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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个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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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您可以说一下认识徐仁的时间,大概处于什么阶段?”张医生问。
“忘了,大概是,15岁?时间过的太久了,我早忘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呢?”
“我父亲去世那一晚,在医院外,我们第一次见面。”林景随口答道。
“你那时知道那只是你的幻想吗?”
林景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那时候年纪小,知道什么啊。”林景说道。
“那你...喜欢他吗?”医生迟疑地问。
“.........”
“我不知道。”
“也许吧。”
从医院出来时,天空还在下着雨。林景悠闲地站在医院门口,双手耍酷似的插在风衣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踱步着,雨还在下,掉落的雨滴变成蝴蝶落在地面上。
威海的风真咸,林景心里想到。
这是她丢失徐仁的第4年,与其说是丢失,不如说是记忆里被抹除了一个人,她24岁那一年,他平白无故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之后所有人都否定了他的存在,有时候林景会心想也许他真的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人,可她破不了她心底的那道防线。
为什么不回家?肯能因为没打伞吧。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早就没有什么依靠了。
林景随便找了家咖啡店做客。
很巧的是,名字叫“寻徐”。当然,巧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林景一直在寻找某个人,大概,五六年?
“一杯卡布奇诺,多加点糖谢谢。”林景和吧台的小姐说道。
“好的,小姐你很喜欢甜的吗?”吧台的小姐开玩笑的说。
“生活上的苦可以吃,但味觉上的,绝对不可以。”我看着她说。
吧台上的小姐是个很酷的女孩儿,一头磊落的短发,长得是很帅气的类型,通俗点讲,就是18岁的林景会冲上去要联系方式的类型。
“小姐,你很有趣。”她把我的卡布奇诺推到我面前。
我抿了一口,“好喝。小姐,你也很有趣。”
“不过,你是这儿的服务员还是?”
“我是这儿的店主,我叫沈路。”
“林景。”
“为什么店名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一个人,不过姐姐,你这么在意这个,应该也有个忘不掉的人吧。”沈路八卦的看着林景,我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男的女的啊。”她好奇地问。
“我不是t啊。”我连忙否认。
“那是p?”
“去你的。”
告别沈路是在雨停之后。林景有时会讨厌雨后的天气,潮湿的空气浸泡整个世界,让鼻腔充满了雨后的味道,大概是,大雨冲刷世界后的灰尘的味道?这会让林景想起,一个人。
“我今年已经29了,我早应该忘掉他了,你才24,别一直停留在原地了。”林景想起在咖啡店里和沈路的对话,她有时真觉得自己有病,一直在原地踏步的人到底是谁?大概是24岁的林景,一个在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人。
有时候,林景真怀疑自己是一个灾星。
“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为什么我在意的人都会离我而去。”她在日记里这么写道。
2.
林景是一名作家,不过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写写网络小说,来丰盈她的财库的,不过目前赚的钱还不能撑起财库。
看心理医生也只是为了记起他。
“你可以试着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她突然想起了医生说的话。
“要不试试呢,说不定,他会回来。”林景默默地想着。
“我们是在雨天相遇的,名字就叫《你为我下的那场雨》吧。”
3.
我和他是在一个雨天相遇的,准确地说,是再次相遇。
我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出生在沿海城市一个平凡的小镇,不过可笑的事在我18岁之前,我都没有看过海。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妇,当然她同时也是一位织布工人;我的父亲,是一位火车司机。
小镇并不发达,直到我29岁都甚至没有KFC。
初中的我执迷于与任何自己讨厌的事物对抗,所以我拒绝学习,反抗老师,反抗家长,几乎所有青春期叛逆少女的事情我都做的差不多了,除了自己的身体,这件事情,我不敢乱来。
所以最后的中考成绩,只堪堪够到镇里高中的分数线。
“要不我们花钱送到私立学校吧,我们镇里教学质量这么差,她考不上好大学怎么办,她没有好前途怎么办起?”某天夜里我听到母亲声音嘶哑地和父亲商讨。
“我不想她一辈子只待在这个破地方,我要她出人头地,永远幸福,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我听见母亲歇斯底里地说。
声音透过薄薄的一堵墙穿进我的耳朵,刻进我的心里。
“爸妈,我决定好好学习了,就在江北高中。”
“好!好!”我看见父母松懈下来的肩膀,被泪水浸湿了的眼眶,嘴角上扬的欣慰。
就在这之后的一星期,父亲出车祸了。
小镇一共就蹦豆大个地儿,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几乎是飞奔着跑向医院,可惜的是,我是个体育废物,而刚好,天空又下起了雨,在雨中,我感觉自己的肺要爆炸了,是阑尾还是肺呢?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敢清楚,只记得身体某一处在刻骨铭心地痛着。
跑到医院门口时,我的体力几乎是消耗殆尽了,我软下身子,不停的喘着粗气,突然头顶降下一抹阴影,那一瞬间之后,我脚下的一寸再也没有雨水降落。
我抬起头,他就在我面前。
那是我并没有多大感触,都到门口了,我也早已成落汤鸡了,打什么伞。
“谢谢你啊,不过让一让,我有急事,抱歉。”我匆忙往手术室赶。
“我爸他怎么样。”我问母亲。
她流着泪,摇了摇头。
我无助地蹲在医院的角落,脑海里闪过的是无数我和父亲的回忆,我们的共同回忆好并不多,但我能想到的和他的每个记忆,都是幸福的。
我的父亲很忙,他经常不在家,可他很爱我。
我曾想过,我的泪水会不会在那一晚流干呢?以后我不想再哭了,其实是,我再也不想再有人从我身边离去了。
我突然感受到有人在我身上披了件衣服,我抬起头。
“又是你?”我惊讶道。
“很惊讶吗?”他弯了弯唇。
他掏出纸巾:“擦擦眼泪吧,哭成花猫了都。”
“眼泪是擦不净的我如果我爸他真的去世了怎么办,我的眼泪真的会流成河的。”
“一定要对事物充满信心,相信一切事物都能往好的方面发展,我每次都这样。”他说。
“那效果怎么样。”我问。
“不怎么样。”
“那你说了有什么用。”
“就像生日许愿,你明明知道愿望很难实现,但依旧会许愿,就当是心理安慰了,多了一份对希望的保障。”他说。
“谢谢。”我轻声说。
“不用谢。”他也轻声回答。
父亲抢救无效。车祸司机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赔偿了一大笔钱。我家一下子成了有钱人,所有亲戚一下子蜂拥而至。
“你们两个女人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不得分点给我们。”
“我们和小景她爸也有血缘关系,凭什么拿不到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害的我弟弟,说不定是为了钱故意的,你说是不是。”
“……”
那几天,我们几乎是在亲戚们的唾沫星子下度过的。
每次我都拿起扫帚,挥舞着,来赶跑他们。
“初中学的终于拿出来用了。”我心想到。
“我们搬走吧,小景。”母亲认真地对我说。
“可学校怎么办?”
“妈妈,没事,我来赶跑他们,其他的你不用怕,我们的地盘,为什么要怕他们。”
“你长大了,小景。”
“妈,我一定给你幸福。”
4.
我第一次知道葬礼是一个这么麻烦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要我亲自办吧,每天忙的焦头烂额的,都忘了自己才15岁了。
当大人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要忙着和自己不喜欢的大人虚情假意地寒暄,要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要去捧自己讨厌的人的臭脚,要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社交真难啊!和大人社交更难!不是成绩就是钱,烦人。
看着讨厌的人在自己父亲面前,流着虚假的眼泪,说着虚伪的话的感觉,真有够难受的。
我也没想到葬礼要办一个星期,流程太多了。
“妈,为什么感觉在做法事啊?”
“笨蛋,这就是法事。”
“21世纪了,不应该相信科学吗。”
“有时候,也要相信老祖宗。”
“但那个和尚长得有点不太顺眼。”
“你是不是皮痒了。”
“那咱可不可以取消宴席啊,摆三天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这是规矩。”
“这规矩挺费钱。”
我很讨厌和人应酬,和别人敬酒是我一辈子都会拒绝的事情,我曾经扬言,即使我结婚了,我也不会去敬酒。
反正我是不婚主义者。
但这个规矩好像要打破了。
“老林啊,为了你,藕付出了太多太多!”
曾经有人说过,亲人的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往后一生都无法晒干的潮湿。
我爱他。
父亲去世的一个月后,对面搬来了一句新的人家。
主要是搬家的动静太大,吵到我了,烦人。
我打开门。
“是你?!”
我看着面前的少年,惊讶之意溢于言表。“这是我俩第二次见面了吧,这么巧啊,巧的让我有点害怕啊。”
“害怕什么?”他问。
“害怕你爱上我。”我开玩笑道。
“噗。”他笑道。阳光洒在他脸上,我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每根绒毛,每个毛孔,他的瞳孔是深棕色的。
诶呦我,视力这么好。
“你多笑笑。”我和他说。
“为什么?”他疑惑地问。
“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可羡慕笑起来有梨涡和笑起来有虎牙的人了,而你两个都有,有点羡慕了。”我说。
“你笑起来也很好看,不需要这些,就已经够好看了。”他盯着我,每个字都有力的砸在我的心上。
“那个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我叫林景。”我慌乱地说。
“徐仁。”
“好奇怪的名字,是人类的人吗?”
“不是,是五仁月饼的仁。”
“噢,怎么举了这么个例子。”
“因为我想逗你笑。”
“为什么?”
“因为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迅速把门关上了。
“不行,美色误人啊林景。”我慌乱地抚慰着跳动的心脏,试图让它平静,但是无效。
我大概是疯了。
夏夜的风吹过我的窗棂,我爬上了天台,我的秘密基地。我站在高处仰望着整个世界,真他娘的无聊,怎么灯都灭了,才几点啊。
“不过,也不知道大半夜的我爸会不会来找我,他有没有被超度啊?挺想知道的。”我喃喃自语道。
“你真是孝死我了。”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
“我去,徐仁你耳朵这么灵。”
“我属狗的。”
“看出来了。”
“呵呵。”
徐仁走到了我的身旁,安静地闭上了嘴。
“你嘴上粘胶布了?”我问。
“不是,哪来的胶布,我这不是在装高冷吗!”他愤愤道。
“男子汉大豆腐,你别急眼儿,别赛脸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独自离去,只留下了一个宽厚结实的背影。
“这女的有病吧。”
“地方就这么大,我听得到。”我喊道。
“sorry啦。”他欠揍的说。