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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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藤立即抬头看向苏如海，登时心里一个咯噔，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若说方才苏如海又是僵笑，又是抓空茶杯只能显现一些慌乱，那此刻便是慌到极致的静止——岿然不动。
还未到热夏，他的前额已经渗透出细密的汗珠，仿若雨水充沛的大地骤然受到强火的炙烤，几经艰难后终于榨出几滴水分。而他却似浑然不觉，双手仍保持端起茶杯的姿势坐着。
极短的一会，他似是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怪异，连忙自然垂落双手，落到半途又想到什么，略显生硬地重又抬起一只手以衣袖擦了擦额角，面色恢复如常，说了句：“私事而已。”
玉子藤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过了一会才明白他是在回答方才那问，而苏如海的声音还在继续。
“八年前，草民在外行商时结识了一名苏州人，那人年轻时不务正业，犯下许多错事，他的妻子最终无法忍受，带着年仅三岁的儿子离家出走了。从此他幡然醒悟，踏上了寻找妻儿的道路，可惜直到临终也未能寻到。草民和他交情不错，临终前他恳请草民替他留意苏州祖宅，表示若有人去到祖宅，十有八九便是他的妻儿，到时还请草民去他坟前说上一声，也算告慰。”
“恰巧三年前，草民得到消息说有人到访祖宅，于是向家主告了假，亲自前往苏州查证，不想第一次去毫无结果。草民不甘心线索就此中断，先后又去了两次，还是一无所获，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草民才知，消息有误。”
“玉司直还有何想问的吗？”苏如海直视玉子藤的眼睛，先前先后判若两人。
玉子藤神色复杂，一时竟不知该佩服苏如海情绪转换如此之快好，还是称赞他短短时间内就想出这么个看上去合情合理的解释好。
苏州人寻妻这事，刘少卿收到的信上也有记录，大体情况和苏如海所言相同，只临终托付留意祖宅一事，信上没有记录。
不过此事毕竟时日久远，刘少卿派去的人很难得知多年前的人的临终遗言，因此无法查证苏如海这番话的虚实。
苏如海想必也是钻了这个空子，才这般淡定。
“苏管事，你应当清楚，我不信这话。”玉子藤平静道。
“可这就是实话，玉司直实在不信，草民也别无他法。”苏如海掸了掸衣袍站起身，向玉子藤作了个揖，恭敬道，“府上还有许多杂事，还望玉司直容许草民先走一步。”
玉子藤看他直接转身，还没想好接下来的对策，眼角余光就已瞥到地上还未收拾好的狼藉，当即抛却一切腾地站了起来，喝止道：“苏管事！”
奈何晚了一步，玉子藤伸出手的瞬间，苏如海已经滑倒在地，右手手腕好巧不巧地磕在茶杯的碎片上，溢出一条刺目的血线。
事态发展至此，问话自是不能再继续下去。玉子藤头脑还算冷静，当场唤出来喜命他去请大夫，自己则从身上撕下一条碎布，蹲下为苏如海进行简易的包扎。
后来大夫到了，经诊治苏如海的情况暂且稳定了下来。看着躺在床上，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苏如海，玉子藤慢慢回味出什么，吩咐人照顾好苏如海后便大步回了方才的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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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苏管事的摔倒有蹊跷？”柳茵洛问。
时间回转，玉子藤看向石桌对面的柳茵洛，笃定道：“他是故意的。我后来回了那间耳房百般试验过，按当时苏如海所在的位置，他即便是滑倒也不至于直接把手腕磕在茶杯碎片上，除非他刻意控制了滑倒的方向。”
柳茵洛目露恍然，喃喃自语：“难怪你方才如此生气。”
“也有震惊吧。”玉子藤语气平平。
柳茵洛轻叹一声，面上疑云笼罩，“苏州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竟让苏管事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阻止你问下去。”说着倏尔想到什么，眼神一凝，“还有，苏州和滑州距离不算太远，苏大娘子从滑州回长安同样是三年前，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玉子藤久久未曾开口。
突然，他吐出两个字：“调包。”
柳茵洛醍醐灌顶，不及反应玉子藤已然向她看来，眉眼异常深邃。
他道：“你之前曾怀疑，现在的苏大娘子也许不是真正的苏大娘子，而是调包的。所以我方才就在想，若苏大娘子头回来长安是三年前，那么他们父女深入相处的时间就不算多，苏家主对她的了解也不算多，如此要实施起调包计自然不难。”
“即便如此，又和苏管事有……”柳茵洛下意识问了句，问到半途灵光一闪，急急转了话头，“你怀疑苏管事和调包计有关？”
玉子藤不语，即默认。
“苏管事协助苏家主打理产业多年，地位、财富、名望无一不缺，他撒下这般弥天大谎，图什么呢？”柳茵洛问。
“有一句话说人往高处走，还有一句话说人心易变。”玉子藤语气恻然，“日日年年下来，谁能保证苏如海依旧坚守本心？”
极轻的一声，柳茵洛感觉心里如同让针扎了一下，点点战栗自针眼里升起。偏她面上不显，只自然舒展的手指微微往里蜷缩了些许，似自语又似提问：“若真如此，苏大娘子和苏管事会是什么关系呢？”
玉子藤敛了几分神情，摇头道：“不知。”说罢看了眼柳茵洛的脸色，欲言又止。
“若存在调包，其目的多是谋财，且不是一般的财，是苏家的多年基业。因此我想，如此重要而隐秘的事，苏管事应当不会随便寻个人来假扮苏大娘子，此人必是他信任之人。他二人之间也不太可能是简单的雇佣关系，而是合谋。”
柳茵洛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晌，她倏然抬眼看向玉子藤，眼中光芒莫名，“我记得，刘少卿给我们看的那封记录着苏管事生平的信上是不是说，苏管事多年前育有一女，不幸夭折。”
玉子藤看着柳茵洛这副全神贯注只待答复的模样，不知怎得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也意识到此情此景这样不好，是以偏了头去，唯半弯的唇角昭示着他在做甚。
“郎君何故发笑？”
柳茵洛的语气是恼怒的，神态却受玉子藤感染，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我想，娘子发笑的原因应和我发笑的原因是一样的。”玉子藤笑着感慨，“若真相就如我们方才所想，那也算是出人意料。”
柳茵洛忍住笑，深以为然。
从见怪不怪的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到戏折子里的仆人偷龙转凤谋夺主家财产，怎么不算出人意料呢？
关键是……如何证实，思及此，她正色起来，想问问玉子藤，却恰好瞥见不远处的小道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走来，心里浮现几许疑惑，嘴上不忘提醒玉子藤：“刘少卿来了。”
玉子藤转头看去，白鱼和刘少卿也正好到了近前。白鱼解释道：“娘子，刘少卿说有十分紧急的事要寻你们。”
“好，白鱼你回去继续守着吧。”柳茵洛点头吩咐道。
玉子藤已经站了起来，肃然问：“刘少卿，您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刘少卿经过方才一段疾走，呼吸依然稳健，独神态十分沉重，看得柳茵洛无知觉地屏气凝神，心中突兀地来了种预感——这案子要了了。
“方御医他们已经查出了苏家主的大致死因，是药物致死。”刘少卿道。
玉子藤骤然惊喜，转瞬又目露疑虑，刘少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次性全说了：“之所以说大致死因，是因为只能看出苏家主是药物相克才会如此，可具体是几种药物，什么药物，目前仍不得而知。不过我想，结合已有的信息，你们想必也有所推测了。”
柳茵洛默然。
“您预备如何？”玉子藤沉吟了会，率先表明想法，“依我看，既然查到这一步，不若直接审讯一遭，若是聪明人，当知晓何时何地该如何作答。”
刘少卿没应，只道：“再等等。”
等？等什么？玉子藤不解，虽说如今这些线索还不算明朗，可一条也就罢了，两条三条乃至更多条都指向一个人，要么那人被嫁祸了，而且嫁祸得很明显；要么就是凶手。
至于单凶还是双凶，未尝不能通过审问得到结果。想到这里，玉子藤猛然发现还未告诉刘少卿不久前获悉的信息，忙唤了他一声理了理思绪，详细备至地道来。
未成想刘少卿听罢只思索了须臾，便又秉持方才的意见，再等等。
“您是想等调查苏大娘子的人传信过来吗？”柳茵洛问。
“没错。”
玉子藤了然，凝眉道：“可万一那头迟迟没有消息呢？”
“这两日应该就有结果了。”
玉子藤和柳茵洛对视一眼，选择相信刘少卿的判断，请缨道：“既如此，我和柳二娘子去她院里看看吧，免得横生意外。”
“也好，你们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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