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和聊斋的适配度》蓝白猫

8、第八章

　　再说谢知和薛城隍出门后，总觉得心中还有个什么事，等回了城隍庙，才忽然想起来，李巧娘那个被拐走的女儿还没有下落。

　　想着一事不劳二主，便厚起面皮相询。

　　“晚辈还有一事，又要劳烦薛大人。”

　　中年文人倒是不觉得麻烦，受人恩惠理当报答，若谢知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薛前才是要头疼。

　　“不劳烦，谢郎有事直言便是。”

　　“还是那李娘子，闻听她大女儿被拐走，如今流落它地难以团圆，大人可有法子找人？”

　　谢家自然也可以找，但兴许鬼神有更快的法子。

　　但这次薛城隍却为难起来，他招来主簿，吩咐他查找本县人口。

　　“谢郎有所不知，阴司里各处往来不多，消息并不互通，各处鬼神划地而治，阳世之人一旦离开本土，就要归他方管辖，我这里的簿册就查录不到了。”

　　这却是和阳间大有不同，谢知又想王炳总不会把女儿卖到近处，那样阴谋暴露的风险就大了。

　　主簿这时也来回禀，李巧娘之女果然不在薄册内，早已远去了。

　　果然如此。

　　“谢郎勿忧，那王炳鬼魂尚在此地，待我遣衙役去审问一遭，当有收获。”

　　薛城隍宽慰一句，看了看天色，又道：

　　“谢郎初次魂魄远游，不可在外久留，时间长了怕会损耗精气。不如今日暂且回去，等我这边有消息了，自去告知谢郎知晓。”

　　薛城隍考虑的很周到，谢知自无不允，他谢过薛城隍，正想着来时不知是怎么来的，去时倒可以瞧瞧，莫不是遣人抬轿送他，这样倒是可以借匹马骑，君子六艺，他是会骑马的。

　　却见薛城隍袖袍一挥，一阵失重感传来，等谢知觉得落在实处时，猛然醒来，已在谢府床榻上了。

　　当时屋外天色已黑，谢知不想搅扰他人清静，加上腹中并不饥饿，反而口舌间尚有余香，人也有些微醺似的，就又重重睡去。

　　以上种种，待谢知讲完，已有两刻钟了。

　　再看谢兴听得如痴如醉，正在遗憾下面怎么没了。

　　谢知细看叔父神色，觉他不像是在狂热鬼神，反而是听书听到一半时，催更的模样。

　　“叔父将觉明当说书人了吗？”他失笑。

　　谢兴就咂咂嘴，意犹未尽：“我侄儿声音好听，口齿伶俐，还有机缘，叔父爱听！”

　　“可惜没了。哪一日薛城隍再有相邀，侄儿再回来讲于叔父听。”

　　“耳听哪有眼见来的秒。”谢兴凑近侄儿，哥俩好的搭住谢知肩头，“日后若有机会，便带叔父也游一游阴司吧！”

　　“叔父竟是一点也不惊惧，还以为您会劝阻呢。”

　　“如此有意思的事，古往今来几个人得了机缘，觉明既觉得有意思，去便是。”

　　*

　　另一头，派去窎桥村查看情况的人，骑马赶到，远远就见村口聚了一圈人，直把小小一座土地庙挤的水泄不通。

　　这家仆好奇上前打听，就被知道情况的村人神神秘秘的告知，此间土地爷非常灵验，他们聚在这里，正是在祭拜土地。

　　“如何灵验？”

　　家仆牵着马随口问了一句，正待往村中去完成主人吩咐的任务，却听村人道。

　　“昨个有人死而复生，全赖咱们土地爷显灵！”

　　咦，听到关键词，家仆就不说走了，他试着问道：“不知那人姓什名谁，竟有这般造化？”

　　这事分明不关这村人干系，他却激动的仿佛是局中人，很有分享欲的知无不言。

　　“那人叫李巧娘，上午悬梁自尽，人眼看着没了气息，村里头好多人亲眼见着的，谁知道下午竟然活了过来，最神异的是，她一醒来，先不去惦念丈夫，也不是照顾孩儿，料理家事，反而软着身子骨，被人搀着扶着，也非要往这土地庙祭拜。”

　　“嘿，大兄弟，这里面门道可大着呢！”

　　看着快贴到身上的村人，家仆仰着头不动声色的后退，这，这村人好生热情。

　　“难道那女子说是土地爷让她复生的？”

　　“这还用说嘛！若是和土地爷无关，她李巧娘为什么要到土地庙祭拜！”

　　理倒是这个理，家仆得了消息便不多留，虽然这村人言之凿凿，但他复命时却不能拿道听途说敷衍，于是就要上马，赶去李巧娘家中亲眼见见人。

　　“哎哎，别走别走，她家那点事我都清楚，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不用再多跑一趟！我和你说啊，李巧娘是我们村中人王炳的妻子，她家原是隔壁村的。。。哎哎，你别走啊，我真都知道！”

　　在村人的呼喊声中，家仆忙不迭的催马溜掉。

　　马铁声嗒嗒的停在王家门前，家仆翻身下马，入内探看。

　　老妈妈坐在院中不大高兴的看着这个陌生人，疑心他也是听闻巧娘死而复生后，赶来看热闹的。

　　“不知李巧娘可在？”

　　家仆一开口，老妈妈觉着自己猜对了，立刻就要赶人。

　　“没有没有，你走错门了，去别家看看吧！”

　　家仆看看满院缟素，再回头看看门前丧幡，无奈道：“妈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在下是奉郎君之命，前来问李娘子安的。”

　　“哪个郎君？”老妈妈立刻停手追问。

　　昨夜送走一干凑热闹的村人，两个孩子也都睡去，李巧娘终于有时间拉着金桃娘子和老妈妈说些体己话。

　　她尤记得土地爷的嘱咐，不敢在外人面前讲出内情，但此间只有三人，口风也都信得过，便觉得说些也无妨。

　　另两人对于李巧娘死而复生一事也是好奇。

　　李巧娘便将土地爷显灵的话说了，又说幸赖郎君相助，才得以回返阳世。日后当对神明心怀敬重，再不能行冒犯之事，又说端赖郎君周旋，此等大恩，不知如何相报。

　　一番话惊到两人，金桃娘子和老妈妈俱是打定主意，以后定要多到土地庙烧香敬神，以忏悔从前的过错。

　　“啊呀，是昨日来过的那位郎君吗？”

　　老妈妈听到家仆的话，又见他点头，顿时转怒为喜，她一把拽住人，就往里走。

　　口呼：“娘子快来，瞧是谁来了！”

　　李巧娘知道老妈妈不是咋呼的人，在屋中听着她语带喜色，心中微动，立刻迎了出来。

　　出来一看，却不认识。

　　“这是郎君派来问候娘子的人，郎君知晓娘子复生，遣人来问娘子安呢！”

　　“竟是郎君家人！”

　　李巧娘赶忙上前见礼，心中感激，只苦于家业如此，无有可报答的，只能把感激的话说了又说，心中不免为此生出小小的窘迫。

　　家仆倒是没多想其他，见人果然活生生站在眼前，主人家交代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他当即谢绝李巧娘留客的说辞，道要尽快赶回去回复主人，实在不好多留。

　　李巧娘不好再拦，一路送至门边，才感激的目送家仆离去。

　　土地夫人的事至此告一段落。

　　谢知将余下事都交由下人去办，自己则等着薛城隍的消息。

　　等了一日不见动静，就想着去郊外散散心。

　　新城郊外多林，谢知照旧只带了谢青出来。

　　两人各骑了一匹马，嗒嗒的沿着大路溜达，天色渐晚正要回去时，迎面遇上一个骑驴老头。

　　谢知看那配置装束就若有所思。

　　随着双方接近，谢知听到老者在慢声哼唱，说不出是什么调子，却也怡然自乐，听那词是：

　　“都言是忠臣孝子，哪个真是孝子忠臣…啊哈哈啊…”

　　反复吟唱的话让谢知莞尔，许是见他面上带笑，迎面而来的老头一拉驴子，慢下速度，问道：

　　“小郎君何故发笑，老儿唱的不对吗？”

　　谢知见他胡须花白，驴儿精神，衣衫虽不贵重，细看还有补丁，但趁着细瘦的脸，颇有几分不俗。倒是说不上仙风道骨，却也不像寻常农家。

　　唉，竟与先前端走他一盘烤肉的老者有些说不出的神似。

　　“在下并未那般想。”谢知拿不准，这难道又是个异人吗？若是，他遇到异人的几率也着实太高了。

　　“哦，那不知公子可算得上是忠臣孝子？”

　　谢知仔细想了想，他辞官赋闲，不是臣子，孝道上却能说一句是个孝顺孩子。

　　于是道：“为人子，自当孝顺父母。”

　　“哈哈哈！”老头跨在驴背上，闻言大笑，一边笑一边点指后方。

　　“那里也有个人说自己是忠臣孝子哩！”

　　他语气极不以为然，显是觉得口中的“那人”不是个忠臣孝子。

　　谢知不好点评他人是非，便不接话，只问道老丈若无事，他还要赶在城门落下前回城。

　　驴背上的老头本来是要出城的，这会见到个沾染鬼气的漂亮郎君，忽然改了主意，有心试他一试，权为自己的宝剑找个好主人。

　　纵然这郎君用不上宝剑，看那一身富贵，肯定认得不少人，也不愁再为他的老伙计寻个好去处。

　　主意打定，当即拍驴跟上，要随谢知一同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