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芥末豌豆

1、第 1 章

　　要写这个故事，我得把我这6年的记忆都整理一遍...

　　2004年5月，工作不久的我，被分到W厂改造的项目。

　　我需要对接业务的是W厂的技术组。技术组的办公室有4套办公桌椅，它们的主人是4个男人。第一次去这间办公室，是找阿扎，要请他对接下来要进行的工作方案进行确认。我被挂在一个橱柜上的奥斯卡小金人的海报吸引，当时我在想，在这样的化工厂里，也有喜欢电影并且把海报挂在办公室里的人么？这个橱柜与另外三个看起来很不同，其他的都堆满了生产工艺或者化工原理的书籍。于是很好奇这个橱柜的主人，他是什么样子？

　　就在我跟阿扎讨论方案的时候，办公室里进来一个哼着小调的男人，我现在想起来，虽然他也穿了相同的工作服，但他看起来就是比其他人帅很多。我循着歌声抬头看向他，随口蹦出一句话：“你还会唱粤语歌？”，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这么不矜持的跟一个陌生男人套近乎似的说话。他只是笑了一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天真，我无法相信当时的他已经33岁。我比他小10岁。

　　那天下班回宿舍之后，我一直在想，他哼的那是什么歌儿，旋律好熟悉。最后终于被我想到——跟他归家为他唱（下一站天后）。那是当时夫子庙的庙歌，能成为夫子庙庙歌的都是当季最流行的。因为是粤语，我原本只对那首歌的旋律熟悉，在接下来的2天里我学会了这首粤语歌。现在想起来也对当时的疯狂难以理解，可是我们又有多少个年少痴狂的23岁呢？

　　我在共用的机房电脑旁一边哼唱，一边敲键盘要把记下来的粤语歌词敲下来存在文档里。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递过来一对耳塞，说：“你听，你听听看”。我不明就里的接过来，耳朵里随之灌进来的是钢琴曲前奏，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尽管当时是和现在一样炎热的夏季，是《下一站天后》，没有上一首也没有下一首，他递给我的时候就是要播放这一曲给我听。他悠悠的问我：“你知道这首歌我最喜欢的是哪一句歌词么？”，我摇摇头，他操着广东话说：“在百德新街的爱侣，面上有种顾盼自豪”。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过去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后来这句歌词我用来做MSN的签名至少2年以上。

　　我问他要了□□号码，当时我的这个行为一定透露出我是喜欢他的。加了他的□□之后，我才知道他叫ALAN。

　　“Alan，是阿兰德龙么？”我在Q上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傻瓜，是阿伦，不是阿兰德龙，我最喜欢的谭咏麟的英文名字”……

　　Alan在下雨的时候穿着一件像刘德华在《笨小孩》MV里穿的那种透明雨衣穿梭在厂区装置里，工作的时候表情中总是透露出一种满不在乎，可是却得心应手。
　　厂区要求上班时间穿工作服，工作日进厂后就必须把穿来的便装换下来。Alan把牛仔裤挂在那个贴了奥斯卡小金人海报的橱柜上，没错，他就是那个橱柜的主人。他总是穿LEE的牛仔裤。

　　有一天，我趁办公室都没有人的时候，在他的牛仔裤口袋里塞了几块金帝巧克力，里面有跳跳糖的那种。第二天，他短信问我：“小丫头，我口袋里的巧克力是你放的吧？很好吃。谢谢”。我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可是他的确是我见过最容易读懂女人的男人。

　　我很想了解多一些他的事情。在午休闲聊的时候，阿扎满足了我的好奇心。Alan结婚不到1年就离婚了，看不出来吧，他已经33岁了。结婚对他来说毫无影响，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你甚至看不出他结过婚。是的，我以为他最多比我大五岁，我从他纯真的笑容里看不到婚史更看不到悲伤。

　　我没有问阿扎，他为什么会离婚。我最想知道他现在是否单身，阿扎没有主动说起Alan现在的感情状况，就是他短暂的婚史，也是在阿扎说起几个同事情况的时候一并带出来的。

　　Alan在分给大家最新口味的木糖醇的时候最后一个递给我，然后说剩下这一罐儿都给你。我说不要，他和乔说你看她挥手说不要的样子像不像一个卡通人。我只好表面窘态内心欢喜的收下。晚上回到宿舍还拿出来跟其他同事分享，那是青柠味儿的木糖醇。
　　又或者，我在电脑前整理工作记录的时候，他递过来一把黄绿色的豆子：“给你吃”然后望着我，示意我赶紧的，我一边继续整理一边问他：“一定要现在吃么？”他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嗯，现在，拿最大的那一颗。我听他的拿了最大的一颗，美滋滋的吃了下去，随和把那一把全塞到嘴里了。他很期待的看着我，应该是在等着看我流泪的表情吧。可是，Alan，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吃芥末。
　　再或者，我伏案在看资料的时候，眼前有忽闪忽闪的红光，我一抬头就没了，低下头又继续有红光照过来。是Alan，他拿着一个微型手电，看到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笑得很得意。

　　当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快乐，还以为是不是他也喜欢我？在这个项目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鼓足勇气问了他，Alan你现在有女朋友么？他回答我：“应该有吧”。

　　我有答案了，那青柠味儿的木糖醇、还有芥末豌豆一定是他女朋友买的。他在恋爱，他快乐的想要和别人分享，但不是语言上的。

　　这个项目的结束日期是6月15日，我从W厂的人员花名册里看到ALAN的生日是6月11日。我要为他准备一件生日礼物。犹记得，那天是星期五，我趁办公室都没有人的时候，放了一个藏青色包装纸的小盒子在Alan办公桌的中间抽屉里。这天下午我和YOYO约好随她去扬州度周末。在去扬州的大巴上，我发了个短信给Alan：“注意，你办公桌抽屉里有一枚炸弹”，数分钟后他回复我：“炸弹已拆除，把全办公室的人都炸晕了！”。那是一瓶Lacoste的男士香水，有淡淡的烟草味，很适合他。晚上，我打电话给他，祝他生日快乐，他说谢谢。
　　“你一个人么？”挂电话前我问他
　　“现在是一个人，正在等人，待会儿是两个人”
　　彻夜无眠，周六跟YOYO在瘦西湖的游玩同样心不在焉。
　　周一是6月14，在W厂的时间仅剩最后两日。那两日我的脸上一定写满了忧伤，我不知道Alan是否看见了。

　　我记不清跟Alan的最后告别是几号了，但那天晚上的事情现在仍历历在目。
　　那是在L大的校园里，晚风徐徐。是我提出见一面的，那也是唯一一次在非工作场合跟他见面。我穿了件粉色的连衣裙，齐发及肩。我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等他，Alan的家就在附近，他骑了自行车过来。他穿了件暗红色的短袖tee，淡蓝色牛仔裤。他载着我在校园里一圈又一圈，问我去过哪些高校的校园。就这样有的没得聊了一阵子。
　　Alan把自行车停在一个小树林旁边，我知道是到告别的时候了。
　　那晚没有月亮，校园路灯暗黄色的光柔和的洒在我们身上。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是我送他的香水，他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见，祝你快乐，好好保重”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没敢抬眼看他。“呵呵，既然不知何时再见，那就来一个临别的拥抱吧”Alan把我揽入怀里。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拥抱意味着什么的时候，Alan双手托起我的脸，俯下头，吻了我。是一个绵长温柔的吻，他的舌尖碰到我的时候，我的心跳比我人生的初吻还要快。这一切都是在我睁着眼睛的状态下开始结束的，这都是真的么？我眼角有泪流下……

　　Alan把我送到L大门口，“路上小心点儿”
　　我不知哪里来得勇气：“你能跟她分手么？”
　　“你说什么？……”
　　我转身落荒而逃，我在他的反问句里得到了再明确不过的答案，才冲上云霄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之后的2年我们都没有再见过面，我的□□空间访客里看到过Alan的身影，但他从不留只言片语。我从别的同事那儿辗转得知，他再婚了，在06年底。

　　随后我再度恋爱了，08年结婚。蜜月旅行，我选择了香港。我很想去体会“在百德新街的爱侣，面上有种顾盼自豪”是怎样的心境，百德新街在铜锣湾，是W厂项目结束后我google了解的。在铜锣湾自由活动了一天，但是我没有找到百德新街。

　　我偶尔还是会想起Alan，那个夜晚莫名的拥抱和突如其来的吻。不得不信缘分，我和他的工作地点不过相距3公里，可整整6年，都再也没有碰过面，甚至连十字路口的一个偶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