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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下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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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闭门谢客几天的茶庄忽然人来人往,门槛都要被抬着一担担礼品的小厮踏破。
李宗明看着面前疏朗的少年,故作不解:“世子,不知这是?”
谢临微躬身,摆手作揖,面上也算给足了李宗明面子。
“聘礼,谢、李两家早有婚约,只是家父尚在西北,府中无其他长辈,故只能由我亲自前来提亲,实非有意怠慢。”
说完,谢临招招手,示意身后的媒婆上前接替他。
*
听到绿芽的话,李玉舒口里还没来得及吞下的那口牛乳茶全喷了出来,“提亲???”
绿芽点头如捣蒜,喜不自胜,“是呀,世子上午抬来的聘礼,院子都摆不下了!”
这消息来得过于突然,李玉舒脑子里走马观花地闪过几个片段,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谢临时这人对这桩婚约避之不及的态度,惊疑不定:“这人疯了?”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跑来提亲?
绿芽看问题永远和她名字一样,最多只能看到个芽尖尖。她满面红光,已经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之中。
“看世子对小姐真是好上心,身份尊贵,又顶顶爱重,这不就是小姐之前看话本一直想要的完美夫婿吗?”
“等小姐嫁过去,我就是堂堂国公夫人的一等贴身侍女,除夕回家用饭都能压我哥哥一头!”
“......”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无语哽咽,刚想戳破绿芽的美好幻想,屋子后窗被石头砸中,嘭地一声,随后,谢临低沉的嗓音响起,“李玉舒?”
走去窗边前,她不忘瞪绿芽一眼,板着脸下命令:“嘴角放下,不准笑,不准挤眉弄眼。”
李玉舒站定,不知道为何,嘴唇都有些干,深呼吸一个来回后磨磨蹭蹭拉开了窗。
院子里蝉鸣悠悠,绿树浓荫,细碎的阳光洒在谢临的脸庞上,更显得轮廓清晰、人面如玉。他定定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的样子,忽然间叫她联想到之前的看过的一些浓情蜜意的话本。
那里面的公子,在耐心等着心悦的小女郎时,约莫也不过是如此吧。
猝不及防的......
“啊!”
李玉舒捂着自己的额头,痛呼出声。
她仰头,看着笑得顽劣的少年,又羞又恼,“谢临,你干嘛没事敲我头,疼!”
见她眼尾都透着一抹薄红,谢临原本悠闲摇着扇子的手也顿住了,有一丝慌乱。
“真弄痛你了?我和你闹着玩儿的。”
说着,又要去扒她的手。
李玉舒奋力往后一扭,终于逃脱他的桎梏。
也不知道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和铁臂一样,手劲大得吓人。
“废话,你让我用力敲你看看,”她哼了一声,怕他又凑过来要看伤,生硬地转移话题问:“世子找我,有何贵干?”
谢临摸摸自己的鼻子,嘴唇张开又合上,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这倒是让李玉舒来了点兴趣。
脸皮厚得箭都射不穿的人,居然还有能让他觉得难为情的事?
她愈发好奇,又问了两遍。
谢临耐不住她,干咳了一声,才开口,“今天上午我来拜访你父亲,你可知道了?”
“嗯?”李玉舒故作茫然,“你来过了?来做什么?我不知道啊。”
说完,连忙咬住下唇,免得偷笑声溢出。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那种陌生的不自在也随之消失。
谢临一个翻身,坐到她的窗台前,长腿屈起,大剌剌地坦白:“我来向你父亲下聘,正式求娶你,做我的妻子。”
刚刚那个羞涩少年似乎真的就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李玉舒看着他坦荡荡地说着“求娶”,浅浅翻了个白眼,头转向另一边,哼了一声,“我可还没答应。”
端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谢临低低的笑声在她耳边炸开,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可李玉舒的耳朵却像是被他周身的热意团团拢住。
“你笑什么?”她凶巴巴质问。
可再谢临看来,这样子和国公府后门那只整天虚张声势冲人哈气的小奶猫无异。
他没忍住犯贱的手,像薅小猫一样,伸臂揉了揉她的头,“大小姐这么霸道,连笑都不让我笑了。”
看她快被自己逗得要爆炸了,谢临见好就收、举手投降,懒洋洋回答了她前一句话,“知道你的意见最重要,这不是回家梳洗完,马不停蹄翻墙来问你吗?”
他扯了扯她一荡一荡的羽毛发饰,正色道:“所以,你的回答呢?李玉舒,你愿意成为我谢临的妻子吗?”
平日里没个正型的人突然认真起来怪让她不适应的。
他深邃漆黑的眸子像幽潭,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李玉舒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哪怕男色当前,她也不忘话本里要矜持的教诲,磕磕巴巴说:“看,看你表现吧。”
“什么?”谢临眉头皱起,看起来颇有几分不服,“还要看表现?大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我们本来就是有婚约在身的。”
李玉舒”哈“了一声,呛他:“你还好意思提。”
她板着张脸,学起第一天在茶馆时谢临听到朋友说起婚约时的反应:“美人?商贾之女,哪怕有几分颜色,料想也不过是庸脂俗粉之流,诗书不通,礼数不全。难不成歹竹还真能出甚好笋?不若你去替我娶了她?”
“......”
“之前背书没见你记性这么好,”谢临也没想她几个月前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努力为自己辩解:“那我当时也是不了解你,而且你这丫头马上就泼了我一身,也没委屈自己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李玉舒就记起来后面这人是怎么用东家这身份欺负她的。
她气不过,冲着他一顿乱踢,“你还好意思提!就你当时的表现,完全不值得再给第二次机会!”
少年高大的身形就像一堵墙,稳稳地立在那儿,任她发泄,十足好脾气地模样。
倒是她,过了一会儿,自己停了下来。
没别的原因,她打得自己手疼。
明明都是血肉之躯,他的胸痛却硬得和石头一样,到最后,受罪的还是自个儿。
刚才这一番动作下来,她头发都散了些,身子也热了起来。她抬脚往梳妆镜走去,手腕却忽然被人拉住。
少年的另一只大手隔着衣袖搭在她额前,许是第一次帮人擦汗,有些笨拙。
李玉舒看着他微抿着的嘴唇,和专注的眼神,好像这是件很严肃的大事一般,刚才那些半真半假的怒气倏忽之间消失不见。
谢临帮她把歪掉的簪子重新插好,哑着嗓音问她:“我之前对你那么坏啊?”
眼睫低垂,语气低落,加上被她弄得皱皱巴巴的衣领,李玉舒破天荒觉得眼前这人像一只委屈的小狗,让人没办法说出一点让他难过的话。
可恶的美男计!
“都做错那么多事了,现在更要多给几个机会让我弥补吧。”
她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应对,谢临却没再多给她时间纠结,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上突然被一只大手圈住,耳畔除了他胸腔的震动,就只剩呼呼而过的风声。
“不是想出去玩吗?我带你去。”
*
她还以为谢临这么信心满满的,是有什么好点子。
结果——
“真是没一点新意啊世子,买首饰,买衣服,买话本,现在到最后一个目的地酒楼啦?”她歪着头,放肆嘲笑他的安排。
谢临才不会时时刻刻都让着她,一边扶着她下马,一边不忘回怼:“再老套,我看你今天也玩得挺开心的。”
他又低声补了句:“以后不满意就要告诉我啊。我又没和其他小姐出游过,不知道你喜欢做什么、想玩什么。”
李玉舒本来也没什么不满的,只是故意折腾他一下罢了。听到最后那句,更是笑眯眯的,半点意见都没了。
她扯着谢临的衣袖,转身凑过去看他,倒着往前走了两步,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堵热烫的肉墙。
下一瞬,就被谢临反手拉了回来。
“嘶,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身后的人骂骂咧咧,李玉舒回头看去,毫不费力地就认出来人。
倒不是她记性多好,只是这极具标志性的大胖子身材,一下子就和之前在梨春园欺负玉京的那个油腻公子哥对上了号。
那人被小厮扶着,一双眯眯眼打量了他们二人片刻后冲着谢临阴阳怪气:“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向来洁身自好的谢世子啊,不过怎么今儿在这大街上就和这貌美的小娘子拉拉扯扯起来了呢?”
谢临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李玉舒,面无表情看着他,语气冷得能出冰渣,“孙思铭,你是不是上次还没吃够拳头,嫌躺在床上一个月太短了?你要是有这种特殊需求就直说,正好我时间多,改天你来国公府可以帮你疏松疏松筋骨。”
说完,谢临懒得再看他,拉着李玉舒扬长而去。
孙思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后,恨恨咬牙,“谢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再张狂几日,明日的丧家之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