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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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谪仙的确是谪仙，是仙界赫赫有名的苍琅神尊。
他救下她，却未带她去苍琅，而是送到了九重天寒霜渊。
寒霜渊，九重天上罕见的苦寒之地。
与九重天上其他繁华宫殿里的长春不同，寒霜渊终年被白雪笼罩，昏沉着暗无天日。
若非亲眼所见，她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想象得到，世间灵气最盛的九重天上，竟也有苦寒之地。
苍琅神尊说，她生了病，此病会影响她修练仙道，唯有寒霜渊内的独特环境能抑制她的病症，她只需在此安心修养十年，十年之后，必当痊愈，届时方能继续修炼，得以飞升。
他没有骗她。
寒霜渊很冷，雪很大，可风雪落在她身上，却只让她觉得清凉。
她当即聚气凝术，微弱的仙气的光泽在她指尖凝聚，她竟也不会觉得难受。
在仙魔战场上，只是稍稍聚气，她的身子便疼得钻心刺骨一般。
于是，她谢过。
苍琅神尊离去，她独自留在了寒霜渊。
转身，却看见了一个人。
身形细瘦柔弱，但高出她半头的女人。
“我名唤朔明，常年居于寒霜渊中。苍琅神尊日前来过，说这两日要带一个病人回来，托我照顾。看来，他所说的病人，便是你了。”朔明一身单薄，立于风雪之中，望着她，柔柔展着眉眼朝她笑，语气温柔，人更温柔。
她的确算是重伤，才被苍琅神尊从濒死之际救下，苍琅神尊会找一个熟悉地方的仙者照顾她也是正常。
朔明所说很是合理，而且她未感知到任何杀意与恶意，于是放下防备，朝朔明点点头。
朔明便接着问：“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她一怔，轻轻摇摇头：“我，没有名字。”
朔明似是意外，沉思片刻，问：“那，你随我姓，就叫朔朝，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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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明仙子是天君后妃之一，可母家凋落，身份卑微，又不受宠，从前在天宫之中，处处受人轻慢。偏她其人心气却傲，于是负气，向天君自请，说是病弱不堪扰，想搬来寒霜渊独居，一众仙侍全都不要，只独自一人。
这件事闹得轰动，可无论天君和朔明仙子母族如何问，她只说要养病，其余一概不提。
大约是知道她从前境遇，又没有要宠爱的意思，天君便准允了，但在那之后，也下了道令，惩了些人，从此再没有任何人主动来寒霜渊招惹朔明仙子。
朔明仙子来寒霜渊后过得凄苦，却很清净。
但朔朝的到来，打破了这份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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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渊深潭一畔，围了个简陋的院子，和其中更简陋的小屋，朔明带着朔朝在雪中走了许久，才来到院子。
“这里的环境有些苦，但你既愿认我做养母，此后我定是不会亏待你，我有的东西，你也必会有上一份。除此之外，阿朝，你有任何需求，可随时告诉我，只要养母能做到的，都会帮你办到。”
朔明很自来熟，一边介绍着，一边给自己抬了辈。
“我并未认你做养母。”朔朝说得不留情面。
朔明却只笑，轻轻拍拍她的脑袋，“我替你取了名字，你都随我姓了，怎说不是认了我？我知道，你这样年幼的丫头总是害羞，没关系，养母不害羞，养母也有耐心，养母，等你敞开心怀，心甘情愿唤我做娘。”
“……”朔朝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她争嘴皮子，问，“这里只你一人？”
“多了个你，不算一人了，也不再孤单了。”朔明答。
她也看到了她的白眼，笑得更开怀，仿佛怎么都不会生气似的。
笑够了，朔明对她解释：“不逗你了。我患有心疾，在外面整日和九重天上那群人打交道，容易气死，所以躲来这里休养了。这里天寒地冻，哪里都不好，却有一点很好，那便是不会有人来打扰。我虽病弱，却惜命得很。”
和她一般惜命。
朔朝这才仔细打量着她。
朔明看上去，的确很是瘦弱，虽然面色上看不出病重的痕迹，但她可是神仙，以仙术修饰，不让旁人看出来脆弱，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
“很严重？”
看不出，朔朝便直接问。
朔明眼眸转了下，煞有介事地说：“很严重！你不认我，我要伤心死了！哎呀，胸口好像开始疼了……快要死了！”
朔朝蹙眉，冷淡看着朔明表演。
“嘁。”没有回应，朔明自己演到无聊，果断收起来，“放心，就算要死，也至少是几万年之后吧，说不定，我比你活得还要久。”
说着，她又嫌弃地开始念叨：“你这小孩，实在是无趣，怎么逗都没个表情，还以为能寻个合得来的病友呢。”
她嘟嘟囔囔着，便不说话了，便显得风雪的声音大了起来。
朔朝忽然想，她一个人在这里，虽然清闲，却一定孤寂了许多年，整日伴着她的，只有这样的风雪声吧。
如此想，倒是可怜，倒让人觉得心疼。
“我没有娘，我不习惯。”沉默片刻，朔朝说道。
朔明愣了下，立刻扬起笑容，又欢喜地凑过来，“我不是说了吗？我等你习惯。反正，你也是来养病的，是要在这里待上很久的吧？”
“……好。”朔朝应。
“啧，真是奇怪，竟有几分可爱了。”朔明摸摸朔朝的脑袋，“今日正好无事，我给你做身衣裳吧。瞧你身上这件，都破得不成样子了，这么大的雪，不冷吗？怎么也不吭一声？”
“不冷。”朔朝说。
她身上这件，确实被仙魔战场上的怨气伤的破烂，但也确实不冷。
“不行，我瞧着都冷，你定是嘴硬，快进屋吧，我给你量尺寸。”
朔明一挥臂，将朔朝揽到怀里，快步走进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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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朔朝罕见的听到了院门开合的声音。
朔明外向多话，却也很能静得下性子。她几乎从不出门，只有接朔朝来小院那日走到了寒霜渊入口。
朔朝比朔明更静，话也少，但对朔明，已算是话多，换做旁人会更少。
朔朝只每日清晨去深潭取水时会短暂离开院落，其余时间也全待在屋中。
于是小院内常常寂静，只有风雪声。
走到院中，朔朝便瞧见朔明正朝院外走，疑惑之余，朔朝开口问了句：“你要出去？”
“去一趟琼台，要一起吗？”朔明邀请。
“你不是不喜欢和九重天宫中的仙者打交道？”朔朝问。
“只是寻个人，说几句话。一起去吧，九重天其他地方很美，总待在寒霜渊很无聊的。”朔明走过来拉住朔朝的手。
见她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对，朔明便盈了笑，拉着她走出了寒霜渊。
琼台是天宫设宴之所，水曲长廊，景致极美。
那日跟着苍琅神尊赶去寒霜渊，只匆匆略过其他地方，没细眼瞧过，那之后便一直待在寒霜渊至今。
难得见到白雪之外的景，朔朝忍不住转了转视线。
见朔朝多看了几眼，朔明主动停下步子。
“我去前面的宫殿里与小仙官说几句话，不太方便带你，阿朝，你就在这里等我，喜欢便随处去看看，别走出琼台便是。”朔明叮嘱。
朔朝点头，送朔明离开。
朔明此去，是去找仙官讨要些物什。
朔明不喜与天宫中人交谈，能没有交集便没有交集，除非不得已。
朔明什么都不缺，但大都只有她一人份，所以从前给朔朝新做的衣服，都是拿自己的旧衣服改了尺寸。
朔朝从不在意新旧，甚至没有也无所谓，但朔明不会如此想。
朔朝年纪小，衣服便不能只做一件，如此东改西改，朔明的旧衣服总是不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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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冥云锦。”朔朝看着朔明放在桌上的料子，轻语。
“你竟认得？”朔明惊疑的看了眼朔朝，又顾自说，“那便说明，那小仙官没有诓我了。据说池冥云锦风雪不侵，很是厚实，待我今日赶制出件衣裳，以后你穿着，便不用怕寒霜渊内的风雪了。”
“我用仙术也能抵御。”朔朝说。
朔明撇嘴，“灵力又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衣服能抵御的，就别浪费灵力了。”
朔朝看着朔明，忍不住浅浅勾了点弧度：“他们说你术法不精，果真是不精。”
“你不也是不精！”朔明瞪了她一眼，便将料子拿回自己屋中缝制去了。
她离开后，朔朝唇角笑意更浓了。
朔明藏在门后，悄悄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也跟着勾起唇。
虽然性子冷漠，但到底是个孩子，如今已开始爱笑了，想来不假时日，阿朝能更少些不知缘由的心事，更多些快乐吧。
朔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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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冥云锦，也是你配穿的东西？”
清晨，朔朝出来打水，忽然听得大雪之中一声女子的嫌恶。
不正常的风流向她袭来，朔朝立刻退步躲闪，却来不及。
“咚！”
有鞭子抽在她手臂上，疼得她脱手将水桶丢出去，砸在厚实的冰层上，磕出一点冰痕。
她第一反应不是看手臂上的伤，而是看自己的袖子。
幸好风急，掀起了宽大的衣袖，朔明为她做的衣裳没有损伤。
但分神之间，女子一脚踹到她脸颊，将她踢倒在地。
挥鞭的声音响起，那女子似乎又要发难。
朔朝是来寒霜渊养病，身子较之寻常年岁的仙者弱上许多，凝练仙气也比旁人费劲。
而面前女子仙气浑然，能看出实力。
如此对上，她毫无胜算，甚至逃不掉，也没有自保还手的能力。
朔朝心急如焚，却不是急自己，而是急这一身衣裳。
鞭子又要挥下，朔朝思索着欲掀开袖子，用手臂挡下这一击。
“殿下！”女子身旁随侍急急赶过来，唤了句，拦下了她，“殿下，别伤着衣服。这是天君念在旧日恩情上，准朔明仙子拿去的料子。朔明仙子虽是废妃，但到底是天君名义上的妃子。”
“就是，您要惩罚她，拿人撒气便好，这衣服多尊贵，她怎配让这衣服代她受罪？”另一个随侍说道。
那女子果真收了鞭，走到朔朝跟前。一袭青色繁复宫裙，绸白镶玉的锦靴，可以看出地位不凡，昏暗的寒霜渊似乎都为此增了几分颜色。
朔朝看着，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漂亮的东西谁都喜欢多看几眼，她也是，却不觉羡。
朔明给她的就已很好。
女子将长鞭直指着她，张扬跋扈：“你要如何选？”
她话音落，朔朝没有任何犹豫，自己将外衣脱下，妥善收在了怀里。
并非因料子珍贵，而是，这是朔明熬夜为她赶制出来的，为了她能在第二天一早就穿上新衣。
“哈哈哈！看到了吗？九重天上怎么会有这么卑贱的东西！”
风雪之中，主仆三人笑成一团。
朔朝也笑了，勾起唇轻轻冷笑，趁那女子不防，冲上去猛地甩了一个巴掌。
先前还忌惮弄坏朔明的衣服，如今全无顾忌，倒也合她的心意。
反正也是逃不掉，也是打不过，总归是要挨打。
三人没料到她会还手，纷纷愣住，朔朝又抓紧时机扯着那女子头发，能多打几下是几下。
“你找死！”女子厉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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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朝！阿朝！”
朔明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
许是此处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她。
“殿下！朔明仙子来了！快走！”侍从拉着不甘心的青衣女子快速离开了。
朔朝一声不吭，挨了女子十九鞭，背上被打得绽出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手臂却死死环抱着胸前。
“阿朝！”朔明已走过来，看到了她，急急跑到她跟前。
她看着满地的血，和朔朝身上的伤，片刻怔愣，没有问其他，只沉声开口。
“阿朝，告诉娘，谁伤了你！”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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