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魅魔饲养手册》一碗麻花精

15、第 15 章

　　或许是迟殷沉默了太久，薄宴缓缓垂下手。
　　薄宴没有生气，只是眸中本来难得一见的温情暗淡了几分。
　　“是哪里不喜欢么？”薄宴问道，黑眸中不辨喜怒。

　　迟殷盯着薄宴和龙君有六分相似的五官，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这是薄宴，是伤害过他的人，是强迫他的人，一时的真挚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要逃出去找龙君，他不该在这里停留，而这枚戒指，他也不该收下。

　　迟殷再次抬起头时，心中那一瞬的愧疚和伤感已经转瞬即逝。
　　小魅魔如最专业的演员一般迅速调整好了情绪。
　　“没有，是太喜欢了。”迟殷的眼眶有些微红，仿佛刚刚瞬间的失语只是因为太过感动。

　　薄宴道：“你喜欢就好......”
　　然而下一秒迟殷话音一转：“但是我不能收。”

　　迟殷摘下戒指，手伸到薄宴面前摊开，红色的戒指静静地躺在迟殷的掌心。
　　那颗钻戒的颜色太正宛如血色，像是一颗心脏被攥在迟殷手中。
　　薄宴的目光在那颗戒指上多停留了几秒。

　　“下次再给我吧。”小魅魔浅浅地笑了一下，补充道：“下次找个更正式的场合再给我吧。”
　　“嗯。”薄宴静静地和迟殷对视了几秒，还是接过了戒指，“确实，这次有些太草率了。”

　　“对吧。”迟殷勾了勾嘴角，笑容渐渐扩散开，眼角的红意却更甚。
　　他心里十分清楚。
　　所谓的下次永远不会到来了。

　　迟殷看着薄宴摆弄着珠宝盒子的背影，心情复杂。
　　一方眼中突如其来的离别，却极有可能是另一方的处心积虑。
　　所以......当时龙君塔修斯明明已经决定抛弃自己，却还是冷眼看着自己毫无知觉地贴上去讨好。

　　那时的塔修斯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觉得他可笑吗？还是......会有一丝不忍呢。

　　迟殷闭了闭眼。
　　其实一切都早有预兆。

　　塔修斯待他极好，小迟殷第一次见到那样精致的吃食，躺上了那么软的床，迟殷把自己埋进满满的抱枕中，小脸都兴奋的红扑扑的。
　　龙君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么喜欢？”

　　“嗯！”迟殷笑得眉眼弯弯，还带着婴儿肥的软软脸蛋上浮现出两个小梨涡，“好喜欢软绵绵的东西，抱着好舒服。”
　　“你喜欢，我再叫人送些来就是。”塔修斯不以为意道，这些身外之物他倒是不在乎，只是看小魅魔这样欢喜，觉得有趣罢了。
　　“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迟殷抬起头，在他小小的世界里，龙君几乎是和神一样的存在。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贪心，但塔修斯的目光给了他一种什么都可以说的错觉，小迟殷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怯怯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哦？你说。”塔修斯来了兴趣，他似乎有些好奇一只小魅魔最想要的是什么，是钱，还是......
　　然而迟殷只是睁着绯色的眼睛看着他：“我想继续回去上学......可以吗？”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能不能让他回去看一眼妈妈，但他觉得龙君大概不会答应，因此换了个第二想实现的愿望。

　　“上学？”塔修斯愣了片刻，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冷了下来，“你贱不贱？那群人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想回去上学？”
　　听见“贱”这个字，迟殷愣了愣，双手将抱枕绞得更紧，讷讷道：“但......妈妈说上学才可以改变命运......而且......”

　　他想说他好像有一些特殊的才能，却看到龙君抬起了手。
　　小魅魔闭了嘴紧紧合上眼睛，粉雕玉琢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似乎是做好了被扇耳光的准备。

　　“躲什么。”塔修斯有点无语地伸手点了点小魅魔的额头，“改变命运。你改变命运的机会是我你知道么。”
　　“与其和那群渣滓们混在一起，不如跟在我身边，懂么？”

　　迟殷见龙君没有要打他的意思，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他从善如流地把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嗯。”
　　从此再没提过去上学的事情。

　　第一个发现迟殷可以提升精神力等级的，是迟殷的妈妈。
　　小时后迟殷的妈妈一人带着小迟殷在魅魔一族中生活，然而他们孤儿寡母，迟殷母亲的精神力又不强，被族里的人视为累赘。
　　隔三差五便有人上来找他们麻烦。

　　“吗的，精神海有裂缝的废人还敢反抗。你们吃喝都是族里的，让迟殷给族里做出点贡献怎么了？”
　　“咳......放过迟崽......孩子是无辜的。”

　　小迟殷躲被挡在身后看着妈妈被找上门来的强势女魅魔压制着，瘦弱的身子颤栗着。
　　两人的身影落在迟殷绯色眸子中，除了躯干，身体周围竟还萦绕着一层浅浅的“气”，那些气从人的胸口涌动而出，环绕着身体周转。
　　只是......妈妈的气好像比那个阿姨的气淡上许多，而且流动的速度也要慢上许多。

　　小迟殷还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精神力和精神海的概念，他只是看着妈妈被压制着痛苦的脸，想要帮忙却又急得不知所措。
　　如果......如果让妈妈的气息和那个阿姨一样强就好了吧？
　　小迟殷握住了妈妈的手，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虔诚祈祷，试图说服自己身上的气跑到妈妈身上去。

　　他也真的成功了。
　　只有迟殷能看见的浅绿色的光点融入了迟殷母亲的气息流中，刹那间，迟殷母亲周遭的精神力爆发。
　　那名女魅魔使出全力压制迟殷母亲却被反弹，她被掀翻在地，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孱弱的女人。
　　“算你运气好。”对方只是以为迟母精神力突然爆发，并未细想，放下狠话就走了。

　　然而迟殷的母亲却在短暂的空白后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宝宝，那是精神力啊......”听完小迟殷的描述，迟母又哭又笑，摸着迟殷脸的手微微颤抖，“你能治疗精神海，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迟崽。”

　　然而她才刚说完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不行。”
　　“被那群老家伙知道......迟崽会被抓走......他们为了晋级一定会榨干迟崽最后一点价值......”迟母一个人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女人的脸上交替着恐惧和迷茫，最后只是在反复重复着两个字，“不行......不行......”
　　她最后似乎是决定了什么，猛地起身抓住了小迟殷的肩膀：“迟崽，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能看到这些......明白么？”

　　迟殷绯色的瞳孔中尽是迷茫，但妈妈这样说，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直到他长大后，才知道了为何妈妈会如此失态。

　　对于其他魔族和人类而言，精神力以及产生精神力的精神海都属于相当神秘的范畴，他们存在，却无法被具像化。
　　精神力可以消耗可以恢复，然而一旦精神力的源头精神海遭到破坏，便极难恢复。

　　迄今为止，人类和魔族还没有找到修复精神海的系统性方法，只有偶尔出现极少数治愈系的研究人员可以从各类稀有矿石中萃取出修复液，但也产量极少，而且千金难求。
　　迟殷被拍卖的那场拍卖会，压轴拍品就是精神力疗愈权威中岛先生留下的最后十试管精神修复试剂，拍出了超过1000万星币。

　　至于精神海的晋级，就更是闻所未闻了。
　　也因此人类社会以个人能力论英雄的时代结束，血统和天赋重新成为评判人优秀与否的唯一标准。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改写人的精神海容量提升精神力等级，而这个人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魅魔，等待迟殷的恐怕只剩下灾难了。

　　迟殷一直牢牢保守着这个秘密，在去到龙窟后更是如此，这里人多口杂，若是一不小心，反而会连累家族。
　　直到他在龙君塔修斯身边多年后的一天，那一次魔族和人类又爆发了一次战争，即使是精神力强大如龙君也有些撑不住了。
　　小魅魔看着往日强大的男人蹙着眉躺在床上静养，连象征着精神力的龙角都有些暗淡，不由自主地急得团团转，亲自下厨做了滋补修养的汤膳。

　　然而这样还是不够。
　　迟殷有些心疼地看着塔修斯额角冒出的青筋：“龙君，我帮您按按吧。”
　　“嗯。”塔修斯懒懒地应道，“按按也好，多谢。”

　　“不用谢的。”迟殷连忙差人去取能舒缓神经的精油来。
　　在等待的途中，他突然从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为什么不用他的天赋替龙君修复精神力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迅速占据了小魅魔的整个心神。
　　他当时已经对塔修斯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情愫，整颗春心萌动地砰砰直跳。
　　能帮到龙君的忙，龙君肯定会高兴的。

　　小魅魔的尾巴在身后摇了摇，连话音都结巴了起来：“龙君，我，我的精神力......好像可以恢复精神力。”
　　塔修斯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亮了一瞬：“治愈系精神力？”

　　“对，对。”小魅魔点头如小鸡啄米，暗骂自己怎么一紧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迟殷的声音带着三分紧张七分期待：“我可以对您使用一下吗？”
　　影响精神力是很私人的事，包含祸心的话甚至可以削弱精神力，因此迟殷才这么问。

　　“好。”塔修斯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有着暗红色龙角的男人展开双臂，随意地向后一躺，示意迟殷上前。
　　迟殷咽了咽口水，纤细的手指像往常按摩一样轻按在了塔修斯的额头处，他平常也经常帮龙君按摩，可没有一次像这样紧张。
　　小魅魔轻呼了一口气，集中精力想要让自己的精神力进入塔修斯周遭的精神力流动中。

　　一秒，两秒......十秒。
　　迟殷的精神力毫无动静。
　　怎么会？
　　小魅魔心头剧跳，瞬间有些慌乱，他又试了一遍，可还是毫无反应！

　　迟殷急得欲哭无泪，耳边都有了嗡嗡的耳鸣声，声音都带上了些哭腔：“龙君......”
　　他本以为龙君会觉得被戏弄而发火，然而出乎意料的，塔修斯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嗯嗯，恢复了一半了，再抱一下就可以恢复另外一半了。”塔修斯笑着坐起来，亵昵地搂住了迟殷，语气都送快了几分，“谢谢迟崽。”
　　迟殷的下巴搁在龙君的肩上，张了张嘴。
　　他分明被男人抱着，却仿佛如坠冰窟。

　　龙君以为自己只是在和他调情。

　　迟殷鼻尖酸涩，却是睁着眼一滴泪都哭不出来。
　　小魅魔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真的，我......”

　　而塔修斯已经披上外套起身了，他看了眼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的小魅魔，轻皱了一下眉。
　　他已经把所有的耐心都留在迟殷身上了，还要怎样？
　　“怎么还不高兴。”龙君叹了口气，又抬手摸了摸迟殷的头，“真的好了许多，那些精神治疗医师都比不上小乖一个人。”
　　“我先走了，你乖点，我晚点再来看你。”

　　“......嗯。”迟殷绯色的眼眸暗了暗。
　　等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后，小魅魔红着眼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扇完后又慢慢抱着膝盖蹲了下来，眼泪扑簌簌地蜿蜒直下。

　　他明明心酸得很，却不知道怪谁，便只能怪他自己。

　　迟殷之后又悄悄在某次给龙君按摩的时候试着注入了一点自己的精神力。
　　只有一点点，本人感觉不到，但迟殷却亲眼看到了那些绿色光点融入了塔修斯的精神力之中，塔修斯周遭的精神力强了一些。
　　从此以后，他便经常悄悄地给龙君恢复精神力，悄悄地，缓慢多次地，有时候也会失败，但龙君一次也没发现。

　　直到后来迟殷才知道，他当年才110岁，对于魅魔一族来说，还是个幼崽呢。
　　能操纵自己的精神力都已经是奇迹，少年时精神力不稳定，失败是很正常的现象。
　　但已经于事无补，迟殷永远落后塔修斯半步，低垂着目光缄口不提这件事，跟着塔修斯身边已经又三十年。

　　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