。

　　太夸张了。

　　“我给你戴上好不好？”叶珩献宝一样珩举着项链，眼神充满期待。

　　方轻燃按了按太阳穴：“叶珩。”

　　“嗯？”

　　“你不会是按照送你妈妈，或者你家里女性长辈的习惯来挑的礼物吧？”

　　“不是啊，我从来不送我妈这种东西。”

　　“一般送什么？”

　　“香水、护肤品、包、丝巾之类的，一般就几千块钱。”

　　方轻燃立刻说：“请按照不高于这个的标准执行。”

　　“……啊？”叶珩满脸困惑。

　　“这个，太贵重了，”方轻燃指了指项链，“我不可能戴出去的。”

　　叶珩啊地一声，肉眼可见的失望，垂头丧气：“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很适合你。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的确很漂亮。饶是方轻燃对珠宝没什么研究，也不得不承认这串项链美得摄人心魄。

　　还有点眼熟。

　　“这是不是曲淮代言的那个品牌？”观赏片刻，她问。

　　叶珩哪有心情注意这个，直言道：“不知道。我满脑子只有你。”

　　方轻燃心口一热，脸颊愈发滚烫。

　　叶珩可怜兮兮地说：“戴一下嘛，至少让我看看。买都买了，又不能退……”

　　方轻燃有点受不了这个，心软道：“嗯。”

　　叶珩开心地走到方轻燃身后。方轻燃拢起头发，露出白皙的后颈。

　　金属的冰凉贴上皮肤，紧接着□□燥温暖的触感覆盖。

　　“好了。”

　　叶珩回到方轻燃面前，退后几步，一言不发。

　　她面对窗户，阳光在她脸上跳舞，皮肤被雕琢得愈发剔透雪白，粉金色的头发熠熠生辉，与颈间的珠宝相得益彰。

　　许久。

　　方轻燃在叶珩的注视下逐渐不自在起来。她很难形容叶珩的眼神，认真但过于沉静，不像是在欣赏喜欢的女人，倒像是在观察评估。

　　她抬手别了别头发：“要不取下来吧，这种项链要配专门的衣服和妆容，我……”

　　她刚起床，就洗了个脸，素面朝天，一身家居服，和珠宝这样的贵物格格不如。

　　叶珩意义不明地说：“嗯。是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方轻燃一僵，反而卸下了包袱，眯起眼：“我劝你想好再说。”

　　叶珩走近她跟前，微微俯身，吐息擦过她的耳廓：“谁让你别头发的。你耳朵红了，我看到了哦。”

　　以为会是冷艳华丽的蔷薇，没想到是娇美动人的山茶。

　　然后他在那淡粉色的耳廓上轻轻亲了一下。

　　好像，比以为的还要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