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惜月》漓湘

93、圣樱·不堪回首

　　视野中只有黯淡一片，头顶昏黄的灯光，死气沉沉。
　　半月了，整整半月了。
　　南寂秋颓丧地靠在门边。虽说她是右护法，仆役也不曾亏待她；但在地牢等候待定的死期，未免令人绝望。
　　对仙月遗女，她到底还是恨的。仙月族毁了她一个信仰，而她如今的信仰，又被仙月族的人拉下神坛……倘若，在追捕途中，她直接把仙月雨瞳杀掉，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殿下不会对她失望，她依旧是风光无限的右护法；神之天众人也不会知道，冷月派灭了仙月族。
　　而且……他不可能碰到仙月雨瞳，又谈何爱上？
　　想到这里，南寂秋的心猛一揪痛。
　　“小秋！”言卿站在牢房外，隔着铁栅喊她的名字。
　　这些天，他每日都会来看她。南寂秋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一时百感交集：言卿因为包庇她，也被革去了左护法之位；他日子并不好过，却还惦念着她。
　　“宣布死刑日期了么？”她苦笑。
　　言卿沉默一瞬，说：“小秋，我会和殿下求情，六位峰主也已传纸鸢联合上书。”
　　“……”南寂秋不曾回答，晶莹的液体却从眼里掉，“殿下选新的左右护法了？”
　　其实，殿下判她死刑，远没有仙月雨瞳脖颈上那道吻痕来得疼，更没有他重选左右护法来得疼。她的命本就是他救的，她还他便是；但后两者意味着，她几年的感情和几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没有。殿下那天在气头上，说的是气话，可能还有圜转……”言卿说是这么说，却也缺乏底气。
　　“对不起……是我害你到这个地步。”南寂秋深吸一口气，驯服心脏的颤抖，“如果不是我，你与殿下仍然兄弟相称，不必搞那么僵……”
　　一时沉默。
　　半晌，言卿沙哑着开口：“别这么想，是我主动帮你隐瞒。哪怕没有仙月雨瞳，我欺瞒的做法也违反了护法契约词，与背叛无异……殿下最痛恨背叛，自小就是。”
　　听到“仙月雨瞳”四个字，南寂秋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言卿……我感觉自己无药可救。如果神明不朝尘世投来惊鸿一瞥，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仙月雨瞳要出现？”
　　——神被赋予人性，也便不再是神。
　　那种复杂的情感，绝非一个简单的“喜欢”就能概括。
　　“小秋，别说了……”
　　她未曾注意言卿语间的凄凉无奈，只是泪水无意识滑落：“他恨我的吧。我毕竟把他感情毁了……其实我该高兴的……对吗？但我承受不起。”
　　“小秋。”言卿打断了她。
　　南寂秋抬眸。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心如刀绞过后，碎掉的是我。”
　　早在他说出那句“小秋若死，属下恐也无法独活”时，他的心意便已明了。但她却没有能力，将碎掉的他片片捡起。
　　“对不起……”
　　倘若能失去记忆重来一次，她再也不要爱上神明。
　　“不许道歉了，你又没对不起我。”言卿一边笑着，一边却红了眼眶，“我懂……殿下之于你如你之于我。我不奢求结果，但却希望你知道，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我在你身后。”

　　“諾殿，鸢时姐！”安如果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身边，“验灵大会准备就绪，大型宣传海报也画好了！諾殿请过目~”
　　琉樱羽諾抬头，看了看大厅中央的海报，赞许道：“果果，海报很漂亮，辛苦了。”
　　“我也觉得！”鸢时鼓掌。
　　安如果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大家喜欢就好。下次有什么活动还可以找我画海报！”
　　鸢时插嘴问道：“諾姐姐，新生大会的进程如何安排？”
　　“第一日，验灵大会，筛选出修为在凝血境以上的学子；第二日，试炼大会，检验实操技能，根据收集灵坠的数量进行排名；第三日，笔试，考察基础知识。综合三个环节的分数，分出四个班——试炼大会占比较大。”羽諾简明扼要。
　　“新生们任务艰巨嘛。”鸢时打趣道，“看来，小滢这次有苦吃了。”
　　安如果：“栀滢也参加这届新生大会吗？”
　　鸢时点点头。
　　这时，有人轻拍了一下琉樱羽諾的肩：“验灵石已挪至大厅，剩下的交给我和铭绪吧。”
　　是安泽枫。他身旁那个男生，正是然铭绪。
　　“好。”羽諾环视四周，确认大家都来齐了，开始宣布注意事项，“泽枫，验灵大会交给你了，结束后记得带众学子参观校园。小鸢、铭绪，第二日的试炼大会，同我一并把关。果果，笔试的有关事项，你来安排落实。”
　　“收到！”齐刷刷的一片应声。

　　仙月雨瞳站在了圣樱学院的正门前，手里攥着那份邀请函，有一丝丝忐忑。
　　好挤！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都是来参加新生大会的。
　　凌幼囚西排在她前面，递交邀请函后，便填起了登记表。登记完成，负责统计人数的那位学子，会发一个樱花状别针，上方标有姓名和序号。囚西接过，将其别在了胸前。
　　仙月雨瞳走上前。
　　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她和这名学子都愣住了：“是你？”
　　这不就是被江休唤作“泽枫兄”的那位吗？！在集市，她尚处于被追杀的境地，两个圣樱学院的学子施以援手，治好了她腿上的伤。她一直没机会郑重道谢，没想到，今天刚来就碰上了。
　　……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学子笑了笑，同她握手：“仙月雨瞳对吗？我叫安泽枫。”
　　雨瞳点头，连忙说：“上次真的很感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安泽枫一边说，一边将樱花状别针交到她手中，“新生大会祝你好运。”
　　“承你吉言！”
　　雨瞳别好胸针，站到了凌幼囚西身边，没去管那些猎奇的目光。好友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们认识啊？”
　　“嗯，他帮过我。”

　　一个紫衣女子，裙袂飘飘，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圣樱学院。她是云梦雪，药谷大小姐。
　　“咦？那是谁？”云梦雪的注意力被某人吸引。
　　她身边的侍女顺着她的目光朝前看去，回答道：“小姐，那个女子……好像是凌幼族人。”
　　“凌幼族？梓儿，你可确定？”
　　“梓儿确定，”那侍女连忙点头，“她的衣领上印有凌幼族族徽。”
　　云梦雪轻声吩咐：“靠近些看看。”
　　梓儿应声，轻轻走到凌幼囚西面前，看似是偶然经过，实则往她胸前的别针瞟了一眼。
　　退回到云梦雪身边：“禀小姐，是凌幼囚西。”
　　凌幼族大小姐也来参加新生大会啊……药谷大小姐眸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在药谷，她与重病的母亲告别。父亲严肃地看着她：“新生大会若不能拔得头筹，别回来见我。”
　　倔强如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心中却暗自记下，一定要拿到新生大会的第一。
　　云家位列十大家族，讯息灵通。圣樱下发了数量庞大的邀请函，云梦雪根据邀请函的去向，调查过这一届新生。她拿第一的最大阻碍，就是劫妄境中期的凌幼囚西，其余人不足为惧。
　　思及此，云梦雪指间忽现一抹跳跃的紫色。紫色在空气中弹跳几下，没入了前方女子的后颈，消失不见。
　　囚西皱了皱眉，不由伸手捂住后颈。似乎有一丝寒意窜入了身体……但现在不知为何，又感受不到了。
　　兴许是错觉吧。凌幼囚西甩甩头发，将思绪赶出脑海。
　　云梦雪不动声色地将手收进广袖。很好，偷袭成功。
　　药谷中人不仅擅用药，更擅用毒。方才一闪而过的紫光是“抑灵散”，能有效起到抑制灵力的作用，不过不算很毒，药效顶多持续一天，次日便可恢复。
　　一来，药效结束，证据就自动销毁了；二来，凌幼囚西与她云梦雪无冤无仇，她没必要下毒手，能削弱对方灵力、保住自己魁首地位即可。
　　没人发现。甚至，身边的梓儿都不曾注意到她出手，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