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支烟[娱乐圈]》晓月津

1、第 1 章

　　[衣服是借的，去晚宴千万别弄脏了。]

　　卫生间里，楚白看了眼助理丘涵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把手机放入西装口袋，站在镜子前，多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

　　微松的领口让他从禁锢感中获得一丝空隙，他两手撑在大理石面台上，无声呼出一口气。

　　今天是和天菏经纪合约期的最后一天，在被无理由雪藏一年半后，公司选择压榨他最后一丝价值。
　　去商业晚会做一只不起眼的“花瓶”。

　　从他十七岁进入天菏经纪到今天，已过了七年。

　　前四年是充满心酸血泪的练习生生活，成功出道后，经历了一年半短暂的舞台表演生涯。
　　事业刚有了些起色，又突然陷入到谷底。

　　出道不久获得了最佳新人奖，却在一夜之间被叫停了所有活动，厚厚一叠通告都变成了碎纸机里的雪片。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有多近。

　　咔嗒。
　　身后的隔间打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染着浅发色的青年踱步靠近。

　　“好久没见到你了，楚白师哥。”赵瑞促狭地笑，看向楚白背影的眼里含着一丝不怀好意，“新公司找好了吗？没有也不要紧，今晚是个大好机会。”

　　赵瑞站到楚白旁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玖天娱乐的老板张总也在，你主动去表现表现，说不定就能找着下家了。”

　　楚白没有分给来人一丝注意力，他抬手按住领结，修长的脖颈朝后仰起。
　　幽深的卫生间灯光打下来，像一网流萤，笼罩在他白皙净透的肌肤上。

　　就算在这窄小的卫生间里，他也干净耀眼得像个美神雕塑。

　　这一刻他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来自陌生同事的恶意他根本不想理会。

　　赵瑞看出楚白懒得理他，低头不忿地哼了一声，扯了张纸擦手，随后推门走了出去。

　　兜里的手机滋滋震动。
　　有人在催他回去。

　　橘黄的灯光照得眼皮微微发烫，楚白用手指勾住领结，往下松了松。

　　为了符合晚宴气氛，公司专门给他设计了妆造。
　　一身暗夜贵公子风格的西装，修身的蓝黑色衬衫包裹着窄细的腰部，胸前一枚小巧白熊钻石胸针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装扮越随意乖张，越符合他今夜的身份。

　　片刻后，楚白缓缓睁眼，细密的羽睫轻颤着张开，原本偏圆的眼睛此刻略显窄而狭长。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漆黑明亮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眉尾的痣在妆容的衬托下显得魅惑又薄情。

　　一切都成为了旧日记忆，现在的他是一个欠着巨债，前途渺茫的不知名艺人。
　　这就是他花费了七年收获的结果。

　　楚白收起嘴角不明显的自嘲，拿过水池旁的装饰戒指，随手套到指节上，推门出去。

　　-
　　严许集团地下停车场。

　　许南山挂断电话，坐进车里，随手接过助理递来的行程表。

　　他飞速看了两眼，递回去道：“周三的电话会议提前到明天，周五和协丽的方案讨论换到晚上，那天我要抽空去一趟《剑指江山》剧组。”

　　“是，我马上修改。”卫骁点头接过，示意司机发动汽车离开。

　　后座很宽敞，许南山交叠着腿，姿态慵懒散漫。

　　一旁摊开的笔记本发出消息提示音，卫骁点开去看。

　　片刻后他抬眼，“许总，玖天娱乐的老总再三打电话过来，邀请您参加今天的交流晚宴，刚刚又发了一次邀请函，态度非常诚恳。”

　　他一边说着，很快从一堆资料里找出晚宴名单，恭敬递给旁边的许南山。

　　车子驶上街头，马路上的各色灯具流光溢彩地拂过车窗，被窗膜阻隔，只透出一片暗淡的灰。
　　许南山靠着座椅，双手交叉在身前，目光疏离，流畅精致的下颌线透着一丝冷硬。

　　“这类宴会没意思，以后直接拒了就行，不用再告诉我。”

　　卫骁立马收回名单，放到资料的最底部，“是，许总，我知道了。”

　　叮铃——
　　电话响起，许南山瞥了一眼名字，略显不耐地接通：
　　“你最好不是来谈白果影视计划的事，这个项目我绝对不会让的，别用老同学情意来压，没用。”

　　对面声音开朗，“哎呦，别误会啊许大少，我只是想请你给我家艺人捧捧场，玖天娱乐的晚宴，还有两个小时开始，你给我个面子，去转转？”

　　“你不知道我们算对家？”许南山嘲讽，想了想，示意卫骁看看名单，“你家什么艺人要我捧场？杜少爷腿断了还惦记着，怕不是你新养的小情人儿？”

　　杜轶被他一提醒，腿又开始疼，咬着牙解释：“不是，你知道的，于老的孙子，叫于立轩，今年刚从电影学院毕业，人原本想去你公司的，你不是不收新艺人么，来我这儿了。”

　　于立轩。

　　名字倒是有些印象，人完全对不上号。

　　卫骁手举着名单，许南山说话的间隙随便瞟了眼，没找到于立轩，倒是看见了好几个大牌明星的名字。
　　玖天娱乐在圈子里还是有些号召力的。

　　“不去。”许南山解开扣子，慢条斯理地挽袖口，“我晚上还有会议。”

　　杜轶急了，“诶，别啊，跨国会议吗？一般都在凌晨吧，你去一趟不耽误什么时间。你再考虑考虑啊大哥，人家长得可好看了，我打包票是你的菜。”

　　“呵。”许南山冷笑，“别瞎扯，要真看重人，你自己拄着拐去呗，瘸了也没人敢嘲笑你杜少爷。”

　　杜轶跳脚，“哪没人敢了，你不就敢！”

　　许南山冷哼一声，想挂电话，目光不经意扫过名单的最后排时，停顿了一下。
　　角落里的名字笔画简单，很不起眼。

　　——楚白。

　　没有任何前缀，就像一盘精致菜肴里无关紧要的装饰点缀，可以随意地拿掉或者换掉。

　　楚白。
　　许南山忍不住目光下移，像躲避某种尖利的锋芒一样移开视线。

　　一股刺痛突兀地横栅在心坎上，血肉瞬间布满藩篱，血糊拉碴地拖出一地狼藉。
　　没想到会看见这个名字，他只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就感到了难以描述地锥心般的疼痛。

　　他很久没有在公开的渠道看见楚白的消息，这样的‘隔离’让他内心平静，所以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探听过楚白的任何现状。

　　这一刻，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打翻的五色调味瓶，酸甜苦辣咸相互碰撞，最后混合成一种难言的苦涩。

　　气压突兀地变得低沉，卫骁拿着名单的手僵在半空，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许南山一直没说话。
　　直到脸上的表情褪得干干净净，他才在对面杜轶的连声呼唤中，冷声道：“记下人情，今晚我去看看。”

　　杜轶惊喜又兴奋，“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有兴趣，待会把他微信推......”

　　嘟......
　　电话挂断，手机被随意扔在座椅上。

　　坐在窗边的身影高大沉默，寂寥深远，一时间，宁静的车内与外面嘈杂的马路形成鲜明对比。

　　卫骁听懂了意思，不敢多话，默默提醒司机换个方向。

　　车水马龙中，黑色豪车流畅掉头，朝晚宴的地点驶去。

　　-
　　楚白端着一杯香槟从华丽喧闹的人群里穿过，不时有人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些人不一例外地认为，这张脸太漂亮了。

　　有人忍不住对同伴道：“喂，那个人你认识吗？演员还是模特？以前完全没见过呀！”
　　“谁？哦，他呀，是天菏的艺人，之前组团出道过，当年就火了，你不知道？”

　　“好像有点印象，不对啊，那后来怎么没声音了？就算啥也不会，靠这张脸也能让天菏赚的盆满钵满了。”
　　“我记得当时好像拿了个奖就消失了，谁知道呢，可能得罪人了吧，或者......被人收了呗，长成这样，就是个草包也能过得很好。”

　　楚白无视了周围不带好意的议论，看见了少数几个熟人，走过去打招呼。
　　在他短暂的出道时间内，也有人帮过他的忙，每一分情意他都记得很清楚。

　　期间有陌生人朝他举杯，楚白都一一回敬了过去，装得像个很会社交的体面人。
　　要是有人主动寒暄，他也会上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
　　很多人都不认识他，和他闲聊也只是为了消遣，尽管有些人不太礼貌，他也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一杯香槟很快见底，他走到酒桌旁准备换一杯。

　　“孙总监那边你陪完了？”楚白的经纪人李利鹏出现在身后，神色慌忙，看见他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旁边跟着助理丘涵，也是一副着急的神情。

　　楚白转过身，不急着回答，先淡定喝了一口酒，嘴唇在酒液的滋润下透着樱红。
　　将酒液吞下后，他才淡淡道：“孙总监突然有事，提前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李利鹏忍不住跺脚，有些气恼，“玖天的张总想找人陪着喝几杯，你没在，刚想叫你的空挡竟然让他把小轩叫去了，这下可坏了！”

　　小轩，他们天菏娱乐可没这个人。
　　楚白没兴趣问小轩是谁，只是从容道：“哦？那能换吗？我去把人换回来张总能同意吗？”

　　“就怕张总不同意！”李利鹏着急拧眉，“我怕他急了挠张总，张总生气可怎么办，听说这孩子有背景，也不知道什么背景，被收拾了我怎么给杜总交待？”

　　“噗嗤。”楚白听见他的形容，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利鹏竖眼看他，“你笑什么！赶紧过去，小轩是杜氏大力培养的艺人，命比你金贵，你赶紧去把人换回来，再把张总哄好了，别让他对小轩起了芥蒂。”

　　楚白心底冷笑，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

　　丘涵急得左右张望，现场资质好的男艺人哪个背景都不小，能救小轩的只有楚白了。
　　她苦口劝说：“楚白，你快去吧，小轩刚毕业一单纯孩子，哪受得了这个？万一有事想不开怎么办......”

　　“你别乱说话！”李利鹏打断丘涵，“什么想不开，要真发生了啥也没那么严重，能进这个圈的都有点基本的承受能力。”

　　“在哪？”楚白突然问。
　　“我只陪这一杯，喝完我就走。”他晃了晃手里的香槟，表情有些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