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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最凶的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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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颈轻微擦伤,左手臂肘关节脱位,两处肋骨骨折。右下腹的刀口较深,但没有伤到脏器,只是送到医院的时候失血较多,做了紧急手术,修复被刺穿的肠道。
由于现场角度问题,范成恒的那双腿伤得最重,肌肤中度烧伤,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导致肌肉撕裂和骨折,恐伤及运动神经。
当天晚上,宋麟在医院的时候突然接到余夫人打来的电话,对方情绪不太稳定,说做了个噩梦,梦见范成恒被炸死了,非要和自己的儿子通电话。
余夫人起先是打给范成恒的,打了几次都打不通,这才打给宋麟。宋麟推脱说范成恒已经睡下了,余夫人却还是不依不饶。她很少有被情绪支配无理取闹的时候,就那天晚上一定要宋麟把范成恒叫醒,与儿子说上几句话才安心。
宋麟拗不过余夫人,见事情可能瞒不住,只好实话实说。余夫人听完后倒不那么激动了,抹了泪,与宋麟分析了范成恒的情况,认为自己现在赶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阿恒还昏迷着?」
其实范成恒术后有一瞬睁开过眼睛,但很快又昏睡过去。
「那我安排好这边的事,过两天再去秦海。」
余夫人的精神向来坚韧,当年丈夫意外去世,她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以过人的意志力独自扛下夜店经营重担,并在两年的时间里扭转亏损,在祈南扎稳脚跟,是当地人有目共睹的事。
她两天后到达医院时,范成恒还没完全醒,虽然期间有短暂地睁开眼睛几分钟,但评估身体各机能,还未脱离危险期。
“我是不是不该答应阿恒来秦海市发展?”余夫人没有苛责宋麟,从小收养在身边的孩子,她知道对方已经做得够好了。
宋麟只是沉默,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余夫人又淡淡地说了些自责的话,像在自言自语。
范成恒直到第四天才清醒,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许寒呢?”
幸好当时宋麟暗藏了微型监听器和定位在范成恒内裤的夹层里,才能在两人急救时及时上报可能接触HIV病毒的信息。
余夫人不明白小汀为什么会那么说,当场打电话给助理,让公司的安保管理调查这件事,还让当年负责收养事宜的人员把每个孩子的卷宗全部调出。她倒不是想为小汀伸张什么,只是不想同样的事故再次发生在儿子身上。
自范成恒八岁后,余夫人从没这般陪伴过儿子。
十几年来,她忙于生意,忙于各种应酬与社交,和范成恒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宋麟来得多,以至于在看见病床上偌大个男人的时候有一瞬陌生感,不知当年不过肩高的男孩儿是如何长大成人,而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儿子中学时期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这次来秦海市,倒是把祈南的事务暂放一旁,在病床旁持续陪护了三四天,想等儿子的身体状况稍微稳定后再给他办转院手续。
“书可以继续读,但开分店的事就算了吧,我们对秦海市不熟,特别是成人娱乐项目这一块。”余夫人有点着急做出决定,她幼年时丧母,年轻时失去丈夫,不想再没有儿子了,“要不然等你康复后,我给你盘个商场吧。你要开电影院还是游戏机城都行,就当花几亿玩玩,亏钱也没关系的。”但提议很快被范成恒拒绝了。
范成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醒过来没两天就听余夫人跟他说这件事,脑袋懵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气愤。母亲三言两语就把他数月以来的计划和努力作废,只是他的头还晕着,没精力与之争吵,又因为说话用力肋骨会痛,所以选择直接闭上眼睛。
“我就想你好好活着。”余夫人哽咽着没了声,见范成恒不理会自己,便装无事一般起身坐到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此时是一点儿也不明白,明明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肉,既不听她的话,也不和她统一思想,还没有那几个收养的孩子好掌控。
余夫人活了大半辈子没哭过几回,当年丈夫死的时候她都没时间哭,像被赶鸭子上架一般撑起了所有,这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哭泣是为担心儿子的安危。
应范成恒的要求,宋麟给许寒换了个经验丰富的刑事律师,要求尽一切可能为其做无罪辩护。
“他一定想继续读书的,他不能坐牢。”这是范成恒在确认许寒的人身安全后,对宋麟下达的首要指令。
许寒去医院复查并偶遇宋麟,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那时范成恒已经转到秦海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VIP高级病房,但不愿依母亲的指示去首都另一家更权威的医疗中心。
许寒则在特殊病房里受观察了三个多星期,转看守所的时候,律师为他申请了取保候审,但许寒说自己出去了也没地方住,老头的公寓楼因消防问题被查封,他暂时想不到合适的去处。
结果没过几天,许寒就收到一笔捐款。他先前在网络平台上的筹款数额不过几千,但这笔陌生人的捐赠数额不小,扣除税款后的金额不但足够他还清剩余的医疗债务,甚至可供他以后生活无忧。
根据捐款人的意愿,对方隐去了所有私人信息,当许寒因这事顺便跟宋麟道谢的时候,宋麟却表示自己只为他更换了律师,对捐款的事毫不知情。
“你知道律师是谁的吩咐,不用跟我道谢,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宋麟回答得很冷漠,只是在执行范成恒交代的任务,并询问许寒的身体状况和HIV病毒再检测的结果,得知对方无碍后,甚至不愿多聊几句话。
想来,钱的事应该与范成恒无关,只是许寒想不到,自己除了父亲,还有别的亲人吗?
……
“最近睡得怎么样?”为许寒诊疗的是位三十几岁的年轻心理医生,几次尝试与许寒交谈,但都无法让他开口。
最近的一次,许寒也只回答了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现在,他简略地说了两个字,目光又呆滞住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心理医生浏览过许寒的病例报告,在上一次的精神科会诊中,对方医生让他暂停具有成瘾性的安眠药,但是单靠SSRI药物,他很难睡着,即便意外入睡,噩梦也从未中断过。
要问那些都是什么梦?梦里有各种死法。从高处坠落的,被车碾压过的,被人拿着刀追杀的,当然还有重复的与范成恒经历的那场爆炸,他一次又一次地举枪杀人。
过于真实的死亡梦境,快要让许寒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长方形的沙箱里,只在右上角的位置堆砌了一座沙砾堡垒,堡垒周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栅栏和护城墙,甚至还有各种陷阱与兵器,而在这些防卫森严的设施外边是一条急流的长河,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沙漠。
沙盘疗法可以直观地显示出患者的内心世界。
箱子里的沙面被许寒抹得异常平整,好似有强迫心理,不允许任何些微凸起的沙丘,而唯一的堡垒里面似乎只住着他自己一个人,但意外有个神奇的笼子。
心理医生把那只怪异的金属笼子拿起,发现里面藏有一只受伤的加纳利犬。
关于犬类的小玩具,在这间沙盘诊疗室的架子上摆有十多种,许寒略过了其它所有的动物和那些看起来比较可爱的犬类品种,却挑选了这只最凶的狗。
暴戾,凶残,攻击性强,难以容忍其它同类,甚至会伤到自己的主人,现几乎已被世界禁养,但不可否认,加纳利犬一旦被驯服便是最忠心的伙伴。
而架子上,加纳利犬的种类玩具分别有四种形态,正常状态的,攻击模式的,死去的,还有就是这只腿上缠绕纱布,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恶犬。
心理医生并不知道一只受伤的加纳利犬于许寒来说代表了什么。
“但它在你的心里一定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医生把那只腿部包了绷带的大型犬模型从笼子里拿了出来,轻拍去表面沙砾,放到了许寒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