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杳杳不归舟

63、第六十三章

　　过了初五初六，高三开学的步伐一日比一日近。

　　托祁砚的福，林星野早早就把学校的试卷刷完了，还额外做了很多祁砚出的题目。

　　自从那日以后在现实生活里他们没有见过面，倒是每天晚上连麦讲题的时候会见。

　　跟之前不一样，祁砚老喜欢逗他，欺负他不会说话，只能气呼呼地瞪他，把林星野惹毛了之后还要温声细语地哄，到头来搞得林星野自己不好意思了。

　　“你别挡着屏幕呀，让我看看你。”祁砚手头转着笔，有些好笑地看着屏幕前出现的那只背坐着的□□熊，毛茸茸的尾巴霸道地占了整个屏幕。

　　惹得祁砚心痒，想去揪一下那一撮尾巴。

　　林星野面无表情地挪开了□□熊，抱在怀里，手上也没闲着，摸着□□熊抱着的蜂蜜罐的毛慢慢顺着，也不去看祁砚，谁让他刚刚说他头发上翘起的呆毛的。

　　“别不高兴，开学那天我给你去搬宿舍吧。”祁砚嘴角挂着一抹笑，眉眼温柔，看着镜头里穿着睡衣抱着玩偶的少年，心软了下来。

　　林星野的手顿住，眉头轻拧，似乎陷入了思考里。

　　见状，祁砚坐直了身子，轻松和懒散一下散去，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不过他也不想逼林星野，话在心里过了几遍才开口，“空宿舍就你一个人，下学期回去肯定是要被安排到哪一个宿舍去，我不放心，你回来住好不好？”

　　手上揪出了一撮毛，林星野抬眼和祁砚的认真的眼神对上，不知怎么的，刚刚所有的担心和恐惧都在这一刻偃旗息鼓。

　　祁砚已经走出了一步，他不能一直等着他走，然后来牵他，他应该也试着往前走。别人爱怎么看是别人的事情。

　　看到视频里的林星野点了点头，祁砚才松了一口气，瞥了眼时间，重新抬笔，“那我们看这道题，开学考——”

　　还没等说完这句话，林星野那头突然黑了屏幕，猛地一声响把祁砚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因为他听到了那头一个女声传来。

　　“星野，妈妈可以进来吗？”

　　林星野起身去给白思娣开门，“妈妈给你切了水果，你学累了吃一点。”

　　跟随着林星野进了屋子，白思娣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见他还傻站着，“星野，怎么了？”

　　林星野晃了一下神，而后坐回到了椅子上，座位是背对着白思娣的，他面不改色的打开手机屏幕，发现祁砚先挂了电话，他长舒了一口气。

　　拿起手机放在手上，坐在了她旁边。

　　“星野。”白思娣摸了摸儿子的蓬松的头发，目光里有不舍和眷恋，“马上要开学了，妈妈不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该吃什么别省着，都有妈在呢。”

　　“你爸爸呢，脾气是不太好，我已经跟他聊过了，让他多体谅你，下学期那么关键的时候，你好好学，其他什么时候都不要管了。”

　　“对了，你三伯给你爸找了一个看门的工作，之前怎么都不肯出去，这回愿意出去了。他多接触些人，可能心情就好点了。”

　　还说了一些家长理短的事情，林星野把母亲的嘱咐记在了心里，手机上打字：妈，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可以的。

　　“妈妈不打扰你了，别学的太晚，有什么事记得跟妈说。”

　　打开门目送白思娣出去，林星野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门外林志孝的身上，他坐在轮椅上，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浑浊的眼神像是搅动了一池黑水，复杂的情绪在其中潜伏。

　　林星野站在原地好几秒，那股子哽了多日的气一直没消，化作了郁气在心头里时时萦绕，母亲的伤心他不是看不见，只是她不想让他看见，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希望粉饰太平。

　　可他知道，那一日在奶奶家的那顿饭，出口伤人的话像是悬在母亲头上的一把刀，她习惯了忍气吞声，不想去破坏那平静，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吞。

　　林志孝那日回来之后就闷闷不做声，还是母亲去哄他，给了他台阶下，他才不情不愿地有了回应。

　　父子俩一直没什么话好说，母亲看得着急，在林星野临去学校的那天下午，在门口喊住了他。

　　“星野，你爸爸要跟你说话。”白思娣把林志孝推了过来，偷偷推了推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哀求，林志孝干咳两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儿子，不管过了多久还是不太适应。

　　“去了学校好好学习，有什么事打电话回来，别让你妈担心。”

　　说完之后林志孝就像嘴缝上了，也不肯再多说两句，还是那复杂的眼神，让林星野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走出家门，里头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你说说你也不多说两句。”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开学吗？又不是几岁的小朋友了。你这个当妈的就别操心了。”

　　“是是是，我儿子我操心，你这个当爸的……”

　　后面的声音飘远了，听不见了，林星野推开了小区门，拖着行李箱，下午的阳光有些懒倦，没甚精神地耷拉在路上，只余下轱辘的轮子声在后面把光拖长，垂下长长的剪影。

　　***
　　春寒料峭，立于枝头，苍翠不改的常青树依旧如往日，挺拔地站着，偶有低垂的枝条，交疏掩映，长廊里来往的都是高三开学的学生。

　　一个寒假过去，脸上仿佛还带着节庆的几分喜气和不习惯的懒散。

　　接连的行李箱拉轮声音在楼道里响起，下午准时的下课铃惊起一树的飞鸟。

　　祁砚比林星野早到一点，收拾好自己宿舍的内务就坐在床上玩手机，长腿屈起，背半靠在柔软的被子上，过了好几关消消乐，返回聊天界面，想看看林星野到哪里了。

　　下一秒，门被敲了几声，然后祁砚就看见林星野推着行李箱走了进来，手机随手扔在床上，他站了起来。

　　昨晚刚在视频里出现的人，今天站在自己面前了，林星野恍惚了一下，还没等他做什么，一把就被祁砚抱住，他身上还穿着羽绒服，一下贴紧了说不出是闷热还是耳热。

　　当下的反应是去看周围有没有人，见门关上了，又想起这个时间还早，没什么人到，林星野才慢慢去环住祁砚的腰，感受他的清冽的气息。

　　“你来了。”

　　稀罕地从祁砚的声音听出几分埋怨，林星野想拿手机解释，但是又被他紧锢住，“没关系，是我早到了。”

　　几乎脸一下就烧了起来，林星野木木的，手足无措，有些招架不住。

　　这也太犯规了。

　　他沉溺其中，呼吸都染上了炽热，羽绒服掩盖下的心跳猛烈地跳动。

　　不过抱归抱，林星野还是想说一下昨天说过的——

　　像是知道林星野要说什么，祁砚松开他后，截住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不张扬。”

　　此时是下午，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的栏杆被切割成好几段，穿过玻璃门，直直打照进来，逆着光的，祁砚的眉眼张扬而肆意，嘴角的一抹笑格外耀眼。

　　林星野忽而觉得不太真实，有种现实和梦境的错位感。

　　直到祁砚改牵他的手，几分凉意在相触间融化，修长的指骨相碰，林星野才回过神来。

　　两个人也没闲着，提早来也是为了帮林星野把上学期末搬到403宿舍的东西搬回来。除了床垫、书箱要搬，还有床上的被子、蚊帐要装，一来二去两个小时就过了。

　　顺便还把宿舍卫生一起做了。

　　算算时间他们还是来早了，到现在许子昭他们都没回来，还在宿舍群里哭天喊地，而朋友圈返校的消息刷屏了，哀嚎遍野。

　　【不想开学：谁把我杀了呀，我不想开学啊啊啊啊啊啊】

　　【不想开学：天杀的，为什么今天要开学啊啊啊啊】

　　连刷了好几条。

　　【方j：你是不是有毒……】

　　【迟岛或许不迟到：+10086】

　　【姜饼人：盲猜，没写完作业。】

　　【方j：＋身份证号】

　　一下把林星野看笑了，慢悠悠的打字：

　　【参商：才不是，昭哥儿肯定都写了。放假前他可是豪情壮志，说要写十五本习题，弯道超车】

　　【不想开学：大哭.jpg】

　　【不想开学：莫cue，本人已弯道翻车。】

　　【不想开学：你们谁到教室了，作业给我瞅瞅。】

　　【方j：来得及吗？几十张试卷呀………点烟jpg.】

　　【迟岛或许不迟到：友情提醒一下，今晚要布置考场，明天开学考。】

　　【不想开学：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手机里的消息一直震到林星野和祁砚回到教室，还是没有其他人来，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又花了点时间整理了教室的座位，林星野才坐了下来，把书包里的试卷和错题本抽了出来。

　　刚一拿出来就被祁砚抽了过去，“我看看。”

　　拿的正好是昨晚做的那一套数学题。

　　祁砚把林星野的试卷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袋子，放到了他的桌子上，“不着急看错题，先吃点东西。”

　　今天青川开学第一天，惯例这天返校面档不开门，而且因为只有高三年级返校，食堂窗口就开两个，菜色“喜人”。

　　林星野看着祁砚认真地拿起红笔帮他批改试卷，又在试卷边上随手记了几笔，他有些迟钝地打开了袋子，精致的袋子里面装着三种蛋糕和一瓶温奶。

　　甜腻的香扑鼻而来。

　　温热的奶入喉，驱散了春日的余寒，吃完蛋糕，林星野就开始看错题，分门别类的错题本摆在了桌子上，他寒假在家一直有复习，现在再看看过了一下思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子上下耷拉，许是吃完东西脑子犯困了，曲线在眼前乱飞，立方体变成了立锥体，数字5扭曲成了3。

　　强撑着的，林星野趴在桌上看，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星——”

　　这头，刚看完试卷的祁砚一个字还没喊出来扭头就看到了林星野安睡的眉眼，目光流连在他柔和的侧脸上。

　　睡着时的他显得乖巧。

　　林星野眉头轻轻拢了一下，祁砚望向了他身后的窗户，刚刚给教室通风，就把窗户打开了，冷风挤了进来，吹拂过他的额发，扬起了他桌子上几张试卷的边角。

　　于是祁砚把手上的试卷拿书压在桌子上，拎起了椅背上的外套，轻轻盖在了林星野的身上，似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林星野长睫颤动了一下，又像是沉溺在困倦里，循着温暖处凑近了衣服，有意无意地用额发蹭了几下，将自己拢在里头。

　　替他捏好了衣角，祁砚定定看了他一会，才绕过座位轻步子去把窗户关上了，只留一个通风的小缝。

　　还没回到座位上，门就被用力地打开，连带着一起进来的还有许子昭扯着嗓子的声音。

　　“又回到了这——啊？”

　　祁砚一抬手就抓住了门，挡住了进来的空间，锐利的眼神把许子昭吓了一跳，脑子里第一个想法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

　　赶忙退了出去，睁大眼睛看了看门牌号，没走错呀。

　　他正要再一次去打开门，结果下一门自己开了，来人正是祁砚，他心下一喜，“阿砚……”

　　话还没说完，那个尾音就自顾自的低了下去，最后噎了回去，他可太熟悉祁砚这样让他小点声的眼神了，哪怕是过了一个寒假都记忆犹新，可见有些东西是肌肉记忆。

　　许子昭凑近了几步，跟随着祁砚进了教室，小声用气音，“阿砚，你怎么来那么早，平常你都是六点多来的。”

　　“有事来早了。”祁砚也没多说，把门关上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现在班级还没有什么人来，许子昭就是趁着时间早才来赶赶作业，他一进来就看到了趴着睡着的林星野，自觉地把脚步也放轻了，“真稀奇呀，你们俩都挺早来的。”

　　祁砚从文件袋里把一摞的数学试卷抽了出来递给了许子昭，“晚上我不用，你用完还我就好了。”

　　抱着文件袋，许子昭眼底冒星，恨不得原地抱着祁砚转圈圈，“好的，谢谢阿砚，那我去看了。”

　　其实他也不是要抄作业，就是有些题他没什么思路，想要看看祁砚是怎么做的，等等迟岛来了，还可以借他的试卷看看，综合一下看谁的思路好理解。

　　后面陆陆续续就学生来了，他们一进来就看到座位上奋笔疾书的同学，顿时紧张感就来了，飞快把位置收拾好就开始拿出书看了起来。

　　以至于迟岛走进来的时候还不太习惯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坐在教室里学习，昨天他刚从新加坡回来，不规律的作息还没缓过来，走路都带着没精打采的劲头。

　　他前脚先回到了宿舍，路过1号床位的时候把脚步顿住了，把整齐的床位细细打量了一番，摩挲着下巴，眼底多了分兴味盎然。

　　从口袋里抽出手机里发了条信息出去，然后又多看了两眼一号床，才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床位来。

　　回班后，属实是干活干累了，迟岛没甚精神的打着哈欠把座位擦了一遍才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刷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滑动着屏幕。

　　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近墨者黑：你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