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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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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宋贺成死后,白璟又收到了女儿曾经最喜爱的遗物,全府上下,笼罩了白府五年的阴霾好像逐渐散去了些。刚好没几日,便是青莲的忌日了。白璟前些日子特地去白山观询问过道长,这一日宜祭祀,为此全府上下为了去白山观做祭礼,足足做了好些日子的准备,白璟特地强调此次祭祀一切从奢,不可有一思懈怠。
这些时日,府里忙上忙下,下人们进进出出,购置着祭品和随礼,忙得不可开交,白璟也为此事经常忙的不见人影。由于府里进出频繁,人员流动较多,为避免潜在危险,白璟便吩咐白梨这些时日不必去私塾,在闺阁内习字,绝对不许离开闺房。
白梨得知不必去私塾自是大为欢喜,趁着爹爹忙的没时间查她的功课,便让柳絮趁着府内流动频繁,溜出去帮自己带几本时下流行于市的话本。
这日白梨正趴在桌几前边嗑瓜子,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话本,这话本正到高潮之处,只见这王婆终于对日夜流连于青楼的夫君心死如水,不再妄求他回心转意。自己虽已天命之年,却仍心怀少女之心,将及时行乐贯彻到底,学着夫君的模样,与隔壁卖豆腐的鳏夫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情爱,大方的迎接自己的第二春。
最终此事被她的夫君发现,怒极之下上报官府,王婆被官府带走被扣了罪名,要将其浸猪笼,王婆毫无反悔之意,反而洒脱坦率,唯一不满便是认为这天下不公,为何自己夫君都能流连花巷,阅女无数,自己却要被扣以罪名。那鳏夫也是用情之人,在王婆死后也郁郁而终,情至深处时,白梨甚至为他们之间不渝的爱情落了几滴眼泪。
“不公!真是太不公了!”
……
“阿豆!”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白梨正沉浸于伤春悲秋之中的思绪。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白梨立马从凳子上弹起,喜上眉梢的冲到房外,直撞这来人一个大满怀。
“三哥!你终于回来了!”
只见这男子风度翩翩,眉清目秀,面若银盘,额前束着一条云纹抹额,身着一身靛蓝长袍,背后玄色锦绣的披肩还未来得及卸下。白岐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紧抱着自己的妹妹宠溺一笑,摸摸她的颅顶有些无奈道,“小五还是这般爱撒娇。”
“你都两月没回来了,我都想死你啦!”
白岐被她逗的发出爽朗的笑声,“你看我回来可是第一个来见你的,咱爹都没去看!”
白梨嘻嘻一笑,便急着拉起他去了一旁圆子里的小亭内就开始絮叨起来,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兴高采烈的说起宋贺成之死,其中不免添油加醋多说了些他的恶行,最后不忘着重强调四哥可恶的告状行为。
白岐坐一旁听她说着话,嘴角带着浅笑,时不时给予回应。其实宋贺成的事情,他当日便收到了父亲的来信,早已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不过他还是很喜欢看着小妹眉飞色舞絮絮叨叨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稚气丝毫未减。
白梨一口气说了好久,直到嗓子干涸终于停了下来。
“三哥你这两个月都遇到什么趣事了,跟我说说。”
白岐因是府里的长男,自小便和父亲学习经商,及冠礼后,父亲便已将大半生意都交给白岐处理了,自去年接手了不少商铺后,白岐便很少回家了,长时间都在外经商。此次便是去了距长安城几百里外的邴城,与当地的盐铺放货收税。
白岐原先说着些买卖的事宜,但见白梨兴致不高,便作罢换了个话题。
“我这次出去,倒是遇见了个有趣的人。”
一听这些白梨可就来精神了,两眼放光,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看着白岐。
“我与当地盐商用过午膳后,去逛了逛邴城的街市,忽然见着路边有一人卖画,那可真是幅上好的丹青,画作虽不多,但每一幅都惟妙惟肖,笔精墨妙,收放有度,每一笔都落的恰到好处。”
眼看着白岐喋喋不休的在那啧啧称奇画作许久,也引得白梨心生好奇。
“拿来给我瞧瞧。”
闻言白岐长叹一口气,脸上刻满了惋惜,“可惜他并未卖给我。”
“为何?”白梨觉得惊奇,这世上竟然还有三哥买不来的东西,府上人人皆知,三哥用钱有度,不随意挥霍,但其品味高雅特殊,一遇见中意之物时,即便投掷千金也要将其买来,并称其为无价之宝,白父对其投掷千金买奇物的行为并不理解,但知其不是挥霍无度之人,也不会管束他。
“那倒是个奇怪的少年郎,我向他买画作,他却说只卖给贫苦之人,说我一看就是富胄人家,不卖给我。”
“他会不会是卖给穷苦人很便宜的价钱,然后让他们去拿画赚钱?”
白岐摇了摇头,“非也,当时旁边有个布衣要来买画,他出价三百两银子。”
“……所以他的丹青卖的出去么。”
“据我在那里观察了一下午来看,一幅都没卖出去。”
白梨闻言大笑起来,这能卖出去就怪了吧。
“我见这少年郎虽模样平凡至极,但我出门在外这么一年,也识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他气宇非凡,举手投足间并不似寻常百姓,但我见他衣裳破旧,风尘仆仆的,想来定是个落魄的贵族来此处逃难的,想来补贴家用却又卖不出去画。我便拿了一锭银子给他,他倒也是爽快的收下了。”
“那他摆画有何用……”
“他说是借的,过几日便还我,但我第二日便也返程了,也并不需要他还。所以小五你知道吗,路上遇到需要帮助的人,需得慷慨解囊。”
白梨点点头,三哥还是不忘说教的好习惯,不愧是三哥。
兄妹说话间的功夫,已经不知不觉到了用晚膳时间了,白岐噌的站起来,低声喊了一句糟糕,因为他回来还未去给父亲请安,告别了白梨就匆匆离去了。白梨望着三哥慌乱的背影轻笑一声,除了阿姐外,这几个兄姐,她最喜欢的便是三哥了,从小到大他们三个总是形影不离,但一想到阿姐已故,眼神不禁黯淡了下来,摇了摇头也回闺阁了。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青莲忌日那天。这一日的丑时还未到,天还如漆如墨,世间的一切都隐匿在黑暗里,但白府门前却灯火通明,数十辆马车足足排到了街尾,看起来十分壮观。府中上下老小皆着淡色素衣,白梨为了此次的祭拜,特地在后院圆子里摘了一支青莲生前最喜爱的梨花,并且前几日她还绣了个金边梨花的荷包,从后园挖了些梨花种子放在荷包内,一同放在了身上。
白璟坐在了第一辆马车内,两位姨娘坐在第二辆,后面几辆分别是三哥,四哥,和白梨。丑时一到,车夫吆喝一声,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由于白山观坐落在长安城数十里之外,为了赶在午时前到,必须提前出发。因这次祭祀需准备充足,白梨一夜未曾合眼,坐在白梨对面的柳絮,看着白梨眼底的一片青黑,有些心疼,“小姐,你先睡一会吧,我们到那还需要好些个时辰呢。”
白梨也见着柳絮眼底的青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也别说我了,你瞧瞧你。”
于是二人伴随着马车的颠簸,以及马车内弥漫的幽幽檀香,一同渐渐进入梦乡。
因为这条路地形偏僻,山路崎岖,时常有山贼出没。好在一路顺遂,平安无事的抵达了。
此时白府上下都陆陆续续的进入白山观了,这次白府来了约莫有几十号人,单是随礼就有几十箱。在白璟一声令下后,全府上下便一同进入观内上香祭拜,祭拜完毕后,便是最重要的法事环节。但观内有规矩,做法时未婚女子不可入内,由于府上未婚女子也只有白梨柳絮和几个丫鬟,所以白梨只好同她们一起在观外等待。
坐在观外阶梯上等的百无聊赖的白梨忽然想起早上携带的梨花种子,左右环顾后,发现白山观右边有一处松林极为合适,但她忽然发觉自己将府里折的梨花枝落在了马车里,便将身上的荷包递给柳絮。
“柳絮,我发现右边有一块风水宝地,你先在这等我,我下山去取车里的梨花来。”
柳絮一把拉出她,“小姐,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去,我和你一起去。”
“你放心,这一路都平安无事,况且马车就在山脚,还有车夫守着的。你先去一旁帮我松松土,不然我们一同下去,等会里面法事做完了,我们土还没松好呢,你先去,我马上就回来。”说完白梨便提着裙子跑下山了。
柳絮拗不过她,有些担忧的望着白梨纤细的身影往山下跑去,因为小姐的嘱托,她只好先去一旁的松树林内松土。这边白梨也脚步轻盈,跑的飞快,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山脚。
抵达山脚后,白梨看着这些马车有些疑惑,白府的马车依旧在山脚停放着,马儿在低头吃草,一片祥和。
只是四周好像有些过于安静了,原本应当留在车里的车夫都去哪了?兴许是去远处的驿站吃茶了?白梨留了个心眼,即便他们去吃茶了,但是这里空无一人,不宜久留。
她快步走到来时乘坐的马车内,见梨花还在车内放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刚准备弯腰出来时,突然有一双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这双手粗粝黝黑,力大无比,箍的白梨的腰生疼。白梨惊恐的用力想要蹬腿挣脱,却根本无法动弹。身后这人不仅箍着她的腰,还一手勒着她的脖子。
身后这人喘着粗气尽数喷在白梨的脖颈里,带着腥臭难闻的气味熏的白梨睁不开眼睛。
“救命啊!你放开我!”白梨尖叫起来,挣扎之际,手中的梨花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身后的人桀傑的阴笑起来,“哟嘿,倒是个小美人儿,我就知道跟着这些富贵人家准没错!兄弟们!出来吧!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周围不知何时又走出来三五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个个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疤痕,眼神中充斥着露骨的贪婪和欲望,看起来毛骨悚然。白梨活了十五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内心泛起一种空前绝后的恐惧。
“兄弟们,我说什么,在这守株待兔准没错,那些穷车夫能有什么钱财,你们将他们都杀了又能如何,要抓,还是得这些富家千金才有用!”
全杀了……白梨听的胆战心惊,他们眼神中不加掩饰的欲望让她不寒而栗。
“这小娘子定是这大户人家的女儿,这小脸蛋水润的,老子活了几十年都没吃过这种绝色。”说着用一根粗糙脏污的手指划过白梨白皙的脸颊,手指划过时,她甚至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应该是方才杀害车夫的血迹还残留在他的手上。
白梨浑身鸡皮疙瘩竖起,厌恶的咬紧牙关,只觉反胃恶心,但她现下明白,她必须要冷静,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思考,如何逃脱,活着,是当下唯一的重点!
“想,想必你们也见识到,我府上财力雄厚,金银无数,你们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杀我,我爹爹定会满足你!”她鼓起了十足的勇气,但声音依然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听闻白梨的求饶后,这禁锢着她的劫匪哈哈大笑起来,“像你们这种不讲信用的富人家我可是没少见,这种话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闻言,周围的几个劫匪也跟着大笑起来。
“既然你绑了我们府上的车夫,想必也知道我府上是经商的,做生意之人最讲信用,若你不杀我,我阿爹见我不上去定会下来寻我,届时我定会让我阿爹给你满意的钱财,让你们下半辈子再也不愁衣食。若你们将我杀了,你们只会得到我的一具尸体。”
见他们都面面相觑没有接话,白梨又鼓起勇气大喊一声:“君无戏言!”
白梨仰着头,努力装作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句句掷地有声,其镇定的样子让劫匪都有些信以为真。其实白梨内心早已乱成蚂蚁,说完这一番话后,腿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她在赌,赢了,就可以逃,输了,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