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晚晴天》晚晴暖暖

12、第十二章 生辰快乐

　　冬月刚入，阖宫都开始筹备皇上的生辰，皇上生于冬月廿八，今年又逢而立，宫里自然准备热闹一番。然而在热闹的表象下，各宫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皇后想好好表现一番，皇上孝期已过，皇后膝下不过一女，若想自身地位稳固，柳家权势继续，还是得生育皇子。其他各宫所求和皇后无差，只是相较皇后，她们缺少表现的平台，皇后主理后宫，皇上生辰宴等一应活动俱可操办，而各宫只能在生辰礼上铆足了劲，期望搏得圣心，好为自己谋得恩宠。虽然整个后宫暗戳戳各种较劲，但乾清宫还是本着俭朴的原则未大肆准备，故而秦天是冬月二十五偶尔听见刘庆和朝云姑姑商量皇上生辰仪程时得知的。听得他要过生辰，初时秦天是兴奋熬的，想着他虽然早已经历世事考验，如今更是肩挑社稷，但总归三十岁对于男人有着特殊的含义，想着要好好庆祝一番。秦天扒拉着手指头数着那天要吃什么菜，要做什么项目，要送他什么礼物。然而兴奋劲刚过，秦天就开始沮丧，如今已经二十五了，还有三天就是皇上生辰，可自己还没准备好生辰礼物，既没有银子打点采买，也没有手艺自己制作，秦天苦苦思索了一个下午，也没想到好的礼物。故而上值时，皇上看见的就是一张沮丧的脸，配着耷拉的五官。

　　皇上觉得好玩，他见过年少时张扬的她，泼辣的她，鲜活的她；后来入了宫，他见到的是逆来顺受的她；直至到了乾清宫，他见过忐忑的她，笨手笨脚的她；后来她接受了自己的宠爱，他经常见的就是沉静的她。他喜欢看她安安静静坐在屋子的角落里，有时拨弄着灯，有时加一点墨，惜字如金答他的话，但有时也心疼，若非变故，她本可以有更多表情，更丰富多彩的人生。今日居然见她难得有情绪外露，便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蔫不拉几的？”秦天忽得有点生气，他生日这么大的事，阖宫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便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说道：“陛下生辰，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他一时没明白她不高兴的点，说：“朕的生辰自有皇后操心，你跟着吃吃喝喝就行了，早知道做什么？”他说完后秦天怔住了，是啊，他的生辰自有一群人操心，她的参与度又有多少，心下如此想，面上也不敢表露，忽又觉得刚才莫名不高兴太过放肆和矫情。连忙打起精神讨好他：“奴婢想送陛下生辰礼，只是时间仓促没有准备，一时有点心急。”他听完笑了，放下笔也开始替她思索，只一会，他招手叫她到案前来，他起身腾出位子叫她坐下，又侧身从架子上拿下宣纸，对她说：“你来写一幅字给朕当生辰礼吧。”秦天一听，赶紧起身，道：“陛下别捉弄奴婢了，奴婢的字可丑得很。”他一听更来兴趣，捉住她的手又拉回案前：“宫里字写得好的多了，你的字可爱得很，朕看着高兴。”他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秦天感觉今天要是不写出一幅字，也别想从凳子上起来，遂问：“那陛下想让奴婢写什么？”他瞅着她一脸天真，手不由自主就凑过去了，及触上她冰凉的脸，又讪讪缩回了手，背在身后，说：“礼物朕都替你想好了，写什么你总得自己想想吧。”秦天用笔支着头，思索了一会，开始下笔写。皇上在旁看着，他期待着她能写点绵绵情意的来诉衷情，可当她写完三个字，他就明白了，他是从她这得不到或热烈或隐晦的表白了，她很谨慎得写了一首他的诗。秦天写完赶紧起身，不好意思道：“奴婢的字写得不好，陛下看看可还能入眼？”说实话，她的字也不算丑，但和见惯了大家的他眼里，也就只能算整洁方正，连娟秀都算不上，但他不忍心打击她，何况这礼物是他提议的，遂道：“很不错，那朕就收了你的生辰礼，你也不用再为这个烦心了。”秦天看出来他并不是很满意，但好歹算一件心事了了，也附和着帮他收了字，又伺候他批阅奏折。

　　转眼就到了二十八，皇上照例去上了早朝，秦天一早就翻出了一件粉色宫装，特地找绿衣给她盘了头发，等着下午去伴驾。秦天寻思着，平日里自己话太少，总是皇上问才答，虽然他从不生气，但她有时候还是敏锐得感觉到他应该不太满意。秦天打起精神，想着今天一定要表现得高兴点，甚至兴奋点，为了不冷场，秦天准备了几个笑话，默默在心底背熟，总之，秦天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让皇上高兴。可是她左等右等，整个乾清宫人进进出出，并没有人来传她，直至晚间，到了她当值的时候，她径自前去内殿，发现殿内空无一人，她百无聊赖，挨个更换了烛火，在圆桌一侧坐下。甚至没有疑惑很久，她就明白了，她身份尴尬，在内宫，虽有女官之名，但说到底还是伺候人的。今日若想去寿宴，怕也只能在旁端茶送水布置寿宴，可因着皇上对她的青睐，宫内也不敢随意支使她去寿宴伺候。她虽有侍寝之实，但并无封号宫殿，也不能同嫔妃一般去参加寿宴。秦天有一点好，不论境遇如何，很快就能想通，既不纠结，也不怨天尤人。既想通了这一层，也就没有无谓的期待了，将殿内物品稍作整理，熄了书桌的烛火，只燃了夜间规定需点燃的烛火，坐在凳子上等待值夜班的人来她好交班回去歇息。

　　皇上入门来，便看见秦天用手支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她今日穿了娇嫩的粉色宫装，又特地盘了头发，耳朵上坠着白玉坠子，他记得这对白玉坠子是上次秦天握着玉珠子爱不释手后他令刘庆去寻来送她的，当时刘庆拿来了一对耳坠和一对镯子，他觉得很衬她温婉的气质，便一并赐了她，只是他之前从未见她戴过。今日她虽不算盛装但也算精心打扮过了，想来是为了他的生辰，他内心涩然，帝王也并不能为所欲为，他本不欲招惹她，可最终一朝伸手，如今竟有点为难如何安顿她，给她封号也不算难事，可她是罪臣之女，外无家族支撑，内无手段周旋，即便自己有心偏袒，也不知能撑到哪一步，既然招惹了她，便还是想护她周全。如此想着，竟有点挪不开步走上前去，不过也就是一顿，秦天就感受到有人进来，她一边起身一边抬眼，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怔忪了片刻，想是没料到进来的是他。

　　秦天来到皇上面前，笑着问道：“皇上是歇息呢还是看折子呢？”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平常得问他，他在寿宴上没看到她的时候心里便记挂着她，惭愧于自己许诺他跟着吃吃喝喝临了却食言了，寿宴一结束便回了皇后的邀请回来乾清宫。他想到的是秦天或者在灯下垂泪，或者生气鼓腮，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如往常一样，如每一个夜晚他站起来活动的空隙一样，微笑着走上来，问：“皇上是歇息呢还是再看一会折子呢？”若他回答歇息她自出殿门招呼刘公公进来收拾书桌，准备就寝，若他回答待会还要看折子，她便端茶倒水或立在他身侧陪着他。只是今日，他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平静，他出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对朕说的？”她已停在他身前一步的地方，听到他问只笑意盈盈地说：“生辰快乐。”他伸手把她拉倒自己胸前，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既期望着她开口求点什么，又有点怕她开口求，她想要的，他可能给不了，何况他一直也没摸到她想要什么。就这样吧，就贪恋这一刻的温柔，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