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失忆前任》酒香四溢

4、藏书阁

　　之前的半个多月苏淮都在养伤，身上的冻伤和剑伤很严重，多亏了清屿的药，花了大半月才好全，于是一直都只是在后山帮三娘收拾厨房，帮大杂院干点杂活。这次接下清理藏书阁的任务后，苏淮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卧龙渊的腹地。上次来还是被人一路押送进来的，苏淮心里一阵感慨，如今都有种本地居民的既视感了。

　　卧龙渊非常大，连苏淮都惊讶于其规格。若说后山的大杂院像一个个村镇，那卧龙渊的腹地就像几个大城市连接而成的国家。魔尊的寝殿、归云殿、魅影宫等建筑群像首都，四周围绕而成的五门所在地则像五座城市，一眼望不到边。藏书阁位于卧龙渊偏中部，坐落在魅影宫旁边，看起来肃静深远。

　　苏淮安静地从高耸的建筑中穿过，忽然觉得自己好渺小。苏淮并没有自己从前的记忆，虽然近年来的遭遇早就拔光了他的利爪，让他成为一只乖顺的猫，但骨子里的骄傲和倔强隐隐还在。如今这种突如其来的渺小感让他无力，感觉自己像蜉蝣漂流在莫大的未知里。苏淮忽然间想到了站在这一切顶端的墨岩，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不自觉地有点难过，却又不太明白为什么难过。

　　一路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多半为门内弟子，苏淮谨记阿木的提醒，尽量一路做隐形人，只好奇地打量四周，却不多言语，也不跟路上的人打照面。而这些人看到苏淮的一身装扮便知他只是个杂役，各个都眼高于顶，根本不屑理他，苏淮也乐得清静，正好省得招惹麻烦，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一阵穿梭过后，苏淮走进了藏书阁，一阵纸质的香气扑面而来，带着些日光下的灰尘，显得很静谧。一排排高耸的书架在两边延申出去，抬眼望去，木制楼梯的尽头又是满满的书。每个书架上都挂了一个小木牌，把书籍分门别类。

　　“来了？” 声音沙哑沉稳，“你就是新来的苏淮？”

　　“但凭吩咐。” 苏淮躬身行了个礼。藏书阁的管事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头发花白，身体微微有点佝偻，眼神却犀利。

　　“你可以唤我卢管事。” 卢生点点头，示意他跟上：“藏书阁有九层，每层藏书万余本，魔尊大人当初设藏书阁，也是为的就是让此地成为众魔修的桥梁，不分门派势力皆可齐聚于此饱览魔界智慧。魔界五门的书都在此处，你若是有意通过考核进入内门，此间也可多借你职务之便博览群书。”

　　“考核？小人也有机会成为五门内弟子？”苏淮眼睛闪过一丝亮光。

　　“每三年魔界五门将开考核，有意入内的魔修无论身份地位皆可参加。你身为外门杂役自然也有机会。” 卢生摸摸胡须，“只可惜最近一次考核就在三月后，恐怕时间稍有仓促。若潜心研学，待三年后参加也可。但你若有意加入此次考核，我可以帮你举荐。”

　　苏淮颔首，拳心拧紧……绝不可错过此次机会……若等三年后许是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探子这事本就是夜长梦多，早日探到有价值的情报功成身退才好。且不说魔界的爪牙多久能揪出他这个内应，就说一年之后每月用来换解药的消息都够喝一壶了。苏淮拱手：“晚辈愿意一试，求掌事举荐。”

　　“好、好。待你想好要加入的门派，来寻我便是。“卢生浑浊的眼中透出一丝欣慰。苏淮莫名觉得这个掌事似乎对自己格外关照。

　　“你让我想起了孙儿。” 卢生看破苏淮心思，叹了口气，神色掠过一丝黯然，却又不想多做解释。

　　谈话间已走到顶楼的一方角落，柜子的规格，书籍的质感和摆放的方式都跟别处不同。没有了规整死板的冰冷感觉，倒是多了许多过日子的温馨。苏淮望着那一块与众不同的角落，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却又想不起什么。卢生止步不再往前，只站在远处抬了抬下巴：“那边便是藏书阁的禁地了，魔尊大人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除了魔尊亲自每月过来整理收拾，外人是断不敢入的。”

　　苏淮无语：这禁地看起来真的是……虽站远处看得不真切，但也太朴素了些，完全不像藏绝世秘籍之地。何况这又不加锁又设防的，就赤裸裸摆在那……仿佛只是魔尊心血来潮开辟的一块净土。但这感觉实在是熟悉，作为一名专业的探子必找机会探寻一番。

　　*
　　墨岩坐在归云殿中听着刚外出回来的左护法赤炼絮絮叨叨汇报情况，有点心不在焉。苏淮来卧龙渊已有半月，天知道墨岩花了多大定力才让自己对眼皮子底下的前任不闻不问。先不说苏淮为啥毫不介意来到他这个前任掌控的地盘，死皮赖脸的说自己跟他萍水相逢迷路于此，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骄傲的小少爷如今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落云宗灭门后墨岩不是没有试图寻找过他，连墨岩自己也说不清找到了又该如何。当初弃自己于不顾的是他，如今又巴巴上门来的还是他。若说毫无芥蒂也无可能，墨岩心中依然有恨，但当看到苏淮还活着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心中是舒了一口气的。生气依然是生气，可是看到他瘦削落魄浑身是伤的身影跪在阶下，墨岩承认心仿佛被生生揪了一下。

　　墨岩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苏淮，亲也不是疏也不是，杀也不是罚也不是……纠结中想起自己当初被随手抛弃，亦觉得苏淮会是自己心病招惹不得，便随手打发去了外门。可墨岩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光想着这家伙就在卧龙渊里却离自己甚远就十分不是滋味，简直白蚁挠心。这坏家伙居然毫无芥蒂来见他又装不认识，肯定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来那么久也不来找他，自己又何苦追着贴上去。哼……

　　赤炼见墨岩心不在焉，吐了吐信子，眼睛危险一眯：“魔尊大人近来心神不定，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难道又是修真界那几个老顽固惹得魔尊大人不快？但请说出来属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定能翻山蹈海将修真界闹得鸡犬不宁。”

　　墨岩懒洋洋挥了挥手，“你且退下吧，若有什么事自会派你去。”便阖上眼不再理他。

　　赤炼单膝跪地，单手握拳横过胸前行了一礼便退身出了大殿。究竟是谁竟敢惹魔尊大人烦忧至此，被他知道非得剥层皮才甘心。

　　“鹰十四。” 墨岩等赤炼退下后双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一个黑影翩然而下跪在墨岩身前听令。“你和十三去盯着苏淮，有什么消息随时汇报。”

　　“属下遵命。”鹰十四抱拳领命，又瞬间消失于大殿。

　　墨岩仰躺到王座上，轻阖上眼叹了口气，玄金龙袍铺洒开来，颇有些风雅模样，又难掩贵气。若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真有点像凡间贵公子。

　　青鸾端来一碗甜汤，是用露水米酒梅花和着蜜糖炖的，香气四溢。她步履轻盈走到魔尊座前跪下，把甜汤放到案几上，弯腰道：“主人最近似乎有些郁郁寡欢，属下不好过问，特炖此甜汤暖胃安神，主人尝尝吧。”

　　墨岩眼睛打开一条缝，睨了一眼，甜汤啊……以前阿淮最喜欢这些……终究还是坐起身，用勺子浅尝起来。其实以墨岩的修为早已辟谷，只是他偶尔也还保留着从前的习惯，心血来潮时会下厨做些甜品汤品，身边的人便也投其所好。真的是……哪哪都能想起那个坏蛋。

　　“苏淮是本座八年前的道侣。” 墨岩搅动着勺子，对脚边已然呆住的青鸾缓缓道，“他既弃了本座，如今又来做什么。”

　　“他是瞎了吗还是傻了！” 青鸾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世间还有人能如此丧心病狂，得到魔尊这样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人，还有什么不知足！就算不知足，他怎么敢……他凭什么……

　　“八年前本座只是千骨门到落云宗修习的弟子，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少宗主。” 墨岩无视青鸾的愤怒，啜了一口甜汤继续道：”而千骨门亦正亦邪，在修真界算不上什么入流门派，宗主和宗主夫人都十分不赞同我们的关系。可本座不明白，阿淮不是那般势利小人，为何当初说弃就弃，到底抛下了本座跟他多年感情。”

　　“主人若想对苏淮下手，青鸾愿为主人分忧。” 青鸾俯首。

　　“不必。” 墨岩噹一声放下勺子，“本座知他是你安顿的，想你能照顾一二。”

　　“属下遵命。” 青鸾当初会亲自安顿苏淮不光是因为墨岩当初的吩咐，更因苏淮长得实在太像当初搜捕画像上的人。她实在不放心就这样随意打发掉他，便亲自带往后山，确定他的方位、接触的人并安排了人就近监视。现在想来魔尊定是知道了她的安排，有意透露给她。

　　思索再三，青鸾缓缓抬头望着魔尊：“主人，据属下得来的消息，苏淮失忆了。”

　　“失忆？怎么失忆的？”墨岩闪过一丝震惊，稍纵即逝，瞬间便理解了苏淮之前怪异的行为。

　　“主人没发现苏淮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察觉怪异?”青鸾道，“苏淮近几年行踪不明，具体原因有待探查。”

　　“有……很不一样。“ 墨岩轻叹了口气，只是没敢细究罢了。如果苏淮失忆了，那么是不是可以……

　　“下去吧。”墨岩捏了捏眉心，神色有点疲惫，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