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深渊》千清许

1、第一章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没什么声响，护士最后一轮查房也已经结束，偶尔一两声鸟鸣穿透空气，传入云思衍的耳朵。
　　云思衍抬手按了按眉心，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因为他的右眼皮今天晚上跳了很多次，再加上刚刚的鸟叫，未免让人有些怀疑。但云思衍也没有想那么多，他觉得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他刚发表了一篇关于人类免疫系统的论文，这篇论文用了他近一年的时间，前两天刚发表便在学术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支持他的人占大多数，他也成功从医生晋升为主任，成了这家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因为今年他才27岁。
　　云思衍走进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这是他的导师为了方便他写论文给特批的，他睡前看了眼时间，12：37，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今天竟然没有失眠，很快便坠入梦乡。在梦里，他见到了那个与他阔别了近十年的人。温昤。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梦到温昤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记得每一次他们的距离都很远。
　　“云医生，病人伤及内脏”
　　“云医生，病人失血过多”
　　“云医生、血库里的血不够了”
　　“云医生，病人没有心跳了”
　　“云医生.····”
　　“云医生，...”
　　云思衍猛的从梦中惊醒，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这次梦的结局与之前的一样，他虽身为医生。却救不了云昤。
　　愣了两秒，云思衍才发觉有人在敲门，还在叫他的名字。他就是被这声音从梦境中拉出来的。
　　云思衍本就是和衣而睡，所以他穿好鞋子，便去开门。
　　“怎么了？”不思衍边穿白大褂边问那个护士。
　　急诊送来了几个刚出任务回来的人，其中一个人受伤特别严重，张医生不在，其他几个医生也不敢乱动。”护士着急忙慌地向不思衍报告.
　　“我来，先推抢救室。”云思衍看她那么着急，想着那人伤势一定很严要不然不会大半夜往第一军医医院送,这几天院里比较权威的医生都外出学习,剩余的医生要么资历消浅要么就像云思衍这种忙于学术研究.
　　云思衍进抢救室前看了眼时间,3:07。
　　这天，云思衍在手术室站了9个多小时.病人中度脑震荡,身中两枪.其中一枪就在心脏旁边,全身多处骨折、腹部还有刀伤,云思衍简直就是在死神手里抢人,不过好在把人抢救回来了.手术完成后,就把人推ICU了.云思衍刚出手术室,就被外面的阵仗震惊到了,手术室前站了十几个人;最起码有八九个都是正厅级别的人物.云思衍不禁想,他幸好把这个人救活了,要不然死的不知道是谁呢."伤势很严重吗?""人什么时候能醒?""会落下后遗症吗?"
　　"停——”云思衍被这几个人围着问问题,太吵了.
　　“病人伤势很严重,再晚来一会就救不回来了,大概要十几天才能醒、因为伤及头部,不知道有后遗症.先在ICU观察十天."云思衍交代了一下情况,就回了办公室.
　　"请问什么时候才能探视?"首长跟着云思衍进了办公室
　　"三天以右吧,不过一天只有半小时."云思衍坐在办公桌前,翻动着护士送束的病例.忽然,他看见了一个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名字-温玲.股难言的情绪涌入心头,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害怕."真庆幸梦是反的,幸好他没死."云思衍心里想。
　　"温昤?"云思衍不禁说出了他的名字.
　　"就是你救治的那个人.这次的任务十分危险、再加上出现了叛徒,幸好温昤的随机应变能力较强,将伤亡降到了最小,别看他名字有点偏女性化,但他真的很勇敢,他为了掩护他的队友.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能坚持到现在全靠他的意志力支持.
　　"每一次出任务,他都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吗?"云思衍听了他的话,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他想到温昤身体上那么多处伤痕,他就心疼地喘不过气来"也不是,这次是意外,他可以保证自己在任务中容失误,但他那几个队友就不行,他几乎每一次受伤都是为救他们,包括这次,他的责任心很强的.再加上他是这个特种小队的队长,不是他的队友笨,是他太过优秀了."首长说着叹了口气.
　　"不过幸好你把他救回来了,要不然,唉,不知道死的是谁呢,有时候我也挺不明白的,温家家大业大,他有啥想不明白的非要来当特工、关键他能力还那么强,我们不用他都不行,放看这么个好苗子当花瓶.我真的于心不忍啊."首长摸着他那稀疏的头发,又叹了口气.
　　"身为军医,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云思衍很庆幸自己在给温暖做手术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谁,要不然,他还真不一定救得回来.
　　首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外面有人跑过来对他说温昤的家人来了,让他快点去.他最终闭上了嘴跟着那人出去了.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云思衍看了眼墙上挂的钟,发现已经1点了,他这才感到有点饿,他随便吃了个饭,就回宿舍睡觉了,这是他工作六年第一次向院长请假,院长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重症监护室外,温母看着儿子憔悴地躺在里面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温父在一旁怎么都哄不好,
　　"温昤受伤很严重?"温父看着首长,严肃的问他。
　　"是很严重,不过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查的,您放心,我们肯定会给您一个满意地答复."首长面对温久的质问,只能一脸汕笑地回笑.
　　"医生有说我儿子什么时候会醒吗?"温母红着眼圈问。
　　"半个多月,不过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首长面对这两尊大佛压力真的很大.
　　"查清楚了吗?实在不行就我来."温父以前在公安机关工作,是有名的审讯专家,不过后来他要继承家业,就辞职了.
　　"不用不用,已经审出来了,不过还有些细节不太清楚,还在进一步审讯."首长擦了擦额前的冷汗.他哪敢让温父帮忙审讯?不过幸好那个叛徒的心理防线不牢,还有把柄在他们手上,要不然还真不容易审.不过即使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是坚持把任务给完成了.他真的非常警佩这个年轻人.
　　云思衍这一觉睡到了半夜2点多钟,云思衍自己都震惊了,他这一觉竟然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医院.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前,他隔着玻璃看里面的人,"你真的很厉害呢,温昤."你的手不由自主地触上玻璃,就好像在轻抚里面的人.
　　"不管时隔多少年我再次见到他,我的心头还是会猛得一悸,我就像我初次见到他那样."云思衍最初不明白这种感情,等到他明白过来.却发现那个曾经满眼是他的男孩已经心灰意冷的离开了.他还记得那天他对温玲说了什么,他说:"温昤,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喜欢你.你离我远点行吗?"他不知道他那天是怎样的感觉,他只知道他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眼角忽然落下泪来,五脏六腑都被这种莫名的感觉扯得生疼,他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他那么好.他是因为你才走的."顿时一股慌乱袭卷他的全身,他突然想上的拉住那个人,但他做不到,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思绪渐渐回笼,云思衍轻叹了口气,回了办公室.今晚不到他值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医院,果然,爱情会中昏人的头脑.他打开电脑,将里面的一个文件又改了改,然后打印出来,签好字,折好、收在一个小盒子里,盒子里还有一个耳钉,铂金制的,上面镶了一颗钻石,戴上之后,在阳光下看起来闪闪发光.他在遇见温岭之前,曾在左耳上打了一个耳洞,温脸也许是因为这才误以为他是同性恋的,但他当时并不知道在左耳上打耳洞意味着什么,后来在他生日的时候,温昤就送了他这个耳钉.后来温昤走了,他也就把耳钉取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年,这个耳词依然没有愈合。
　　将东西收拾好以后,他将压在一堆书下面的一个东西拿出来,那是他前两天偷偷去其他医院体检的单子,前天晚上体检单的电子档被发在他的手机上,他打印出来看了看,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得癌症了,胃癌晚期.他自己就是医生,知道这种病是治不好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把时间浪费在治病上.他早早写好了遗书,他本来是打算在他死后将他的所有遗产都捐给孤儿院,但他昨天见到了温昤,所以他刚才就把遗书改了,他知道温昤不缺钱,但他除了钱也没什么能给温昤的了,他不知道温昤为什么要去当特工,但他觉得应该跟他脱不了关系。
　　云思衍写好了辞职信,打算在温昤转普通病房前一天拿着癌症确诊书去找院长办离职。
　　没几天.温昤那4个队友都快康复了,天天吵吵嚷嚷地去烦云思衍,企图多贪点探视时间,一天半小时实在太短了,但云思衍怎么可能同意,但他在这几天与他们的反流中,渐渐了解了他缺失的这十年.
　　"我记得Zero刚来的时候可丧了,我们是同一批进修的.我记得那批有800多个人.最终只有我跟他留了下来,其他了个人是别的基地来的,他当时训练的时候可凶了,简直就眼不要命似的,但他不仅平时训练刻苦,他的通迅.侦查都是小组第一,我们训练了4年,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因为小组一个人失误,我们差点全部命来于此,多亏了他。不止那一次,很多次都是他救别人,我特别喜欢跟他做搭当,满满的安全感."小A一脸崇拜的样子,
　　"我们每次出任务前都会写遗书,我之前偷偷瞄到过一次,他把他的遗产都留给了一个姓云的人具体那人叫啥名我没看到.哎,医生,好巧哎,那个人跟你一个姓哎。”小B说.
　　云思衍在这十几天里,白天听他们谈论温昤.晚上去ICU待几个小时陪温昤.
　　终于,13天过去了,云思衍进了院长办公室,他将诊断书和辞信一同放在院长手里.
　　"唉,天妒英才啊,既然你已决定离职,就随你吧."院长重重叹了口气.他着实是没有想到,那么优秀的一个人,终归是天妒英才.云思衍向院长鞠了一躬,转身出去了.
　　这是云思衍最后一次穿白大褂了,他走进ICU,看床上的人安详的睡着,他拉着那人的手,又说了好多话.
　　"温昤,我生病了,我本以为这是一种解脱,但在我确诊的第二天就与你重逢了.我突然有一种想活下去的冲动,但也只是眨眼间,那团火就熄。温晗.我走了,别在让自己受伤了,还有,我爱你,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思衍对温聆说的最后一段话随后,他在温玲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便起身离开了.
　　思衍回到办公室,脱去那自白大褂,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悄悄离开。
　　除了温昤,他没告诉任何人他要走.
　　云思衍离开的第三天,也就是温昤转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温昤就醒了.他的那几个队友,天天轮流在他病房里守着.这天是也是云思衍预计温昤会醒的那天.这天早上,A刚推开门,就发现原本应处外躺着的人已经坐起来了.
　　呜...队长.你终于醒了,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好难过."A直接扑过去就开始假哭,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停!我还没死呢."温昤被A吵的头疼.就开打断了他的表演.
　　"噢对了,我就告诉大家顺便去找医生."温暖来不了阻止A,他就一溜烟地跑了.毛毛躁躁的哪有一点特工样?温暖只想自己安静的待一会儿,两分钟以后,一群人挤进病房又过了一分钟,医生才来
　　"谁让你坐起来的?伤口都裂形,不疼吗?你自己伤的多重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那天是云医生值班,谁也救不回来你."这个女医生不禁想起那天手术室里的云思衍,他站在手术台前,就是希望.
　　"那云医生呢?"温昤对这个姓氏很敏感,即使他知道这个人是云思远的概率非常小。
　　"他离职了.也不知道院长为啥会同意那么优秀的医生离职."W医生也很疑惑,她一边给温暖换药一边说.
　　"好了,别乱动了,好不容易才养好一点."W医生利落地帮他包扎好,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办公室了,现在还没到查房的点儿呢,现在才5点!!!
　　"A,你见过云医生吗?"温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
　　"见过啊.他长得可漂亮了,虽然他是个男的吧.但是他真的好好看,而且跟他.讲话真的很舒服,我要是个女的肯定就喜欢他了,而且刚才那个女医生肯定喜欢云医生，"A如实回答"那他叫什么名字?""好像是云思衍。"
　　"云思衍?"
　　"嗯.就是叫云思衍。"
　　"他什么时候离职的？"
　　"三天前吧,具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去他办公室找他的时候办公室就已经没人了."
　　""还有呢?"
　　“噢.听说他当时还去重症监护室看了你一眼,然后就走了."
　　"给你个任务,把我笔本电脑来.再去把我在ICU那么长时间的监控调出来。”
　　“是,队长。”
　　A领了任务就迅速离开病房.其他人才围上来嘘寒问暖,因为实在有点吵,有个小护士就将他们都轰出去了.
　　"你认识云医生吗?"温暖问这个小护士
　　"谁不认识云医生啊,青年才俊又洁身自好听说他有个白月光.在他心里住了十年,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荣幸."小护士一脸八卦的笑.护士将温昤今天的药送来以后就去忙别的了。
　　两个小时以后.A带着温昤的笔记本电脑和拷贝好的监控带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温昤以打扰病号休息的名义赶了出去.他在监控中看到了他以前从未见到过的云思衍：拉着他手的云思衍、趴他旁边睡觉的云思衍、在他耳边说话的云思衍、轻吻他额头的云思衍。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着,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看着温昤.
　　唇语是特工必修课在监控的最后2分钟,他看懂了云思衍的最后一段话,"我爱你,但只有我自己知道."画面的最后,云思衍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说他爱我,但他还是离开,我就那么不值吗?"温昤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他，自此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A，去查云思衍在哪,不管用什么途径,必须找到他."
　　“队长.为啥要找他?他得罪你了吗?"
　　"没有,但是他是我17岁的意难平."
　　"是,队长”
　　温眨不仅用自己的人脉找云思衍,还用温家庞大的势力去寻找.但云思衍怎么可能不知道温昤会找他.所以他根本没留下任何痕迹,他没有乘高铁.火车、飞机....会留下记录的交通工具,他乘私人的大巴车,又转城镇的班车，历时两天,他到了云南的一个小山村,任凭温昤怎么找.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云思衍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四个月以后,一个人自称是云思衍的律师,他找到温昤,他将云思衍的骨灰、遗产和遗嘱交给温昤。
　　第二天.温昤一个人去了海边,将云思衍的骨灰撒入大海
　　"云思衍,你真的爱我吗?那为什么你连你生病都不告诉我,又为什么将遗产都留给我?”
　　同年,温昤死在一次任务中,但任务完成了,他光荣牺牲.他做到了零失败,但他的生命停在了2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