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苏录》晓舟曳曳

3、相处

　　“哼！”莫归尘冷冷的从鼻孔里推出这一声来，转头不想再接受小女孩的询问，兀自做到厅堂中的椅子上去。

　　“不过，师傅教给我的医术可以帮你再续三年的命。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愿意帮你！”

　　“……”莫归尘双目冰寒，任何人只要在这双眼睛注视下停留片刻都会直接冻成冰柱，只是除了眼前的这个烟紫色的小女孩。小小的柔嫩的手摸上了莫归尘冷硬着的脸，莫归尘束起来的漆黑的头发，然后是莫归尘修长有力的手，最后在莫归尘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小歌，你是让我救他吧？我愿意！”

　　“我不用！”莫归尘冷飕飕的语气仿佛冰雹过境。可惜在场的人好像都是已经习惯了冰雪一样的泰然自若。

　　“嗯，晓晓，你要好好救他，他对小凡很重要！”

　　“晓晓，我希望你可以尽全力救他！”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他真的长得很好看，我喜欢所有好看的东西！比如我喜欢小白，小白就很好看！”

　　“……”莫归尘的脸色已经可以媲美黑夜了，他堂堂圣灵教教主居然是和一只狐狸划上等号的不成？

　　“我不用！”再次冷飕飕的重申。

　　“你需要我！”小姑娘又伸出柔嫩嫩的小手掐了掐莫归尘的腮帮子。“你一个大男人也和小白一样害怕吃苦药吗？自己病了就是病了，怎么那么多的废话！”

　　“……”莫归尘的脸色愈发铁青，微微抖动的手指握紧了椅子的把手，周身的寒气还真是能冷死百十来号人。不过，真是可惜的很，最近教主大人接触的人不知怎的就是根本不在乎他这种万年寒冰的气势。

　　“哎呀，你这个病人真是比小白还要不乖，不能动怒，怒火伤肝！你说你自己本来就够麻烦的了！再一动怒增加点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你不是让我更头疼吗？”小姑娘的手在莫归尘的腮帮子上又肆虐了好一会后，摇摇可爱的小脑袋，完全把莫归尘当作了另一只小白狐。

　　“行了，小歌你们都走吧，我让他和小白住在一起。放在我这里你们就放心吧！”小姑娘边自言自语边往书房走，“哎呀，这个病人还真是麻烦，我得好好查查看师傅给我的医书了。”

　　“小凡，晓晓说过的话向来是算数的。她说她能保教主暂时平安就绝对可以。你放心！”冷清歌碰了碰楚梓凡的手，清丽绝伦的脸蛋上是蜜一样的柔情。

　　楚梓凡反手握住了冷清歌柔若无骨的小手，什么也没说，只拿一双眼睛看着莫归尘。后者正在震惊中，没办法，谁让第一次有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居然漠视了他的杀气，彻底到把他和狐狸等同在一起。

　　晓晓决定救治莫归尘以后，楚梓凡就带着冷清歌离开了山谷，据说是回西域见夫人去了。谷中岁月幽静，只剩下努力在医书中奋战的苏晓晓，还有小白狐和莫归尘大眼瞪小眼。

　　莫归尘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从高高在上东征西讨的圣灵教主变成了现在这个一日三餐外加夜宵在内需要一个小姑娘威逼吃药的药罐子。也许是长久的同样受苦药折磨的共同患难意识，小白狐头一回对完全陌生的莫归尘报以强烈的好感。每回苏晓晓端着热腾腾的药碗出现的时候它都能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饱含同情的看着莫归尘，直至他仰头喝干碗里的药。这种注视让莫大教主心里很是不舒服，但是思来想去堂堂教主怎能和一只狐狸一般见识，故而每每只能作罢。

　　这种哀怨而不得发泄的情绪累积的越来越深以后只能用乐器来抒发一下自己的情绪。日子久了竟然被他悟出了一套新的武功路数。很多年以后的武林仍然对莫大教主的这套飞花雪笛音波功赞叹不已，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套武功背后的心酸过往。又是很多很多年以后的晚上，苏晓晓吹着同样的曲子怀念莫归尘的时候，小白狐就会安静的蜷缩在月亮可以照到的凳子上回想曾经那个仰头喝干苦药的男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莫大教主很久都没有这样平静的享受过自己的生活，除了每天必须喝的苦药，必须忍受的来自一只狐狸的同情目光以外，日子过得比在谷外来的好得多。不用算计着是不是够时间再去灭他几个小门派，也不用策划一下怎么能让武林人士对圣灵教更加的咬牙切齿。当然，那种书本装饰房梁的事件也是几乎可以绝迹了。

　　这会，我们的圣灵教主大人正在吹着微微的风，看着手中的书，悠闲的喝着茶，这时光是如此的安静而从容。

　　“药罐尘！我饿了！煮饭去啊！”

　　一个脆生生的软嫩嗓音打破了所有的宁静和从容，莫大教主面无表情的脸开始呈现一种隐忍的铁青色。怎么可能安静。。。。。放下手里的书，离开自己享受的藤椅和阳光，慢吞吞的挽起袖子走向厨房。以这些日子的经验可以判断出，如果自己不动，那个只会煎药的女孩可能的动作就是煮一锅人参鹿茸汤当做早饭午饭晚饭夜宵。而且，那种东西称之为汤实在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恭维。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莫大教主不得不每天充当厨娘的角色。好在这种小事是难不倒我们堂堂教主大人的。

　　其实本来苏晓晓也并没有指望莫归尘可以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她从小就在谷中长大，原来是有她师傅在，煮菜这种事当然是他老人家包办，再不济也还有一众师姐师哥们打杂。但是自从师傅惨遭徒弟背叛险些死于谷外之后，老人家痛定思痛遣散弟子，在谷口设下重重机关，决心闭关清修再也不过问谷外的是是非非。后来师傅驾鹤西去，晓晓也不过才仅仅只有十三岁，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只小白狐，可怜巴巴的安葬了师傅以后就没有办法解决肚子的问题了。小清歌就是在这个时候误打误撞的出现在了晓晓的面前。从此以后手艺了得的清歌就成了晓晓生命中除了师傅以外第二号重要的人物。清歌不在的时候晓晓就按照煎药的方法煎人参啊，鹿茸啊，雪莲啊等等乱七八糟勉强可以不算太苦的药材当做粮食。可怜那一只灵狐小白自从没有了老主人只剩下小主人以后，修为更上了好几层楼，现在就是它随便吐口唾沫都比普通的解毒药管用。

　　许是冷清歌太高兴可以和楚相公回家，完全没有考虑到晓晓维持生计的能力基本可以向零看齐，所以，自从得知冷清歌和楚梓凡一同出谷以后，苏晓晓非常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自己做的勉强可以糊口的汤会不会吃死莫归尘这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然而事情的发展要远远超出了苏晓晓的想象范围。在忍受了她两顿汤之后，莫归尘一言不发的走向了厨房。从此苏晓晓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式华丽丽的登场，地位直逼已经亡故的晓晓师傅，上一代的医仙。也是从那一回开始，莫大教主的地位从仅仅只是好看的可以和灵狐小白PK的小白脸药罐尘提升到可以做出可口饭菜救人一命的食神药罐尘。当然，这个总结是从满嘴是饭说话含糊不清的苏晓晓口中说出来的，真伪就难以辨认了。

　　饭后照例是需要喝药的痛苦时刻。莫归尘好多次都怀疑这个小女孩是不是设计好了决定违背当初许给冷清歌的誓言，改为用药吃死他。虽然如此想，但是莫大教主不愧是当世武林响当当的人物，面对着根本无法下咽的苦药，只是略皱眉头，一声不吭的喝下去，看的小白狐眼巴巴的又酝酿出量泡水汪汪的泪来。

　　这日子安静的仿佛要这样持久的持续下去，但是，在某一天的黄昏，紫衣女子出现在谷口，公瑾的垂手而立。晓晓抱着小白狐哀哀的站在谷口的大石头旁，看着莫大教主缓步走向谷口的骏马。

　　“唉，我说药罐尘，你要记得每隔两个月回来一次，要不然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

　　“你听到没有！药罐尘！”

　　“……”

　　见屡次出声居然都被莫大教主无视掉，轻视掉，蔑视掉，晓晓着实忍不下这口气了。
　　“小白，去！咬他！”

　　小白狐毫无预警的就被晓晓扔向了莫归尘，华亮亮的白色皮毛整个喳喳起来，这叫他一只小小白狐怎么是好，一方面是陪着自己忍受苦药的可怜男人，一方面是自己下半生要托付的小主人。两相权衡，终于还是现实的抉择了主人的派系，张开小嘴露出自己尖细的小白牙，作势就要朝着莫归尘的手臂咬下去。

　　“好了，我知道了。”

　　云淡风轻的接住张牙舞爪而来的小白狐，轻轻一推又扔回了晓晓怀里。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奔出了晓晓的视线。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的无视，现在又傻愣愣的吃了一肚子他的马屁股灰，晓晓愤愤的转身就往谷里走。心下狠狠地算计：

　　“哼！药罐尘，竟敢无视我，等着我给你吃更苦的！”

　　没走几步，忽闻身后又一阵马蹄声起。茫然转头的时候，正巧看到莫大教主又转头回来了。

　　“我把夏荷留给你。”转身欲走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她饭做得不错。”

　　还不等晓晓反应，扯紧缰绳，打马而去。

　　很多年后，晓晓回忆这一段还带着点窃窃的喜，这不善言辞的男人，还知道细心地留一个可以照顾她吃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