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杀掉的神尊非要he》以寄

15、十五

　　四人行至泗阳城时，恰是白日。

　　城中往来熙攘，热闹繁华。

　　“这座城可真大，是这一路上我们途经的最大的城了吧？”枳淞四处张望着说。

　　“这里可是人间的皇城，当然大。”兰玥介绍说。

　　“哦，皇城啊。”枳淞应了声，往朔朝身边凑了凑，“少主，这里人多，又不能用术，我们走近些，当心走失。”

　　“嗯。”朔朝答应了句，看向枳淞。

　　他周身魔气已很淡了，淡的几乎可以忽略。

　　这一路练习，到了这里，枳淞已能熟练控术收敛魔气，不再随便释放了，那一脸的阴沉洗净，外表看上去，已像个普通的凡人。

　　和她们一样，能很好的融入到人群里。

　　只是她们这群人中，总有一个人特殊。

　　倒不是外形差异，而是那身温雅的气质，属实太突出，一副不事人间苦的矜贵模样，实在不是寻常为生计辛劳的百姓所能拥有。

　　不过如此，也只是多了个会被当做是有权有势的富家少爷的烦恼，常遭些山贼劫匪什么的，即便不用术，镜辞一人也都打得过，倒不算什么大麻烦。

　　虽然在寻常凡人眼中，不会觉得他们是异类，但若是换成仙族，刻意用术感知他们的气息，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所以四人都会习惯性藏敛气息，也基本不会用术，避免更多麻烦。

　　“这里是人间极其繁华的皇城，混入其中的仙者自然比别处要多上一些，所以在这里，我们更得谨慎，不能用术了。”兰玥叮嘱说，“只是不能用术的话，又要耗上一段时日，才能找到那位狐族少主。”

　　“你们也不知要具体去哪里找他吗？”枳淞问。

　　“能查出来他投生此处，已很是难得了，再打探更多线索是会被怀疑的。”兰玥说。

　　“既然要耗上一段时间，先想想这期间，我们要居住在何处，怎么生活吧。”朔朝拦下两人，说。

　　不能用术，又要在此处先长期安稳下来寻人，露宿荒野总是不太现实。

　　兰玥和枳淞立刻不做声了。

　　朔朝瞥向镜辞，抬声轻佻问：“神尊，您有什么高见？”

　　她这话说是问询，更多是故意。

　　镜辞果然立刻蹙起眉，表情不太好看了。

　　他思索了下说：“先在这城中走走看看吧。”

　　他果然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只是回答过，却没停，又继续说：“还有一事，我们已来了凡间，你还如此唤我易惹争议，被有心人听了恐生事端，往后你便以名字相称吧。”

　　他说着，又扬声保证了句，“姑娘放心，只是你如此唤我，你的话我都记着。”

　　“……问你日后住哪儿，谁问你这些。”

　　朔朝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她还想再责一句啰嗦，但觉得有些伤人，没直接说。

　　虽然两人有仇，却不至于时时刻刻都如此针锋相对，毕竟还有两个小辈在呢，也是在大街上，不是私下里。

　　兰玥也看出了气氛的紧张，她一边担忧的望着，一边四处搜寻，终于让她找到了可以转移几人注意力的东西。

　　几人是立身于沿河岸边稍僻静些的小路上的，另一侧便通向喧嚣的市集，市集口一侧，立了个大大的布告栏。

　　他们的立身之处本算是这条街上最安静的地方了，可此时，却有几个衣着贵气的家奴在一众侍卫拥簇下，来到那布告栏前，不知张贴了什么，好事的人们一下子簇拥过来，吵嚷声也跟着被带了过来。

　　兰玥立刻做出一副好奇之姿，晃着朔朝的胳膊，惊讶道：“咳，阿朝，前面似乎热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凑过去看看吧？”

　　人类的本质是凑热闹。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的注意力都跟着转了过去，虽然三人都没有动。

　　布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已围满了人，就算挤过去，想要凑到最里面似乎也不太容易。

　　镜辞看着，又来了爱叮嘱的性子，说：“此时人太多，又挤，你们去容易受伤，若是好奇，等等人散了些再过去吧。”

　　朔朝只是一般好奇，因为兰玥特意问她才看过去，瞧着人多，也不想凑这个热闹，很快收回视线了。

　　“哦。”兰玥应声，语气略有些失落，但内心完全不觉得失落。

　　她的目的也只是想缓解气氛，朔朝无论去还是不去，只要被吸引了注意力就已算是成功了。

　　唯独枳淞将这话放在了心上。

　　“神……呃，他说得对，你们两个姑娘过去挤容易受伤，我替你们看。”

　　他说完，却没过去挤，而是寻了江边一棵垂柳，略施身手攀爬上去，立于树干上远远张望过去。

　　枳淞视力很好，这么远的距离也看的很清晰。

　　看了几眼，他又跳下来，概括说：“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是有家人张贴，想求一个神医。”

　　“找神医？那不正好？”这话正戳到兰玥点子上，她接话说，“医理是相通的，不用仙术，我也可以给凡人看病诊治。他们出价如何？那帖子上怎么写？”

　　“是哦，我再去看看。”枳淞像是才想到，应和一声，又重新攀上树，看了一眼，对兰玥报了个价。

　　“听着不错，师尊，阿朝，我去揭榜试试，要是成了，我们就有钱在泗阳城里找个地方住下了。”兰玥说。

　　她还未动，枳淞已从树上跳了下来，拦了下她说：“你就别过去挤了，我去给你揭过来。”

　　“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我准你做我帮手，一会儿去了那户人家，就由你帮我忙了。”兰玥顺势拍拍枳淞肩膀，说。

　　“啊？”枳淞不禁停下了步子，“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懂医术。”

　　不是不想帮，这是少主的朋友，且对方所做的事，对少主，对他自己都有好处，他自然是该帮忙的。

　　只是，他是真一点也不懂，怕添了乱。

　　“我，我就是想要你帮不行吗？就做些简单的事，不懂医术，难道还听不懂人话吗？”兰玥撇撇嘴。

　　她和他不算熟，只是通过阿朝认识，且对方是魔族，她也不想麻烦他。但阿朝身体不好，她总不能让师尊帮她，如此只剩下枳淞这一个人选。

　　“兰玥都信了你，你就别如此不自信了。”朔朝帮了句腔。

　　“那，兰玥姑娘，我会尽力帮你。”少主也如此说了，枳淞便答应下来。

　　“如此，兰玥就交给你了，你们此去，注意别暴露身份，多听她的话，帮她的忙，还有，保护好她。”朔朝叮嘱说。

　　“啊？阿朝，你们不去吗？”兰玥问。

　　“我们又不会看病，就不去凑热闹了，不如趁此机会，多去城中转转找找，说不定运气好，就碰到那个狐族少主了呢。”朔朝说。

　　“也是，那，师尊，阿朝，我们便去了，你们也正好去城中熟悉熟悉，两个时辰后，我们再来这里会合。”

　　兰玥答应下，也不管熟络与否了，立刻走过去拽了枳淞的胳膊。

　　“别杵在这儿了，我们快走吧！”她对枳淞说。

　　师尊好不容易和阿朝有了名正言顺的独处机会，可不能破坏了。

　　兰玥又看了眼镜辞，心里默默念叨：师尊，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而后，兰玥拽着枳淞胳膊，迅速拉着人离开了。

　　河边只剩下他们两人，镜辞不懂朔朝的心思，开口问了句：“姑娘？”

　　不怪他疑惑，毕竟朔朝讨厌他，这样主动说要独处，属实异常。

　　“先说明，我没想与你一起，只是跟着同去，兰玥定不会让我帮什么忙，待在那里也是无事，不如出来寻着看看做点什么。你要是不想一起，方才兰玥也说了，两个时辰后这里见面，就散了吧。”朔朝立刻划分界限，解释道。

　　“不会，我与你一起走。”镜辞想都没想，回话说。

　　朔朝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兰玥和枳淞离开的相反方向，泗阳城繁华的大街上走去，镜辞也跟了过去。

　　·

　　城中热闹，且是人间皇城，街上的显贵便比其余小城要多的多，就连打眼望去的普通民众，也是衣着规整，如此，便显得朔朝这一身衣着有些可怜。

　　她这一身衣裳已穿了许久，当年琼台惹了事，被封印在絮宁谷中时，就是这一身，几次历险，曾经再好的料子也划了许多裂痕，又被朔朝缝缝补补填上，但因着料子短缺，在四周坠了一圈不规则的絮边。

　　朔朝对此毫不在意，对她来讲能穿便是，且当时还有要紧事需要赶路，根本无心在意。

　　这一路上，只兰玥提过一两次，但见朔朝态度如此，便没再说过，枳淞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还夸她特殊。

　　于是，这一身特殊，便惹来了周围民众们一圈奇特的目光。

　　毕竟，一个清瘦明艳的美人，却一身单薄陈旧，衣摆翩跹间，隐隐露出腿部的光洁，的确惹人注目。

　　朔朝也是含着目的，忽略所有向她投来的或探究或不怀好意的视线，一直在到处看着，可她却似乎都没什么心思，只是走马观花一般看过，又匆匆离开。

　　镜辞看着，思虑片刻，提醒了句：“你这样找人，不太仔细，很容易错过。”

　　他知晓朔朝不喜欢他，所以这一路上尽管在意，但都不怎么主动开口，只在必要时回应几句，不讨人嫌。也因此，朔朝常常会找他搭话，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在阴阳怪气，故意气他。

　　比如此时。

　　“见过人家的是你和兰玥，我又不认得，怎么找的仔细？”朔朝回了句嘴。

　　那位栀狸少主历劫时便是个普通的凡人，若是不识长相，的确无从找起。

　　“那你，是在找什么？”镜辞问。

　　朔朝收了视线，望着镜辞笑了，凑近了些低声说，“神尊，难道您堂堂一个神尊，还要让人兰玥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赚钱养你？好意思吗？我可不好意思。”

　　她当然是故意嘴上折损几句，所以尽管快靠到镜辞身上，也要凑近了如此唤他。

　　也的确是怀了这样的心思，所以一路上都在四处张望着，寻着看她能在这凡间做些什么。

　　“……”镜辞果然立刻沉了脸，但未生气。

　　他似乎是个不会生气的人，这段时间朔朝呛过他不少次，也没见怎么生气过。

　　其实仔细想想，以他们两人之前的过节，镜辞还如此平常的跟着她，在某些事情上帮她，甚至注意言辞，不欲惹她烦，就已能看出来这个人的性格了。

　　黑沉着脸，应该是他在生气这方面能给出来的最大的反应了。

　　思考了下，镜辞回话说，“这些你都做不了。”

　　他们方才一路走来，遇上的都是些苦力活找人，且雇主要的都是男子。

　　“泗阳城这么大，这条街也都还没走完，万一呢。就算真没有，我还能再回去缠着兰玥给她打下手，也能安心些，可不是我自己没努力自力更生，要全仰仗着她。倒是你……”

　　朔朝说着，又将话题引到镜辞身上，手肘戳了戳，逗乐问：“你怎么办？她可绝不可能让你屈尊帮她的忙，你要怎么办？”

　　镜辞沉默片刻，思索道：“问兰玥借些行医赚到的银钱，租一个小铺，替人念字代笔或撰写楹联。你若是找不到，便来帮我吧。我们无需在吃喝上花销，赚的银钱可能不如兰玥多，但应够用度。”

　　镜辞熟读书卷，字也漂亮，这的确是他能做好的事。

　　“若是实在没有生意，城中也总有我能做的事，比如方才那些……”

　　他考虑的很齐全，也做了最坏的假设。

　　朔朝不禁蹙眉，立刻打断他的念头：“我不过故意逗你一句，你还真放在心上了？”

　　讨厌归讨厌，她也没想着真将人损到来凡间卖力气。

　　镜辞却摇摇头，“你说的没错，是我思虑不深，未考虑到这些。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寻人，若想不引人生疑，吃穿用度，就算省去吃，其余三项也必然有许多开销，的确不能只倚仗兰玥一人。”

　　“而且，我也有想做的事，是不能靠兰玥的。”他顿了下，接着说。但这一句，似是说给自己的喃喃低语。

　　“……什么事？”见他似乎决心如此，朔朝又不喜劝人放弃，只好自己转了注意力，缓解心中堵塞。

　　镜辞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她，微微凝眸。

　　这一眼，看的朔朝略有些发毛，总感觉，他似乎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要不这次还是劝人放弃吧。

　　她忽然如此想着，开始在心里打着架。

　　“神……镜辞，我刚才真只是一句玩笑，我们在此处待再久，也不会久到非要在此处谋身立命的程度。我也只是觉得若整日待在屋中会无聊，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寻了个自私的借口而已。我们几人，真不会差你写字赚到的几个钱。你一心修道，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半点生活经验，就别为难自己融入这个与你无关的世界了。”

　　朔朝开口劝道。

　　镜辞仍望着她，却勾起唇，浅淡笑了下，“你难得对我说了这么多的话。”

　　……这是重点吗？

　　不过看着似乎是劝动了？

　　她略掉这句话，接着说：“所以，就别动这个心思了，我想兰玥也不会同意。”

　　“十日。”镜辞忽然握住她的手臂，盯着她，似是商量，“从明日起算，十日后，我便放弃。”

　　……那你图什么？图个新奇好玩，来凡间体验生活，就图一乐吗？

　　朔朝回望过去，却在镜辞眼里看到了坚持。

　　她不禁觉得心中烦闷，再劝仿佛是逼着人亲手折断自己的坚持一般。

　　她甩掉镜辞的手，无所谓道：“随你。”

　　反正劝过了，反正是与她无关的人的事，没必要多浪费口舌。

　　镜辞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准允，弯起眉眼，笑容更盛，“多谢姑娘，我会努力。”

　　他语气中盈着欣喜。

　　一时间，朔朝竟觉得，自己似乎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就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完完全全，不了解对方。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她连忙撇开视线，扫清思绪。

　　面前这人如何，关她什么事？

　　真是最近太无聊了，开始在意起这种东西了。

　　“随你。”

　　她又说了一遍，语气略带着些烦躁，说完便径自朝前走着，不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